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度假村》第一季首播时,麦克·怀特接受了 NYT 的采访,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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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尝试过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一部电影,像是拍摄手法、影视制片、小学观后感作文等等,等等。但必须承认一点,就是以上任何一种方式,都没有办法让我真正走进创作者的内心,获取到真相。至少我自己没法确认是不是真的猜对了。
对于一部电影,你可以有作为观众的理解和回忆,但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个事。
这样一来,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采访了,当然如果有高质量的侧拍也是好的。但国产电影的侧拍基本都是策划在前的宣传物料,能够达到纪录片水平,并且保留下来争议的内容就太少了。
所以今天挑选了一篇《纽约时报》在 2017 年发布的《白莲花度假村》编剧兼导演麦克·怀特的人物稿,有一些采访的内容和影片制作的细节,比较有意思,花了些时间翻了一下。
标题:《白莲花度假村》,麦克·怀特带你开启度假之旅
导语:编剧这次讲述了一群富有的度假客人,以及那些为了他们每一个要求竭尽奔波的酒店员工的故事,在这些人身上,编剧又一次发起了对于人性弱点和懦弱行为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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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lexis Soloski
日期:2021 年 7 月 9 日
去年九月,编剧兼导演麦克·怀特 (Mike White) 入住了一间位于毛伊岛的四季酒店,那时酒店刚刚重新开业,来客甚少。作为三月份以来首位入驻的客人,酒店员工站立迎接,欢迎他的到来。
51 岁的怀特身上并未显露出在赤道附近生活的样子,视频对话框里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可亲的幽灵。“我怕晒太阳”,他说,“实际上,我有白化病。”
虽然偶尔也会腾出时间去泳池边喝一杯,但对于怀特来说,他还是把漫长热带气候里的日子留给了《白莲花度假村》 (The White Lotus) 的拍摄和剪辑工作。这部限定剧在 7 月 11 日于 HBO 首播,这是自十多年前怀特的《醍醐灌顶》 (Enlightened) 在开播不久就惨遭停播之后,由他制作的第一部剧。但在故事上,这部剧继承了前作秉承的主题,即一个人如果过上优越的生活,往往是以他人陷入苦难为代价的。
在作为奢华度假胜地的四季酒店里,优雅的环境反倒更像是尖锐的讽刺。《白莲花度假村》细细拆解着度假客人和酒店员工之间的你来我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像河豚的肝脏一样带着毒。在无法安全、自如旅行的一年过去之后,这部剧的出现让人感到些安慰:也许热带假期也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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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从事电影事业已有 20 余年,他从主演独立电影《查克和贝克》 (Chuck & Buck) 起步,一直都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去探究人们想象中的自己和真实自己这二者之间的鸿沟。
“表现人们的想法和感受,他总是直击要害,而不是去拍那些装出来的样子,”詹尼佛·库里奇 (Jennifer Coolidge) 说。她是怀特的好友,在《白莲花度假村》中饰演一位体重超重的客人。在剧本里,怀特会在各种差异之间做文章,收尾处通常都是悬而未决的。
作为一位艺术家,他不仅富有同情心,还具有去粗取精的智慧,他在洛杉矶的家中接受了我们的线上视频连线,在长达一个小时的谈话中,以上两种品质得以充分展现。怀特对于剧中角色怀有真实的情感,即便是在展现他们的懦弱面和欲望的时候,也依然如此。他所执着表现的主题带有明显的个人标签,就是由美好初衷引发的糟糕操作,这两者之间焦灼而又麻烦的联系。
“我们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最好的人,但往往事与愿违,”他说。而他也将自己归入了那绝大多数人之中。
怀特本没有打算另做一部剧,尤其又是在疫情期间。“坦白讲,我真的不喜欢工作,”他说。(就我聊过的五六位剧组人员来说,他们无一例外的把怀特说成是一个疯子并且有着极为挑剔的工作准则,应该不会认同他所说的话。)作为一个内向的人,刚开始他觉得疫情隔离还挺适合他的,直到他开始觉得不舒服。
弗朗西斯卡·奥瑞斯 (Francesca Orsi) 是 HBO 剧情类剧集业务的执行副总裁,她曾经与怀特通过电话,那段时间他正处于抑郁状态之中。为了治疗抑郁,他带上小狗开始了一趟公路之旅,期间还会给她发一些照片。
奥瑞斯知道《醍醐灌顶》,了解怀特的作品,每几个月就会联系他一次。那时她正在物色人选,为因受新冠病毒影响而萎缩的播出盘子补充更多的内容。她有个提议:问他能不能在一个地点内完成一部剧的制作?每集的预算控制在 300 万美金之内?他能不能把这个项目安全地做下来?
“这个提议听起来太可怕了,”怀特说。
但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并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产生了创作的想法。怀特在加州的帕萨迪纳长大,他和他的家人曾经在夏威夷有过几次经济型的旅行。那些假期的经历启迪了怀特的他者意识。“夏威夷是第一个让我意识到在帕萨迪纳的生活之外,还存在其他地方、其他文化和其他人生的地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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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 10 年之前,怀特在夏威夷的考艾岛上购置了一处度假屋,每年都会在那里住半年。他通读了夏威夷的历史,尤其是美国扩张主义给当地人带来伤痛的那一段。在他的记忆里,人们做了很多事情让那些伤痛无法愈合。小时候,他很喜欢夏威夷夜晚的晚宴气氛,酒店的工作人员会穿上当地的传统裙子为客人们跳舞。但那个经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变了滋味。
“你到别人现实的生活场景里去度假,便会觉得有哪不对,”他说。
所以,就在奥瑞斯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几乎马上就想到要去那里拍了。“我想的就是,我应该拍一个剧,讲有钱人去度假,以及钱给他们的人际关系所带来的的影响。”他说。
他的作品通常都是想象与自省相结合的产物,因此在早先草裙舞的正面经历基础之上,他在《白莲花度假村》中又加入了更多令人不安的感受。像是妮可尔(康妮·布里登饰演的健忘的女强人)在夏威夷晚宴席间所说的,“我觉得这就是他们用来歌颂自己文化的一种方式,而且那些人看上去跳得也挺高兴的。”然后,妮可尔的女儿说,“妈妈!太丢人了!”
怀特在八月底的时候写完了第一集的剧本,九月底的时候完成了另外五集。十月下旬的时候,拍摄开始了,全部演员悉数到位——其中包括库里奇、布里登、史蒂夫·扎恩 (Steve Zahn)、娜塔莎·罗斯韦尔 (Natasha Rothwell) 和杰克·莱西 (Jake Lacy)——大家一起在毛伊的酒店里隔离。
准备阶段的时候,怀特有时从自己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演员们在下面玩水。(作为一位临时演员,怀特没有在剧中为自己编写角色。)
“我感觉就像是组织了一场超酷的派对,我却得在厨房干活,但即便如此我仍旧感觉不错,”他说。“看到人们能从他们的疫情隔离监狱中逃出来,到这间四季酒店里狂欢派对,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不同于怀特以往剧作中单一主人公的设置,《白莲花度假村》是一个人物的集合体,以多重故事辅线的方式,展现黑白颠倒的扭曲与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之间的对抗。演员们很快就签约了,虽然片酬并不可观。
“你没法拒绝麦克·怀特,”布里登说。她曾经在 2017 年的电影《晚宴上的比特利兹》 (Beatriz at Dinner) 中和他合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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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还觉得,能在一个奢华的度假村里拍戏,算得上是疫情期间重返工作的最好方式了。可能确实是吧。但是防护措施和紧张的拍摄安排,并没能给人多少奢华的感觉。为了配合调试工作,每天的工作从凌晨 3:30 就开始了,而且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即便如此,这样一个毫不张扬并且颇为艰难的拍摄环境,还是将整个剧组捆绑在了一起。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聚在沙滩上看日落。再在转过天来,天还没亮的时候起床,把所有事情从头再做一遍。
对于一部阳光明媚的剧集来说,《白莲花度假村》里面也有很多黑暗的地方,而那些稀有的人性光辉也并未在此被给予太高的赞誉。库里奇经常是读一下剧本,就和怀特确认她角色的各种行为。“我会问,我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怀特会告诉她是的。“因为是人就会这么做,詹尼佛,”他说。
剧中有几个场景,我都是透过手指缝才敢看的,我问怀特,那些真正的度假客人,那些真实的人,他觉得他们真的能干出像剧中角色所做的坏事吗?“噢,我觉得他们能干的比剧里的坏多了,”他说。“很多很多的有钱人,他们都习惯了被人伺候。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需求有多让人崩溃,以及他们自己又是如何被欲望所累。”
他在好莱坞的一众同事身上见识过一模一样的举动。“那些人做着好莱坞的梦,活得痛苦不堪,一蹶不振,”他说。“他们真的都是些饿鬼。”他在自己的身上也见识过同样的东西,并把他看见的事情放在了剧集里。就像是莱西饰演的那个房地产商的角色,他至少用了整个假期的时间,不停地抱怨住错了房间的事情。可能还不止这一个假期。
“我想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他解释道。“我希望人们能觉得我是个好人。同时,我还是一个人,我有人的本能,我想得到一些东西,那些事情让我感到羞愧,但却是真的。所以我身体中无私的部分和自私的部分就开始起了争执。”
恰恰就是这种自我意识和自我检讨,在完全不顾羞耻感的前提下把这两件事讲得清清楚楚,让怀特的这部剧变得五味杂陈。
“他是一个真正的大师,去观察这个世界和人类的行为,”布里登说。“他意识到,在这个俗世之中,自己也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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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情愿,但这部剧还是承认了一点,人总能学乖一些。米盖尔·阿尔特塔 (Miguel Arteta) 执导过多部怀特的电影,他说,“怀特对于这个世界充满了怜悯之心,他会去想,对于我们来说,有多大可能能够做好一点。这非常难。我绝对看到了他的爱、关心和愤怒。”
怀特的事业总是在大制片厂项目(《表情奇幻冒险》、《独一无二的伊万》、《完美音调 3》)和他自己的独立喜剧项目之间不断摇摆。像是《白莲花度假村》,最近的一部由阿尔特塔导演的独立电影《晚宴上的比特利兹》,还有几个月后紧跟上映的《你好布拉德》,探讨的都是权力暴力,而这一主题在《白莲花度假村》中无疑被进一步放大了。
“没有人会放弃他们的优越生活,”这是扎恩饰演的那位自私的父亲在最后一集里说的话。“太离谱了。这完全不符合人性。我们都在不停努力打赢人生这场仗。”爸爸!太丢人了!
怀特也承认,在疫情期间能够完成一部剧的制作,能有这么多为人们所爱的演员加盟,也实属体验到了优越感。
“我意识到能够和其他人一起合作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他说。“我再也不觉得这种经历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正如绝大多数时候享受优越感的体验一样,拍摄《白莲花度假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多年来,夏威夷一直都是怀特的避难所。但在那里拍完这部剧之后,那些海岛看起来便不再有天堂的样子了。
“我现在想到夏威夷,就会想到我生命中工作压力最大的那九个月,”怀特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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