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我的心埋在伤膝谷—永远消失的沙丘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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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论文,回答三个问题:
1、历史与电影的关系
2、电影中对于印-白种族关系的表现及其镜头语言
3、如果我是印第安人观众,我会怎样看待自己的民族在电影中的形象
我的童年在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中度过,民族问题,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我最先注意到的问题。我觉得,在我生活的自治区城市中,少数民族文化已然成为了一种景观,一种仅仅是吸引外地游客的工具,你在大街上找不到一个会说少数民族语言的人,但可以找到很多餐馆和服饰租赁店;电台里,你可以听到被写作成流行乐的歌颂民族精神的歌曲,却听不到一首曾经在少数民族人民人群中传唱过的歌谣。我曾经十分想找到一个优秀处理民族问题的例子,只发现了它的不可能实现之处,全因为文化的生命力,实在来源于人民,且是占多数的人民。无论是长期在政治经济地位上落后于美国白人的印第安人还是入主中原的女真人,无一例外被强势文明所同化(但被同化的文明,并不是自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本片中奥哈伊萨的父亲对他说:“不被同化,只有灭亡。“区别仅仅是在于,这过程是残暴的殴打还是温柔的窒息。
那么,南达科他洲的苏族遭受的是什么?根据一些相关数据,我们看到的是:长期以来,保留地上印第安人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远落后于进入城市的印第安人。保留地上的印第安人人均寿命只有美国白人平均寿命的2/3。在印第安人保留地,失业率极高。2003年,印第安人合格劳动力中的失业率达到了49%,约为美国全国平均水平的10倍;在多山地区的印第安人保留地上,这一数字甚至高到70%。有学者认为,其根源在于:美国政府在印第安人自决和美国联邦政府“托管权”之间左右摇摆的态度。这个致命的根源,正被本片的一个重要背景体现着,1887年《道斯法案》的出台,这项法律赋予美国总统前所未有的权力,可以将部落土地分割成小块或“分配地”,其中一些将作为私人农田提供给美洲土著家庭,其余将出售给白人定居者和商业利益集团。根据印第安土地保有权基金会的数据,剩余土地总计6000万英亩(2400万公顷),几乎占所有现有部落领土的一半,立即被割让给美国政府。并且,《道斯法案》的制定者增加了一项规定,即土著美国人没有“能力”完全拥有他们的分配。相反,土地契约将由政府托管25年,之后将转让给土著个人。他们希望印第安人可以放弃部落方式,自己成为农民和牧场主。但是奥哈伊萨在片中已经说明,在苏族的任何语言中都没有“拥有土地”一词,这样的生活对于苏族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被强迫突然间完全改变生活方式的印第安人完全措手不及,即使是愿意完全抛下自己半生习得的人也没有钱去购买设备与种子,况且在25年信托期结束后,还要缴纳州和地方的财产税,无法缴纳,土地就只能被拍卖。《道斯法案》的阴谋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但直到1934年美国政府才通过《印第安人重组法》重新宣称印第安人有管辖相关事务和进行相关活动的权利。在反映现实这一层面上,本片无疑非常成功。电影可以反映真实的历史,无论是电影还是文字,都有书写者,都反映着当时人的观点,想要知晓真相,唯有多加了解。但也并非所有电影都会反映真实的历史。电影可以提供给人更加丰富的视听体验,它的娱乐性质要强于其他的表达形式,我们也就看到了许多背离历史,但十分具有娱乐性质的片子。多见于背景为古代故事的影片,大幅修改历史故事,但故事引人入胜,如改编自菲利帕格里高利的小说的系列影片。虽然这些影片脱离历史事实,但其依然反映着当代人的喜恶,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反映着历史。因此,历史为电影提供了书写素材,塑造了书写者的人格,电影又反过来,既可以将历史原原本本地传续,又可以将其完全改变,重新塑造着一代人的记忆。
那么,本片给观众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印第安人形象?作为拍摄于21世纪的影片,本片在塑造印第安人形象上可以说是十分优秀。我们看到,承认自己犯下了错误的赤云、被看似平静生活麻痹的坐牛以及后悔自己协助制定了《道斯法案》的奥哈伊萨。不同于从前印第安人不是野蛮就是高贵的形象,酋长们在本片中没有被塑造成为完全的英雄,他们终于成为了有血有肉的人。反而是本片的白人形象,不是自私伪善就是纯真无暇,成为了配角。本片的一个特色是它塑造了一个印第安知识分子的形象,长久以来,这些知识分子都隐于银屏后方,试着去迎合观众对于印第安的各种想像。奥哈伊萨的形象我想最能引起现代印第安观众的共鸣,奥哈伊萨自童年起就变成了查尔斯伊斯特曼,他接受着高等教育做着高收入的工作,还是一个基督徒,看似和白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内心里,正如片尾的特写:一条十字架项链与鹰的羽毛紧紧缠绕,暗喻了他的乡愁。许多事件,都是破镜难重圆的,它留下的伤痕远比我们想像的要来得深刻。许多长于城市的印第安人应当也是如此,他们交错在两种身份之中。《沙丘花园》是一本写于20世纪60年代的印第安小说,它的标题体现了一种身份的重建:沙丘中如何会有花园呢?实际上这是一种遥远的理想国,象征着印第安人对失去的传统文化的想象性书写,体现出印第安人在当代寻找身份时的迷茫。
在“我到底是谁?”疑问中长大的印第安人对于自己身份中白人的一部分应是较为和解的态度,毕竟,欧裔美国人生活的一部分也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但影片中140年前的印第安人的生活可决不同现在相似,看看他们跳鬼舞时的祝愿:“沃乌卡告知人们: 所有印第安人必须不停跳舞,救世主很快就会降临,他会带回所有的猎物,所有死去的印第安人会返回地球,他们会像年轻人一样强壮且再次年轻。当上帝降临时,所有的印第安人要去山顶,而洪水将会把白人淹死,水退去后地球上只剩下印第安人和成群的猎物”。但其仍没有表现出对白人的强烈敌意和仇恨,“你一定不要去恨白人,那只会推迟他们的末日。”电影用了查尔斯的声音作为旁白引入,再将沃乌卡的演讲和印第安居民的表情神态交叉剪辑,告诉我们大家已然接受沃乌卡的说辞,叠化进入火光闪烁的舞蹈,继续渲染这个绝望的仪式。白人又是怎样看待印第安人的?从道斯法案、印第安之友颁奖典礼和松岭管理者那里,我们已经看到欧裔美国人的态度是极具有父权主义的,政府采用军队和协约的方式威逼利诱印第安人妥协,其中都蕴含着欧裔美国人认为印第安人是没有能力享受完全主权的人群,需要白人“手把手”教导印第安人进入文明社会的观念。除了战争场景多采用全景,并不会特意回避暴力场面外,其余直白体现看法的镜头多为印-白对话,且多为特写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