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陈桂林完整的一生(一篇极其主观的人物解读)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其实我回来之后关于这部电影所有的想法都是关于陈桂林的。
我基本上认同“陈桂林这个角色留白太多”,但这个角色并非是没有人物小传,而是没有把人物小传里的内容拍出来给你看。
口述一下这两天翻访谈看到的主演心中的“陈桂林”——在主演心中,这个角色出身眷村,没有父母照顾,只有奶奶。他是怎么走上这条道的呢?可能是一次兄弟义气,为人出头,总之一定有一个触发点。有一个设定,西装是老大留给他他所拥有最贵的东西,所以很珍惜。“陈桂林是水瓶座”,虽然按照出生日期他不是。别人问主演,你看到的陈桂林是怎样的,主演说:
“我不知道陈桂林是怎样的,因为当你是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不清自己,我更想知道,你们看到的陈桂林是怎样的。”
以上关于“主演心中的陈桂林”的部分,并不都是他在演戏之前决定好的。比如水瓶座,是他在杀青后生活中观察身边朋友得到的结论。他说,在结束后他才慢慢感知到“陈桂林”是什么样的。其实,我也有同感,我是在影片结束后,在自己的回顾和整理中,才描绘出我心中的他,才对人物逐渐共情。这个东西,就是“后劲”。
“在你当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不到他是怎样的”
陈桂林对应的是“痴”,主演这句话的的确确也符合了“痴”这个字。陈桂林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在寻找自己是谁。
剧组的创作目的是“让人爱上陈桂林”
这话是陈灰的扮演者说的。他说,导演曾考虑过香港仔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他阻止了。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人爱上陈桂林”。如果其他人令人同情,那么这个目的就不能达成。
从结果来看,他们的创作是成功的。很多人都说这部片子人物重于剧情,而我的后劲也确实全部来自人物,而不是那些噱头。
为什么陈桂林让人喜欢,这并不难得出。这一点也已经被说过很多遍。但是我想说的,除了那些:邪、沉、纯、爽、善以外,还有一点,最想说的,就是“空”。
后劲,是很多人不解问“这个作品根本没那么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狂吹”时,我会给到的答案。我说,因为喜欢的人很喜欢,因为奇怪的后劲,因为陈桂林在电影院给我洗脑了。
而我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或许“空”才是后劲的来源。
因为“空”,有了这份打底的喜欢,我在心中不断地给陈桂林自我赋魅。他不仅仅是电影里呈现出来的他,更是我自己填补着那些空白的他。电影呈现的他,立足于痴,也惹贪嗔,混沌难言,狂野性感而又天真。但电影没有告诉你他的前缘,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他,也没有写明他的感情,他为什么会哭。于是你自己解释这些,补完整自己心里的他,这个过程里慢慢共情他,并产生各式各样的情绪。陈桂林,他给你的是情绪而不是逻辑。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陈桂林,陈桂林不仅属于这部电影,也属于观众自己。正如主演所问的:你所看到的陈桂林是什么样的?
刚开始,你是代不进陈桂林这个角色的。
比如他为奶奶哭,你只知道电影告诉我们奶奶对他很重要,你能想到他可能是奶奶抚养大的,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是因为没有交代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奶奶连个脸都没有露过,所以你是代不进去的。
你看着陈桂林,觉得他和前面那个大个子狂野杀手有一点割裂。他好像还是个小孩子一样,他把小猪表戴在手上的时候你有一点排斥,觉得这个意向加的太工具化了,“为什么他可以随便把儿童表戴在手上啊?”
就是你电影想怎么拍道理我都懂,可是有点俗套,无法打动我。
可是,你还是喜欢他的。因为有这份好感打底,你开始不自觉地自己圆起了逻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陈桂林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虽然人高马大,杀人不眨眼,却会想都不想地戴上奶奶留下的小猪表的人。
随着剧情的进行,习惯了盘逻辑,有一定阅片量的你,感受到了各种槽点。你觉得香港仔的段落平淡无趣,产生了“就这”的感觉。但因为事先有所了解,你知道重头戏在后面,它还没有彻底消耗掉你的耐心。你的重点还在剧情上,不过这一段,你能代入得了他了。算不得共情,不如说是吊桥效应,你和他一起感受着刀口游走的刺激,希望他战胜恶人,这一点一直持续到牛头死亡。
是的,吊桥效应,是持续到牛头死亡。那一段很精彩,你爽到了,你也相信后面不会再有什么危机了。图鲨这一段荒诞胜于刺激,没有看剧透的你确实没有想到。你在心里给电影加了一些分,但也有点打鼓,担心后面的剧情不能让你给它打更高的分。你还有更多的期待。
但是,后面的剧情,有些褒贬不一。很多人认为冗长可删减,也有非常喜欢的人认为很重要。你在电影院的时候处于两者之间,既感觉节奏有些拖沓,不确知每个环节的意义,但你又确实欣赏着屏幕上的这个人。故事从剧情回到了人物身上,你终于可以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最后的探察、观赏、审视这个角色身上了。
他看着小猪西装哭的时候,你还有一些不理解。这个时候你又和他不能共情了,因为按照你的理解,他和女主之间是不至于产生什么真爱的。那为何他哭的这么真心呢?你不知道,但你还是喜欢这个人物,所以你不会太苛责,只是记下了这一幕,接着往后看。
你又往下看,他很好看地出现,女主为他刮去胡子,他闭着眼睛眼泪不断地渗出来,女主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哭,虽然电影仍然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但你开始能共情了。你开始疯狂脑补一些东西,你心中产生了一种叫“恸”的情愫。或许是因为他紧闭眼睛的样子是那么孩子气,你对这个人物第一次产生了“怜”。你想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是不是没有被好好爱过,这是他一生中得到过的极为稀少的温柔?他这一刻想的应该并不是女主,而是自己。是的,大多数人哭,不都是在哭自己吗?
最后那段,你平静地欣赏他结束。你也记住了他抬起头时的那张脸,记住了光影记住了画面,你目不转睛,你看到了他的眼睛很清澈,你心里想的是他的死亡平静而干净,他回到了初生时的状态,你想,这个角色的本质,就是一个孩子。
你平静地走出了电影院。
你在心里给电影打了7.5分,你觉得肯定没有吹得那么厉害,就是一个还不错的电影。你也有点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夸的那么厉害,而且真的是活人?
你走到家,安利你电影的网友问你电影好不好看。你本想说“也没有那么厉害”,可是打出来的却不自觉地变成了“好好看”,并且激情输出了一通你对这个角色的认知。更奇怪的是你自己打出来之后就把那些不好的部分淡化了,你开始越来越多的想着这个角色,回看自己的形容,然后后知后觉地探知和补足一些东西,一些你在电影院来不及思考的东西。
然后慢慢的,你不再像离开时一样平静。因为你原本觉得这个角色得到了平静,他完成了自己的一切心愿,离开没有遗憾。可是,现在你觉得,他并不是没有遗憾。你自己就替他遗憾,并开始回想,觉得他心里也有遗憾。于是你有一些意难平了。
“后劲上来之后,有点空空的,有点为人物悲伤”
因为你这时候,才因为试着去理解人物,而真正理解了一些人物。这个并不是说,这个人物有一个固定的样子,你终于理解了底下那一层,而是,这个人物的理解并没有标准答案,而你通过尝试理解他的过程,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
所以,我怎么会不爱他呢?这是我自己的陈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