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演绎法
1、 前述
1965 年印度尼西亚军政府上台后,策划和操纵了受害者上百万的大屠杀,那些充当政府屠杀执行者的准军事组织的暴徒成为国家英雄,新纳粹主义在印尼土地上生成,在此阿尔都塞认为“个人的信念与意识,都是经由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制度仪式、个体行为、自觉(被操控)这四个项目相互牵连、相互链结,所形成的,而这四个项目就构成了意识形态召唤主体的机制。”在《杀戮演绎》中,我们看见第三世界那些被玩弄和抛弃的历史流民,是怎样被残酷的主体化,怎样结构匮乏的症状,怎样挽留无意识想法和陈述主体间,交织剩余的自我。
2、 征召、臣服、确认——意识形态运作模式
本片演绎方式一直夹在意识形态的暗流涌动之中,展现出人的存在状态不仅仅是因为社会问题而导致的主体性缺失,还是意识形态寻唤后人出现的癔症化。共产党人被塑造成社会演变和经济进步的必然阻碍,流民视其为毒瘤,社会美好和共产主义形成“天然的”人工矛盾,这种意识形态的背后,军政府其实是在对立两种“后意识形态的矛盾”,把真正的目的隐形,更加可怕的是,这种对立矩阵的排他手段,背后凸显的斗争能轻而易举地演化成暴力。
反观二战纳粹的上台历史,不就是把社会根本矛盾移情到犹太人身上,从而获得拥趸,刽子手冈戈对主体臣服,留下的后遗症是,他无法把握真正的目的,从而跌入消费主义享乐和原教旨拜物之中。他享受电影,在电影院门口当黄牛,大屠杀之后,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冈戈玩起了美国英雄主义电影的扮演游戏,他为了缓解目的上的虚无,把自己“阉割焦虑”缝合嫁接到另一种对艺术家称谓的满足感上,冈戈完全被另外一种娱乐化的符号机制所俘获,看似逃离控制又陷入更无情的媒介机器之窗。
印尼军政府还需完成主体和主体间确认,完全发生在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运行逻辑上,五戒青年团的建立象征着排除浮在表象之上的主体间性,五戒青年团需要用另外的他者作为一面镜子,照见行为和身份的正当性。确认本身就具有预设性质,强调着被集体无意识笼罩的人群,产生另一种层面的合谋。
阿尔都塞说:“意识形态是个体与其真实存在条件的一种想象关系表征”,而运行在冈戈身上的意识形态,从刽子手被他想象成救世旗手,通过属民-质询的结构,个体通往真实的距离被无限放大,其中的鸿沟装载着一个军政府统治时代的自我意识。
3、 伪装和遗漏——意识形态笼罩瑕疵
而通过齐泽克之口,他言说出意识形态笼罩的瑕疵,阿尔都塞理论未曾到达之地,即:符号机器内化对于意识和真理的意识形态体验中,它总会有创伤的非理性的和无意义的残留和剩余。意识形态在初阶的质询过程中本身就存在构成性例外,而且存在着一定的不一致性。
奥本海默是一名意识形态专家,他懂得如何破除意识形态的幻想,在两种对立的情况下发现并行中短路的情况,也可以说是笼罩话语后的盲点。影片的盲点是拉选票无果的赫尔曼,他宣扬工会改革,为工人谋福利,他上街拉选票,承诺给群众物质上的补足,实则是满足自己的欲望,用权力捞一杯羹。导演以赫尔曼一人就完整了对整个意识形态的话语短路,他一方面许下承诺,带上英雄的披风,另一方面又作为五戒青年团的打手,剥削市场上每个户主的收入。
冈戈作为大屠杀的利益既得者,既没有做出符号能指链首端的宣告,也不像赫尔曼:声称自己相信,行为和内心却不一致,冈戈某种程度信任军国政府宣扬的那一套种族身份意识形态理论,又陷入目的论和行动的纠葛,从而异化成国家机器的当中为政教服务的齿轮。记录自己的光辉历史,邀请奥本海默为其拍摄个人传记出发,他妄图让印尼群众重新让自己从乡绅僭越为寡头。
西方政治宣传总是喜欢玩弄语言修辞和宣传话术,却往往说出来一堆无用的官话,虽然无用,但确实有必要的,因为模棱两可的外交辞令可以让想象一直飘忽和个体与之产生距离,而当个体通往真实的想象关系路径不断缩短,个体很快就会发现意识形态的不一致性和真实本身的差距,冈戈一旦的无能狂怒指带着大他者临场无法言说的焦虑,又用符号性的“拜电影教”补丁想象现实之遗漏。
4、 影像——重新作为一面镜子
奥本海默这样解读冈戈的这些行为:“他当时在以某种方式试图感知痛苦,试图通过制作一部好看的电影,来让他曾经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无伤大雅,并且想通过表演,来忘却自身。我认为在这过程当中激起了一些非常黑暗的东西。到最后,我想冈戈已经没有勇气每天看着镜子时对自己说,‘没错,那时我犯下了错误。’我想他根本不知道那样该怎么活。对于这些事,他要么疯狂荣耀,要么就缄口不提。”
狗智主义状况反映出冈戈此在的行为,狗智并不严肃对待事物,但恰恰是他们这种不严肃态度,往往让他们卷入事件之中,狗智知道幻觉的运作模式,但仍然处在幻觉当中,在拍摄结束时,冈戈会要求奥本海默给他观看之前记录的素材,此种行为无非是一种自恋,他似乎想通过影像再一次满足露恶的快感,但整个过程当中,冈戈看见自己扮演的受害者被虐待的场景时,产生严重的生理不适,当他重返原本在他看来充满荣耀的处决地时,我们毫无意外的看见他止不住地呕吐。
结合拉康的镜像阶段论,提出观众进入影院,将全部行为简约为视觉观看,于是归返婴儿的镜像阶段人们联系银幕世界的唯一途径,银幕成为自我映射和窥看他人之镜。观众对视觉快感的迷恋,涉及两种重要的深层心理,即认同(自恋)和窥视(观淫)。
冈戈观看自我演绎的行为,主体的部分暂时凝滞,通过观看的方式重新构造出另外一个整体的开放式知觉,荧幕成为窥视之镜,自我和症状又一次确认,那一刻,冈戈通过电影银幕的边界重新获得另外一种观看的角度,在影像世界中彻底的把冈戈这个名字三人称客体化,抛弃环境力量和自我保护机制,抛弃享乐的快感对目的的参考体系,他看到的一个人类,正在对他的同类犯下无缘由的恶行,他反胃恶心,却又无法看到真正的黑暗,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恶行还信以为行之正确。
回到拉康的结构主义符号学体系当中,想象界里面符号能指链的扩散,得益于意识无法被符号完全俘获,这不难窥见想象和真实之缝还存在着惰态的残留,而填塞的肮脏丑恶,全然成为意识形态笼罩的发生原理,主体意识在场域空间里面扭转成:我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别人会相信的状况。
5、 结语
《保卫马克思》一书言:所有意识都是意识形态的,意识形态与非意识形态的区分无效,我想本片之所以用荒诞的方式达成杀戮的演绎,是因为导演不仅想完成他的立场阐述,更是他深刻的阅读出现代人跌入意识形态复读的症状,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人被历史符号擦除,整齐划一的外貌遮蔽了心底无声的嚎叫,时间的考量下,人类社会遗留了太多只言片语的远方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