饱含希望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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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完巴金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寒夜》,就被推到张爱玲《十八春》里这段话:
“要是真的自杀,死了倒也就完了,生命却是比死更可怕的,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
片中的男主角文宣,虽然不是死于自杀,但也无异于自杀。很难想象以当时的情状,这对夫妻的关系还要怎样维持下去。巴金显然无意讴歌乱世中男女之间的爱情,虽然这爱情确凿存在,但却无法与现实抗衡。困窘的经济很难不让人想到鲁迅《伤逝》中的名言:人必生活着,爱才能够有所附丽;恶劣的婆媳关系更让人联想到经典悲剧《孔雀东南飞》。
但又不同于《伤逝》和《孔雀东南飞》,潘虹扮演的树生,并未像子君那样因被遗弃而伤心死去,也没有像刘兰芝那样为了证明对丈夫的深情而“自挂东南枝”。相反,她是活下来的那个人。
尤其是在两人离别后她写给丈夫的信里,特别强调了他们之间的悲剧很大一部分是源于时代与局势:若不是战争,人们不会背井离乡,不会被迫从事不擅长也不热爱的工作,不会被锁定在无可奈何的家庭关系里。所有看似荒唐的选择,无非是因为无路可走。
树生独自奔赴后方谋生,是明白枯守在一起不会让爱更伟大,只会让爱在现实里愈加凋零。文宣选择放妻子一条生路,是明白以自己懦弱的性格与将死的命运,活着是苦难的继续,死去反而是苦难的终止。
这是平凡世界中的普通人,为生存所作出的“最优抉择”。
巴金高明的地方,是既没有把矛盾写成你死我活的战争,也没把爱情拔高成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传奇。
1984年拍的1944年的故事,在2024年看来却有种熟悉的陌生。在国产片里,已经好久没体味到这种饱含希望的无奈,也许在习惯于批判与吃瓜的温床里,我们早已遗忘了某时某刻,人类为了活着,要亲自验证多么复杂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