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何曾让一切改变
说起来,接触金基德的电影很久了,从最开始的《春夏秋冬》到《空房间》,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弓》。金基德的电影始终如流水那般缓缓地流过心间。 《呼吸》中有我喜欢的男演员张震,我一直无法忘记他在王家卫的《春光乍泄》中给何宝荣寄来的录音磁带,那卷磁带里有天涯海角的味道,磁带里的声音仿佛是轻描淡写的,但却意味深长,以至何宝荣只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昏暗和吵嚷的小酒吧里只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 而在《呼吸》里的张震,仿佛一个看不清真是面目的死刑犯,在监狱这样狭小与封闭的空间中,他三次用利器插入自己的喉咙,渴望孤独的离开这个世界,在他亲手杀死老婆和孩子之后安静地与整个世界告别。他是怎样用生命在呼吸?他选择用爱情呼吸,对于死刑犯来说,时间挽救不了生命却足够重新获得爱情。 女人妍在婚姻里找不到出路,背叛的丈夫只是把家当成生活的道具。于是妍在制作雕塑的同时希望找到生活的另一面。电视里,是播音员面无表情播报死刑犯的近况,死刑犯被推上救护车,然后被人群抬进手术室,然后辗转到ICU,没有人真正关心一个死刑犯的死活。只有妍这个女人突然动心,她想和一个陌生的死刑犯共享死亡的瞬间经验。 监狱大门是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唯一的通道,门内静静地弥漫着安静的死亡,门外是热闹的生活。在监狱的监视器背后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操控并安排了死刑犯的一切,颇有上帝的意味。它静静注视。 它看到了什么?它看到妍这个女人向死刑犯倾诉八岁时溺水的痛苦,整个身体有如气球,开始膨胀,然后飘荡在空中。女人的倾诉让死刑犯不再孤单,女人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如果说人生只是一出荒唐的话剧,那监狱里的表演则更生动也更为多情。女人作为死刑犯生活中的临时演员,她决定要演好这个角色,女人将自己的情感带进戏中。 墙壁上是春天的壁纸,桌上的花瓶中插满了杜鹃花。死刑犯一进屋子,就仿佛置身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中,女人打开放音机,热情洋溢的“春天啊,春天啊”灌进了这个对生活绝望的男人心里。与其说他被这首曲子感动了,不如说他被这个女人征服了。没有人可能在这样坚硬的墙壁上找到热情,正如没有人会带来一个春天。 死刑犯在监狱中,磨着塑料牙刷的底部,从圆润到尖锐,死刑犯用墙壁一次次制造杀死自己的凶器。他把凶器刺进喉咙,不能说话,只能呼吸。 这是个艰难的故事,因为在妍和死刑犯的背后是一个家庭和另一个爱着死刑犯的年轻男人。女人带来春夏秋三个季节的壁纸,唱过三首歌之后,墙壁上的溪水轻轻地抚慰着男人,每次女人带来的照片让男人有了新的希望。年轻男人嫉妒那段称不上爱情的感情,死刑犯在玻璃上印下唇印,他们接吻,他们做爱。他们将爱变成现实。他们的爱印在屏幕上,被一双手默默地切换屏幕。 后来,女人的丈夫看到了她与死刑犯接吻。结束了自己的婚外情,他看到女人在默默地改变,包括他不曾看见的被扔掉的白色衬衣,包括被砸碎的长着翅膀的雕塑。 从《呼吸》开始,金基德变得不那么绝望了。虽然最后死刑犯被年轻男人勒死了,虽然依然是动作多于言语,虽然依然是用象征的手法,让死刑犯死后,身边的室友一个个从他身上离开,虽然死刑犯还是孤独地被年轻男人用爱情的名义杀死了。 但是,女人却在监狱外,和丈夫孩子一起打雪仗。这么冷的天,谁还在乎监狱里死了一个人,谁又在乎他曾经的爱情呢? 这么冷的天,谁还在乎这样简单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