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听仙乐耳暂明”

作为《夏日大作战》的粉丝，我对细田守的期待有着无比明确的几个关键词：轻科幻、少女勇气，以及战无不胜的光明胜过黑暗。

《雀斑少女》是属于Z世代的《夏日大作战》，细田守在这三个维度上依旧交出了漂亮的应答。

简单来说，故事讲述了一位现实生活里因雀斑而自卑羞涩的女孩，在元宇宙U世界里以虚拟形象“雀斑公主贝儿”一展歌喉，成为世界级大明星。其后她结识虚拟形象“野兽”，救赎“野兽”背后真正遇到困境的少年，完成了双重的自我成长。

影片最大的亮点毫无疑问是视听效果，光是冲着几场“贝儿演唱会”，或许就值得在影院里坐下来好好回味。

这部作品一开局，“贝儿”开始歌唱时，我就有日式《冰雪奇缘》之感，细看资料果然，本身制作班底就有《冰雪奇缘》团队加盟，难怪可以把最核心的“少女歌唱”效果推向极致：当虚拟形象的雀斑公主“贝儿”在U世界进行演唱时，各种语言的歌词如仙女飘带般环绕着她，亿万观众凝视着这少女，影院的视听也震慑住了大银幕面前的观众，你会不由得福至心田，心底浮起那句古诗：如听仙乐耳暂明。

而影片最大高潮的那次演唱，“贝儿”恢复“玲”的真身，身后屏幕次第交错女孩的两种形象，无论是“大明星”还是“学生妹”，多面的她，其实都很美丽。影片最核心想展现的“女孩自爱而后人爱之”在这一刻真是淋漓尽致，反派角色还在非常刻板的观念里奇怪：虚拟角色“掉皮”为什么不会“塌方”，当“偶像”摘下光鲜皮囊，为何不但没有“失格”，反而获得更多鼓掌？

用虚无缥缈的“歌声”来自我救赎乃至救赎他人，乍听上去有些无厘头和中二，但放在主角玲身上，倒具备了一定的合理性。她是千万怯懦自卑的少女中的一个，普通到如同东躲西藏的雀仔，只有在U世界这样的元宇宙里才能被打开自我。细田守真的懂少女，他帮助人物走出困境的方式不是强行让他们“转大人”，而是借力打力，让一个更悲苦人物的出现，促使少女成为有力量的存在。

在细田守的故事里，少女多数都有一股以柔克刚的独特力量，她们从不被动等待拯救降临，恰恰相反，她们是可以拯救他人的。

其实细心的观众不难看出，《雀斑公主》在主角人物名字里明确化用了一个西方童话《美女与野兽》，但在新的语境里怎么把俗套的传说故事讲出新意，就看导演的功力。极其巧妙的是，电影没有把“美女”与“野兽”之间的羁绊处理成世俗的爱情，甚至更大胆：男女间的连接，可以比爱情更宽阔。甚至进入某种人生成长的叙述里：我们是在与他人建立深刻关系的过程里，逐步体认了更真实的自己。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细致拆解了人物的心理活动。它把“美女”自己的内在矛盾处理成“丑小鸭”与“白天鹅”之辩：是做勇敢的丑小鸭，还是精致到无法揽镜自照的白天鹅；把“野兽”的痛苦处理成指向具体生活，具备社会意义的家暴问题：野兽虽然可以保护更弱小的动物，但他徒劳的愤怒可能并不能给自己疗伤；最终，电影把“美女”的挣扎对接上拯救“野兽”的基本善良。少女的父亲鼓励她要拿出“温柔”作为“武器”。当你把温柔给到重视的人，保护他人的心就会变得无比坚定，这份坚定让少女在怒目时，凶悍的父亲都要惊惶。

其实故事里倒也不是只有少女成长，没有爱情，女主玲和她青梅竹马之间是有朦胧好感的，但他们之间的双向心动，直到女主完成了最终的救赎他人才得以确认。而且竹马全程都在鼓励女主去帮助别人，去面对自我。

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这位竹马的感情观惊人的先进：只有女孩子成长到不需要男生“守护”，才到了可以平等交往的时候。这种成熟的感情观很可能是导演自己的投射，超越了十几岁的心智，却又双倍让人收获好感。毕竟，能够欣赏女性力量的男性，格外让人有“棋逢对手”的特别感受。

《雀斑公主》可能没有第一次看《夏日大作战》带来的冲击强烈，毕竟当代生活好像人人都在谈论元宇宙，科技走到了科幻的前面，但动人的动画里总还有一些“基本美”让你回味不已。至少今晚看完后，梦里可能会“重映”辉煌璀璨的“贝儿演唱会”，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