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是个空间,让人想自己的事情

中秋节当晚一个人看了《妈妈》,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准备了纸。本来以为是一部像《你好李焕英》一样的剧情影片,实际是一部话剧+诗朗诵+心理剧的综合艺术。
对白非常话剧腔,因此前半段观众较难融入。我深度怀疑吴彦姝女士是否生过孩子,因为她身上的母性其实很少,独立女性、知识份子的气质更为明显。这对母女给人的实际感受更像朋友或姐妹。相对而言,奚美娟就演得更为自然,这也是她作为老戏骨的高超素质。
然而,我看完全剧,又明白其实该剧不需要吴彦姝女士多么高超的电影表演技巧。因为导演已经明白人生是一场梦,电影也是一场梦,电影要用它的方式还原人生。她并不是要让观众被完全吸引到一个仿真的世界,这就区别于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因此,这个剧本没有故事原型,它不是传记。它更像一个现编的睡前故事。
她用电影写了一篇小说+随笔,讲了个不真不假的故事。但是她把想说的“真知灼见”和“人性真相”,就隐藏在这个故事的对话里。所以《妈妈》这部戏,实际上是含蓄的印象派作品。无论是艾尔滋海默症、考古学家的爸爸还是强悍的妈妈,都不过是一些工具人/元素/支点。导演把想表达的东西放置在这些元素之上,所以它是强观念、弱故事性的。好在她的空间感还可以,有很多闲笔。所以还是给足了观众“放空”的时间。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奚美娟独自坐在一艘船上的场景,这就是一句诗。还有她坐在船上对她妈妈说:“我毁了我自己的人生,也毁了妈妈的人生。”这是曾经做错过事情的人,大概都知道吧:破镜难圆。人生短短几十年,美梦如镜,一砸就碎。一碎,就难再圆。这就是人生。如果想做一个美梦,那就等来世吧。不过如果活得够长,大概率是很难一直“美梦”的。所以还有一种活法,就是明知是梦,依然甘之如饴、苦中作乐。比如做个电影乐呵一下。
这个戏比较适合文学爱好者,因为导演就给足了一些空间给观众想象,她并不是想说艾尔滋海默症多么恐怖,我们该如何圣母心地理解病人、关心病人,但她又其实在这一点上稍微浓墨重彩了一下。可能导演很想这部影片有现实主义的教育意义吧,类似《我不是药神》。导演想要话题性:母亲+艾尔滋海默症。可惜她擅长的却不是“现实”,而是人性,是梦境。
其实这个病的存在有一个很好的启示,毕竟很多心理学家是靠研究各种脑部疾病推进了人类关于自身的理解的,以佛洛依德和荣格为代表。研究疾病,是可以穿透人性的。这一点其实很高级,脱离了低级的“公益慈善”。艾尔滋海默症病人最后的自言自语,是把人生而为人、最底层最核心的情感诉求道出来了:无论是谁,谁都会忘记,但谁会忘了自己的妈妈呢?这是人的内核。不过导演没把这点做到纯粹,所以她到最后又煽情了一把,把人们拉入现实主义的泥沼。她好像很怕人们看不懂她的戏。
但这个戏还有一个妙处,就是小偷女的出现。她还带来了她的孩子,给母女扮演了一出四世同堂的梦。这个角色很不真实,因此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其实这个剧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真实,她的出现只不过是“假戏真做”主旨的确认。她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故事是假的。从话剧腔到小偷女,还有完美的“爸爸”,为什么这个剧的男人让女人如此难忘呢?这其实也是一个疑问?
对导演来说,假又怎么样呢?人生不都是假的吗?但是在观局的过程中,观众自己的内心对白是真的,他们做这个戏时,自己的内心对白是真的。那就足够了。电影,只是一个媒介。好吧,这个时候她又清醒了。整部戏都是导演在打盹,做了一个不知道是前世,还是来世的梦。
所以说,《妈妈》和《你好李焕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做法。《妈妈》的导演把自己藏得很隐晦,观众如果哭,也是为自己哭。但《你好李焕英》,导演就是说她妈妈的故事,那么直给,那么充沛,直击泪点,观众真的为这个故事哭。
最后送一段话给我的妈妈:中秋节,你好,我遥远的妈妈,我用看电影的方式和你在一起。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我们都好好的,好吗?我们还可以一起做梦,对吗?因为我还活着,我已经理解了“活着是一个诅咒”的含义,但是我还是想在这一世再做点美梦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