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人类生活的本来面貌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南美海边的小镇之外,无人的海滩只有海浪此起彼伏的声音,岩石静静地伫立,就像几万年前一样,镇上人人相熟,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这一隅小天地,不知这样一直存在了多久。主角从小在这里长大,以大海为生计。画家常常会从外面的世界来到小镇,他说自己对主角身体的每一寸都了然于心,大概是在一起很久了吧,画家在小时候就会每年夏天来这里,也许早在主角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相遇了。主角有一个怀孕的妻子,却依然和画家密会,和画家相处时,无忧无虑的笑总是在他的脸停驻,比太阳还耀眼。但规则的约束依然存在于他的心里,依然无时无刻鞭笞着他的心,在画家死后那种约束和他本心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他在水下寻找着画家的尸体,为了让他的灵魂安息,历经数个昼夜的彷徨,在找到尸体的那一刻,也许他才明白画家永远离开对自己的意义。他以一己之私留住了尸体,却难掩外遇的暴露,小镇人人皆知,紧接着妻子分娩、尸体消失,事情走向失控,他选择了让心中的爱人永远离去,一切随之安定下来,回到了从前的安稳模样,就好像这一隅小天地原本就该是这样一样,就好像主角的心原本就该那样选择一样。尸体却被再度找到,画家的家人来认领时,他决定上门讨要尸体,以画家的愿望去海葬他。去到画家的小屋,青色的内墙之前,满屋挂着摆着的都是他的裸体画像,一页一页的画本上也是,画像中的他惬意地躺在沙滩上,趴着、侧躺、双手枕头、蜷曲双腿。“那个画家说是来镇上画画的,却从来没见过一幅他的画”,原来画家说的对他的每一寸身体都了解是真的。
“瑰丽的魔幻现实主义”——漫无边际荒凉贫瘠的砂土旱地边,简陋的平房却在围栏之上蔓生出了粉色的花,伸展出了绿色的藤,海风高高扬起了晾衣杆上纯色的床单、衣服,像梦一样轻盈灵动;本该定居大城市的画家却爱上了这个小镇的居民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本该安稳终老的主角却迈出了不为世间常俗接受的一步;黄沙上建起的聚居地、斑驳掉漆的粉刷墙、板子搭建的简陋码头、成片红白条纹的木头帆船、归家路上暗红的夕阳余晖,构成了人们的全部生活,大家每一天面对的都是同样的景象,主角的心却与小镇其他人的心不一样了;宴会之上,人们私下表达着对画家格格不入之处的讨厌,而在得知主角和画家的一切之后,大家却沉默而默契地参加画家的海葬仪式,为尸体送行。主角担着爱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踏过他数十年来走过无数遍的黄沙。在海边宽阔的礁石上,浪花一卷又一卷地撞向这块伫立不动的石头,诉说的悼词被海风打散、被涛声搅碎,远远地扬去大海与天空的交界深处。
如果主角的安稳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那将是多么幸福美好的结局。就和很久很久之前的人类一样,静静地度过平静无波的重复的每一天。电影开头时两人躲在船骨架之中聊天,仿佛这样一个小空间能够让他们短暂地远离规则的束缚:
“你真的要走了?”
“可以走那就最好”
“但是你会回来的,对吧”
“告诉我,我应该回来吗”
“你还有没打破我的纪录”
“只要你想,无论何时”
我在第二遍翻看时才明白“record”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画家和主角交往的这些年来,只要回大城市忍不了几天就会再来小镇见他,而主角也数着画家离开的天数翘首以盼,其实这里主角已经赤裸裸地表白心迹了。
主角妻子搬来镇上才五年,画家从小年年夏天到访小镇——主角妻子出入镇上人们的各种宴会,言笑晏晏,牧师也为怀孕的妻子找人们帮忙做家务;画家却从来只是看客,虽然认识小镇的大部分人,但是不被任何人接纳,融入不到任何一个圈子之中。只有主角,这个傻气的男人,自始至终,他的心和身体完全接纳了他的爱人。在小镇的人们为画家送葬的那个时刻,他终于在这一隅小天地被接纳了,也许小镇人们的心早已接纳了这位客人,但心灵的深处与世界的聚光灯之下有着天地间最遥远的距离——它用生命才得以丈量出来。
我想我再也忘不掉了那个夜晚安静抱膝坐在墙角的男人,还有那个砂土之上建起的海边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