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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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荒原的印象还停留在艾略特,残忍的四月,连丁香花都不忍停留,在痛苦中完成死亡、欲望、记忆的互相凝视。当中国版的荒原通过荧幕呈现,说实话并没有很期待,只是被“女性个体之旅”的简介吸引。 情节很弱,好像一切悲剧本可以避免,但还算流畅,一路走过来的困难和行动都具有现实合理与价值合理。因此不必谈情节和叙事,至少在片子内部能够逻辑自洽。 *镜头 周传基老师说,cinema是运动的艺术,翻译成电影实在糟糕,因此在运动中不存在构图,这是个摄影/绘画概念。《荒原》主题的特殊性造就了镜头语言的特殊性,因为是一个人的影片,所以不存在对切或双人镜头,因为在无人区,也不存在复杂的场面调度,仅仅是对于人本身、从皮肤到呼吸的特写,足以叙事,好几次镜头几乎要把脸吞没,对着逆光的太阳,光线被可视化,荧幕会放大特写的细节,于是观众与她一起疼痛、一起感受死亡。远景实在漂亮,同样是大片荒土和人,《黄土地》的传统文化压抑到这里变成死亡的直接胁迫,《东邪西毒》的城市孤独到这里变成存在本身的孤独。记得有个镜头她从夕阳下走来,远景变到中景,一种翻滚着的史诗感从地平线涌出。 *宗教/神与人 我并不擅长讨论宗教,但它让我相信超越生命部分的存在,如同《冈仁波齐》的朝圣,没有亲历过的人是不能妄加评判的。后段她看到一个死人(幸好这不是她父亲),在濒死体验的幻像下她超越了生死时空与亡灵对话,在一片梦呓般宛如泉水的蓝色中,似乎是灵魂离开肉体前的苏醒。她醒来,绝望地往嘴里塞进一只蚂蚁,然后把红毯披在死尸上,用石头在他边上搭一座小塔,撒一把细沙——这个时刻我落泪,那是她为另一个生命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以一种极为超越的神圣态度完成了对死亡的超度,这与她第一次看见死亡羚羊拿出相机拍摄的态度完全不同,第一次她还是俯视死亡的,第二次她便平视死亡了,多么饱含宗教性的神圣时刻。细心观察影片后段,配乐也越来越偏向吟唱般的圣诗。 当她克服了人的困难后,她便具有了某种神性,体现出来就是最后一段,被无数人圈点的一段——我再次不争气地落泪。通红的火光照在脸上,干瘪的皮肤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与阴影交错的近乎表现主义的摇曳,力量,一种自女性体内生发而出的生命的力量,顺着火光燃烧——是影片的第二次燃烧,不同的是第一次她被动而这次她主动,火是绝望也是希望,在一切都燃烬迸发碎片之时,也是一切被打碎重建、被赋予新的可能时刻。她是那样执着和用力,你不忍心叫她再死一次,于是她的生命再度延长了观众的梦。 *女性主体 导演很精准地把主角设置成女性,也让止血的卫生巾某种程度具有了合理性。如果把荒原看作是抽象的困境,属于女性的,我也愿意接受这个故事,想起《深海》中的南河,这里的哥哥也起到了“救命”作用,只是多了亲情的屏障,南河的形象大概是太满地贯穿了,我总也爱不起来,这里我看到了作为行动者的能动性,她的活着出于一种更本能的层面,尽管这个本能与家庭有着密切的连接,这倒无可厚非。她完成了真正意义的自我救赎,尽管我不赞成苦难,尽管这些苦难在现实中可以避免,但抽象来看,她的“自我成长”是相对成功也成熟的。 我永远相信任素汐老师。 如果想要一个人安静下来,很值得看 如果追求商业快感,不必浪费90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