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写实，《繁城之下》扒掉古装剧假浪漫的皮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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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城之下》第二集，蝎了虎碰瓷刘老汉，用的是连环计。
刘老汉知道蝎了虎在故意讹诈。
碰瓷行为很造作，碰瓷行为后的连环计，很阴险。
双方僵持不下，有个书生模样的路人，说他愿意替刘老汉赔钱。
有人拔刀相助，这也激发起刘老汉的自尊，他声称一定会把钱还给书生。
刘老汉不愿给蝎了虎五两银子，却答应还书生钱。
同样是破财，刘老汉态度不一样，因为书生的行为，激发了他的自尊心。
封建社会分三六九等，社会地位遵循士农工商。书生属于士的后备军，明朝时期，农民的社会地位仅次于士。刘老汉的主动还钱，就是要竭力维护农民的体面。
如果没有曲三更拆台，蝎了虎和书生联手的局中局就能吃死刘老汉。
他们看准了刘老汉的弱点，这是个循规蹈矩爱面子的老实人。
蝎了虎碰瓷刘老汉，本质上是小人在欺负老实人。
《繁城之下》的主角也是深陷困境的老实人。
一、老实人的困境
《繁城之下》专组，有网友搞不懂剧中的物价。
宋典史一月只能去见一次春杏，再多一次就要借钱，这是好细节。
明朝官员的俸禄，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低。明朝官员只靠俸禄而不以权谋私，受穷才是常态。宋典史官职很低，是九品之下的文职外官。
尽管官职不入流，但他并不缺少搞钱的机会。当二鼠三狼的靠山，每月至少有五十两进项，宋典史拒绝同流合污，可见他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即便在当下，老实人的称呼有道德光环，但总感觉是骂人的话。
事实上，我们赞美老实人，但不希望自己是老实人。因为老实人身上，常有一种自相矛盾的现象：主流赞美的老实人，但在现实生活中，老实人却容易成为吃亏受气的主角。
《繁城之下》的主角曲三更和宋典史一样，也是个老实人。
第一集，曲三更和张老三打架。打架原因是，曲三更不能容忍张老三吃绝户。这个情节安排在开头，既能让观众了解到曲三更的道德光芒，增加对他的认同感，也能让人知道曲三更是个楞头青。
冷头儿对曲三更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冷三更嫉恶如仇没有错，但他缺少和恶斗智斗勇的智慧。
曲三那样冷头儿利用规则达到目的的处世智慧。在冷头儿被杀后，他的少班主光环，也就黯淡了。
曲三更有能力，宋典史看不到，举荐易头儿监管快班。他有良心，然而能力挺他的同事，只有高士聪。
这五年来，宋三更只是作为冷头儿徒弟的身份存在，没有构建自己的圈子。
老实人常见的特征就是“片面坚持原则，人际交往方面有严重偏误”。有趣的是，我们的影视剧非常喜欢讴歌这种嫉恶如仇，为了坚持原则，不惜得罪他人的英雄形象。
《繁城之下》在这方面不落俗套。
曲三更是个老实人，但他会改变，有明显的成长曲线。
第三集中，曲三更一反常态，答应冷头儿去崔家要了十两银子。这是他成长的开始。
曲三更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利用二鼠三狼的力量，给易头儿设局，如愿成为快班的头儿，此举有悖他之前的老实人形象。
如果他像以前一样老实，他和高士聪一样，最终也会丢掉工作。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老实人都有曲三更的悟性。
二、官府和流氓勾结
《繁城之下》的时代设定在万历年间。
此时的明王朝，气数已尽。
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不应该成为弱者，他们应该是好人有好报的主角。而在万历年间的日常是，本分老实人遭殃，奸诈小人当道。
衙门和二鼠三狼的紧密合作，规则成了作秀的面子，潜规则才是发挥作用的里子。
这个潜规则指的是，官吏想搞钱，还真的离不开这些群氓。
《繁城之下》有个恐怖的情节，曲三更不明白为何二鼠三狼不敢杀掉易头儿。
他们说，“访行打行，衙门养的，双方合作的底线是不伤官人。”我把这一幕当作2023年国产古装剧的名场面之一。
官府和流氓沆瀣一气，这很明朝。
明朝官员俸禄低，这也滋养了大量的贪官污吏。
像宋典史这种不贪的官吏属于极少数。
他有两袖清风的美誉，同时，他也失去掌控蠹县不安定因素的能量。
毕竟，二鼠三狼和衙门建立的是互利共赢的合作模式。他们榨取民脂民膏，同时也能为衙门提供财产和情报。
冷头儿利用规则，也打破规则，他亦正亦邪，不得善终。
《繁城之下》在财产的表达上，它有精准的货币意识。
穷人用铜钱当货币，五侯府和崔员外等人用银子，这些相对写实的货币单位，目的是要让观众感受到冷头儿私藏一万两的冲击力。
“白银只通行于中上级阶级，或用于大数目的交易。升斗小民，日常仍是使用铜钱。” 余耀华《中国价格史》
这一万两，是《繁城之下》最重要的一条线。它是揭开20年前的陆家大火的重要线索。
《中国价格史》也提到了明朝各个时期铜钱兑换白银的标准。
在明朝初期，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到了成华年间，一两跌到800文，万历年间则是500文到1000文不到。
古人用腰缠万贯来形容大富豪。冷头儿的一万两白银，达到腰缠万贯的标准。
冷头死后，林四娘倾尽所有给冷家送温暖，这里有个让人细思恐极的真相，林四娘都不知道冷头儿有这么多钱。
他们至少好了二十多年啊！
冷头儿的身上，藏了太多秘密。
三、细节助力品质
国产古装剧要拍好，离不开传统文化的点缀。
这一点，《繁城之下》做得好。
比如，《繁城之下》开篇就说这是万历年间。
懂明史的观众立刻就知道，这是明朝晚期，帝国的容光已经黯淡，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烂下去。
故事发生在虚构的地方蠹县。
蠹是会意字，本意虫子在树心蛀食，垃圾形成“结石”，阻碍树木生长。它的引申义是祸害国民的人和事。
剧中出现大量昆虫的特写，是以虫喻人。有的人像被随意捏死的虫子，有的人是则是祸国殃民的害虫，老实人多属于前者，二鼠三狼和贪官污吏多属于后者。
蠹字传达的潜台词，中国人能心领神会。
比如，衙役分为快班和皂班（还有壮班）。快班是捕快，负责抓贼，皂班是站堂的，工作是喊威武打屁股。
他们职责不同，阶层一样，皆属于贱民，没有用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曲三更放弃读书，高士聪不识字 ，不是他们不喜欢读书，是因为他们没有科考资格。
曲三更的父亲是更夫，高士聪的父亲是杀猪匠，他们的命运，几乎在出生时就注定了。
这个时代不是天高任鸟飞的天空，而是他们要适应的牢笼。
我国的古装剧经常将古代美化成浪漫故事的大本营，《繁城之下》反对这种虚假的浪漫主义。
再比如，死者身上的共同特征让人细思恐极。
前三集，《繁城之下》保持着一集死一人的节奏。第一个死者是冷头儿，尸体被木头串透。第二个死者是王夫子，头被埋入土中。第三个死者是吊在河边的骷髅头。
除了古籍的句子，他们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特征，似乎暗合五行之说。
冷头儿的是木，王夫子的是土，第三个是水。
第四集开始回忆二十年前，交代陆宅大火前的恩怨情仇。
这对应的是火。
五行学说中，火是五行之首，我推测，这在契合陆宅大火是命案源头。换而言之，前三桩命案发生的根源就是陆宅大火。
目前《繁城之下》已经集齐了木水火土，接下来至少还要死一个人，它对应的是金。
这个人是不要春杏把人当盼头的宋典史，还是和陆宅大火有关系的林四娘？
我不知道。
《繁城之下》前四集呈现的品质来看，它值得让人保持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