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象旅行团,北迁南归间,与云南人建立互信
“它们这是要到昆明,给生物多样性大会(COP15)献礼吗?”从段子成为现实,去年长达4个月的云南大象北迁事件,确实成了生物多样性议题的一个最佳象征和注脚。森林公安、消防和迁徙沿途居民对象群的一路避让和呵护,更不经意地在国际上成就了一番良好的中国软实力形象。由于国内对待疫情的态度,让更为重要的COP15第二阶段会议,从昆明移到加拿大蒙特利尔,而亚洲象今年也没再北上旅行,但让去年的“吃瓜全民”,回看一下“亚洲象旅游记”,也算是弥补了云南没能事实承办大会的遗憾吧。
8月12日,世界大象日,一部由腾讯可持续社会价值事业部(SSV)与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解读中国工作室合作,联合拍摄53分钟的COP15主题纪录片《与象同行》上线了。其实,打今年春天,就有朋友找我想做一系列环境题材纪录片的放映和讨论。在满足朋友希望民间观影破圈、不再局限于文青小团体愿望的同时,也希望贪玩的我做点正事,不要浪费那么多的人脉资源。我也迅速搜罗一圈后,找了绿色和平组织,他们出品了一部分3集的纪录短片《何以为家:大象与我》,也早已上线平台。相关野生动物摄影和摄像师也愿意到场或连线,分享其中的故事。一件本来再容易不过的小事,主要出于我的个人原因,而不了了之了。倒是,经常组织放映的昆明塞林格咖啡馆,邀来另一位长期追踪亚洲象的拍摄者许文昆,放映和交流了他三部有关亚洲象的纪录片。
以上这些,要么像是追求新闻第二落点的媒体纪录片,要么像是动物研究者的观察资料。当然,它们都有非常有意思的可看性和重要的学术价值。而到了今天这部《与象同行》,才更算一次针对公众群体的、对去年野象群旅行事件进行归纳和展现的专题纪录片。
开头直入主题,先把中、英、日语的新闻播报进行了碎片剪辑,展现全球对这一事件的高度关注。接着就以传统顺序,牵出2004年一头小母象,因为鼻子短了一截,被称作短鼻妹,而它身边的亲友也从此有了“短鼻家族”的昵称。像绝大多数有着故事性的动物纪录长片,反正观众也分不清这些动物谁是谁,就方便编导在其中开展拟人化操作,多只动物可能会被描述为一只。曾经《人与自然》节目中的非常草原故事如此,陆川的《它们在中国长大》也如此。
作为亚洲象在中国最主要的栖息地,西双版纳著名景点野象谷,得到重点呈现。求偶季到了,短鼻家族里一头母象释放次声波,吸引来一老一小两头公象。纪录片解说让人浮想联翩地用上“尴尬”一词,虽然我们都知道动物不会像人类受限于道德约束而遮遮掩掩地交配,但始终也会有占有欲,其间也就免不了尴尬。
12月到次年4月,是版纳的旱季,对人类和亚洲象都同样友好,也本该是最适合旅游的季节,其他时候湿热难耐——当然,这个疫情继续席卷全国的暑假,暂且安全的版纳,游人也是接踵摩肩。旱季时,野象谷的河里还会有水,但这些年云南愈发干旱,水就会断流,这就对野象群的生活造成重大影响。这也成了象群迁徙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这个短鼻家族,早在2020年3月,就已经出走版纳,进入了如今也是亚洲象重要栖息地的普洱地区,并多次制造人象冲突。这些冲突,也被记载于野象谷的资料馆。感谢这个年代手机拍摄的极大便利性,让这部纪录片拥有了一些村民在惊恐奔逃中拍下的场面。
除了栖息地被人类扩展占据,人象冲突的另一大原因,是食物。因为要麻烦伸鼻子去够树上的果实,大象每天进食会长达16小时,但它们逐渐适应了人类的农耕文明,尤其玉米地,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外卖,因此如今它们花在饮食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有空“北上旅游”了。
这部不长的纪录片,在野象北迁的新闻故事之外,还加入了一些抒情场景。比如村民制茶,画面外肯定是没有大象的,但进行理性蒙太奇处理后,体现出一种从容。从容,正是全片关乎人象关系的最重要关键词。人,特别是森林公安和消防,从以往面对象群的慌乱,到了现在的从容;象群,之所以能绘出那副泥地里全家躺平的世界名画,也是因为对人类的行为放心了,才能够从容睡去。
北迁过程中最危险的时刻,在新闻里似乎没见到。大象需要水源,就到玉溪市峨山县村庄里一个三米深的灌溉用池塘里泡澡。亚成年象都得举高鼻子才能喘息,幼象就非常吃力且处境愈发危险了。森林公安准备出动干涉时,一头母象用自己的身体和鼻子,搭成一个有倾斜坡度的三角,硬生生把幼象挤上去。画外音介绍说,大象母亲对孩子的呵护,会远超其他动物。因为母象孕期长达22个月,小象出生到断奶却得三四年,每一头母象一生不可能太多胎,所以会拼命保护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大象为什么集体向北旅行、目的地是哪,为什么折头?纪录片刻意引导着灌输一个观念,北边是它们曾经的家园。历史上,长江以南生活着1000多头大象,如今只有300多头生活在滇南热带雨林中,还是从几十年前的100多头恢复过来的。因此,它们的旅行被夸大成了寻找记忆里的家园。刚进昆明地界就立即南返的行为,也被抒情解说暗示成,它们感受到曾经的家园不复存在,这时再平行剪辑入指挥部场面,让负责人说出,“之前是护送,现在不得不阻拦。”
纪录片中的人与象,本可以布置成一个棋局,在无人机上帝视角的关注下,动物学家和当家作主的短鼻妹一招招对弈。或许这只是作为“二次吃瓜”观众的电影想象和美好愿望,事实上,片中偶尔出场的动物学家也说了,因为对全民一路关注和照顾而产生的信任感,让象群避免了在南归雨季涨水时冒险泅渡,而是跟着玉米投喂和车辆阻拦,而大踏步地跨过元江大桥。人类引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象群确凿的目的地,它们凭着直觉、信念和毅力,走出了比人类为其规划更好的线路。最终,在上一年的世界大象日,由玉溪市元江县曼来镇进入普洱市墨江县境内,让人类放心的,回到它们传统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