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兄弟绝壁不是这个电影的受众。结束后的影人见面环节我有些不适应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1)我们很多时候对别人的善意其实是对自己的爱护
这个片子貌似电影简介都会提到吴慷仁在最后的那一段几分钟的长镜头。他饰演的角色Abang,作为聋哑人士,全程失语。但他在最后发出了自己的呐喊,模糊不清的呐喊。
Abang对弟弟的感情和照顾,其实到最后他的这段独白,就是他作为一个无人在乎和无人认可的人,对自己爱护的体现。
我们很多时候不知道如何爱自己,因为并没有人教过我们。可能在我们生命初期最弱小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很容易被成年人有心无心的忽视,被禁语,被管教。所以,在我们对别人释放出善意和关心的时候,有时是我们自己希望从外界得到一样的关怀。
这部电影大家对于两兄弟的情谊觉得很感动,觉得很催泪,其实,也许也有一部分的自我感动。
2)电影里的兄弟绝壁不会是这个电影的受众
这对兄弟每天生活的核心就是小心翼翼,神经紧绷。虽然没有严重到如履薄冰,但却永远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现实里和这对兄弟一样处境的人就真实,并且不在少数。正如导演在影人见面自己提到的:电影里的这群人,是马来西亚很多年的社会问题了。
正因如此,在电影放到后半段的时候,我脑中只有疑惑。所以,我们坐在这里观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电影里的那群人还是一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在阴影下,见不得光。而我们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自我感动一番。用各种桥段,催自己泪下。然后,马上转身,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奔波,忙碌,忙着拿各种东西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白。
如果说消费主义是profit from人类的欲望。这部电影在本质上是不是也类似呢?梵高和其他的画家,音乐家,作家,等等,通过展现自己的痛苦创作出供世人欣赏的名作。那这部电影靠展现别人,在世俗的价值体系里比我们社会地位低一些的人,的痛苦来获得名或利。
每个人都从这个电影里得到了(至少是一部分)让他们满足的东西。那电影里的这群人呢?
我想我在观影过程中会有这样的疑问,尤其是在后半段的时候有这样的疑问,有可能是因为导演在电影故事的处理上还是有些问题。或者,正如导演自己在见面环节自己所说的 “马来西亚的这个问题已经很多年了的。我不指望因为这一部电影能够改变现状”。
或许,就是因为这从来就不是导演写这个故事的初衷。所以,导致在电影中我真的能够感受到他的这种“不想深究”的意图。所以,在最后那一段的所谓的“高光时刻”,我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但我内心的疑问却越来越明确。
BTW,这个电影的所有的故事情节都非常的predictable。所有的这些“催泪”情节也都非常的predictable。
也许我只能说是我自己不适合这个电影罢了。
3)最后的影人见面环节我很不适应
可能整个观影经历,最后电影结束后主创团队出来的时候,是我最难受的时候。
电影最后我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一段,我听到现场其他不少的观众也在抽泣。
字幕刚放完,我还沉浸在我上面写到的问题中。我还在思考:我该如何理解这部电影。主创团队入场,其他观众立刻开始欢呼。每个人都手机拍个不停。吴慷仁一看本人就是个社交达人,面带笑容地不时地和观众席里面他认识的人打招呼。
我体内刚刚才被电影吊起(更准确地应该是被往下拉沉)的情绪瞬间觉得无处安放,它们在其它人的欢呼声中惊慌不已又无处释放,被闷在我的胸腔。
是的,我很难受。或许,只是我自己不适合这种场合。
导演本人看得出来是有些紧张的。李心洁女士,作为一个见过各种大场面的明星,以监制的身份站在导演旁边,全程回答观众的问题都是非常得体的。她很多时候其实在救导演的场。导演本人的回答也是很诚恳的,而且很明显不够圆滑或者有经验。让我有点惊喜的居然是饰演弟弟的演员,很稳重,回答问题很认真很诚恳。
上一秒还在一堆人不停的抽泣,擤鼻涕。下一秒就各种热闹和欢快,还有粉丝见到偶像的尖叫。我真的适应不了。
所以,我们之前的那些感动到底算什么呢?这种眼泪跟眼睛见了风流出来的泪有本质的区别吗?跟我们的膝盖窝被敲一下腿就会自己踢出去有本质的区别吗?都是我们被给了一个刺激,然后身体自然给出了反应。
也许,只是我自己对电影的定位不准确吧。
4)“我没有未来”—— 我们对未来的滤镜
导演在现场说他写故事的时候还是将电影的主题还是定位在“爱”上。他说:人类不能没有“爱”,没有的话就完全无希望,也无生存的必要了。
这一点我还存有疑问。我会觉得导演在这里对爱的定义也许还是偏窄的。
吴慷仁最后那一段里有提到 “我没有未来”。其实,这句台词反应了人类对 “未来” 的滤镜。“未来” 这个词其实在我们的语言中被赋予了极度正面的意义。因为还未发生,所以还有变好的可能。现在和过去已成事实,无法改变。唯一能够让我们慰借自己的,就是未来。
但事实上,只要你还没有决定放弃生命,只要你决定,在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下一个日子,下一个星期,下一个月,继续呼吸。你的未来就存在,你就有未来。我们说“没有未来”,应该多数时候只是特指和糟糕的过去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未来。
我们需要接受或者学习的可能是:我们也许可以不要有太多变化的走入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下一个日子,下一个星期,下一个月;我们也能接纳这个“几乎一成不变”的自己。
最近一次和质询师的对话中,我告诉她,我现在意识到 :
创伤一旦造成,痛苦一旦产生,也许它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它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10年后,20年后,你想到这件事,你的痛不会比事件发生时少一分一毫。我们之所以在几十年后“觉得”也许没那么痛了,只是因为我们处理创伤的能力提高了。经年累月的和自己的伤痛打交道,我们习惯了,害怕减少了。
很多的时候,我们却被主流的社会体系和价值观裹挟,被剥夺了悲伤的权利。和电影里的Abang一样,我们在这方面是失语的,是被迫的,不论是来自外在还是来自自身(我们也是社会的一部分,有时候我们会比外在的人对我们自己更苛刻)。
举个例子,如果一对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子女,这种伤痛在我们现今世俗的价值体系里是被允许的,是不会被贬低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失去子女的父母说:“你想开些”,“别想了,忘掉就不会痛苦了”,“时间会带走一切的”。
然而,如果是被性侵者,被别人伤害过的受害者,年幼时被父母忽略的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只会push这些受害人要“向前看”,“战胜痛苦”,“不要沈溺在过去走不出来”等等。
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们知道所有的这些社会问题,我们个体都似乎无能为力。但,我们就一定要因此而 “上一秒流泪,下一秒狂欢”吗?
P.S. 见面环节一个男生问了演弟弟的演员一个问题:adik,电影一开头那个摔下去的人是你踢下去的吗?我真的是……。我们俩看的是同一部电影吗???希望这个男生不会逛豆瓣(他说普通话)。
再P.S. 吴慷仁很妙,居然觉得香港会比台湾冷。穿了高领毛衣+西装。我在香港已经十几年没有穿过高领毛衣了,冬天都不会穿。哈哈哈哈。
導演說今天這一場是他們在亞洲第一次和觀眾見面。感覺好奇怪。不是在金馬已經提名了嗎?馬來西亞他們沒有路演嗎?
我的座位很糟糕,第二排。脖子真累啊,我看到屏幕都变形的。但是影人见面环节我离主创团队超级超级近。可惜,我没有心情追星拍照。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这存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