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近十年来最好的世奇!3>2>1>4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今夏的世奇令我拍案叫绝,真是出息了,综合质量称之为近十年来最佳都不为过。翻了翻豆瓣,上一次评分超过8.0还是在2007年。本次的四个故事均超过优秀线水平,每个都是开宗明义地宣布一个脑洞,随后整个故事围绕该脑洞展开,是世奇00年代黄金期最不缺创意时候的玩法,而且风格多变,无一旧套路,都很优秀。以下逐个讲讲每个故事的剧情:
1、送货上门 オトドケモノ
原作为《少年Jump+》上连载的同名漫画《オトドケモノ》,获得“奇妙漫画赏”的准大奖,顺理成章的改编为世奇。原作的脑洞上乘,世奇改编版的情节基本不变,个人感觉漫画的表现力甚至更强一点,不过TV在一些地方也花了小心思,比如女主用小白板记录能够配送的东西类别,对电视观众来说更加友好。担任脚本的是我们的新老朋友荒木哉仁,2020年加入世奇,此后每季负责两个故事:20夏的《三个愿望》和《直播》、20秋的《馆本雅子》和《假想朋友》、21夏的《既视感》和《15秒后会死》(这个故事很棒),21秋缺席。这次的回归带来了相当优秀的作品。
本作开篇就设置悬疑,并将氛围和情节铺垫得相当到位:
1、男主是自由从业者,深夜工作,女主则白天上班。所以整个故事的基调都是深夜的阴暗氛围,一直延续到最后的异空间。如果看过漫画,会发现几乎所有格都是黑背景。
2、男女主虽然恩爱,但女主嫌男主赚钱少,这一核心冲突也在开头就表明。
3、悬疑即这个app本身,本作虽然剧情推进很快,但始终拿捏这一个重点。
随着剧情推进,看到女主搜索能否配送活人时,我本以为要么会转为温情向,从医院的失智症老人入手,要么就是用于预测自己的寿命,像是漫画《我用一年一万日元卖掉寿命》那样。结果我还是年轻了,其实是可以只花快递费实现传送(女主还搜了任意门,真的细节),这个也更符合快递app的设定,令我第一次拍案。
随后第二次转折就是两人互相配送对方,双双被传入异世界,剧情开始黑化。其实这里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异世界配送员就能找到失物、穿越时空等,只是糊弄过去。不过精彩的是,最早的所有铺垫都开始生效:男主自由从业,所以还有收入,可以花小钱把自己家里的东西挪过来。反而女主被解雇了,靠他养活,两人矛盾爆发,最后医院老头这一伏笔竟然成了她脱身的办法。说来女主的价值是两亿,最后一幕老头随手就买下了一亿元的画,也算是对女主拜金行为的讽刺了。短短十分钟,将两人感情的分崩离析写得相当精彩,也将先前的伏笔一一回收,紧凑而合理。顺带一提,本次世奇的时间卡得非常精准,显然是设计过的,前三个故事都恰好半小时,最后一个十五分钟。
结局令我感觉有些草率,没有解释为何女配送员是量产的,好像是在找替死鬼,但最后男主还是维持自己的身体成为了配送员。我对这个结局略有不满,是因为本作开篇就把app设置为了悬疑,结尾却没有揭晓答案,而是告诉观众“这其实就是个设定,不是解密”。不过瑕不掩瑜,本作节奏快、重点明确、戏剧冲突强,脑洞也很优秀很奇妙,我认为足以上世奇的优秀线。
2、凡事都要银座 何だかんだ銀座
原作是村崎羯諦的同名短篇小说《何だかんだ銀座》。虽然我不懂评论演技,但大叔的演技是真的好。担任脚本的是相馬光,去年21夏的《升变》也是他的作品。《升变》由于文化差异,细品挺有意思,但海外观众显然看不懂。这次的《凡事都要银座》突破了这个问题,虽然讽刺的是日本特有的“银座男子”,但经汉化组本土化为“土豪”,瞬间就没有了文化隔阂。不过土豪这个词在中文互联网语境中,原本是指有钱但没品味的人,其实在这里也不是特别合适。
看开篇第一幕就知道,本作肯定是现实讽刺题材,然而中间漫长的故事情节却让我逐渐怀疑它是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套皮剧,讨论小孩养宠物的家庭问题,直到最后的反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确实是讽刺剧,藏得够深。回头看来,编剧的套路非常优秀,中间使用一个有趣但又明显类型化的故事麻痹观众,最后图穷匕见,创造反转。这才是有灵魂的反转,而不是这几年世奇江郎才尽后才愈演愈烈的为了反转而反转。
具体说情节,本作是一个无厘头故事:土豪会像独角仙一样被蜂蜜吸引,小孩就捉回家养。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把土豪当成一种动物,那么现实中的固有印象、讽刺等就变成了他的固有属性,是小孩可以在观察日记里记下的。比如猫觉得人类愚蠢,哈士奇智商低,土豪挑三拣四又自我意识过剩。原片中这段定格动画做得特别棒。
既然中间部分是一个类型故事,采用的自然是最套路的情节:小孩带宠物回家养,但家里发生变故,不得不将它抛弃。本作甚至花了大量篇幅来刻画小孩和土豪的感情线,小孩学习如何培养责任心,土豪也放下戒备,终于和他成为朋友,甚至帮他反抗霸凌,但终被命运无情分开。如果把土豪换成一条孤傲的狼狗,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宠物故事;换成人,就让观众觉得又无厘头又有趣。
但反转还在后面。其实这在开头和中间就有铺垫:为什么土豪被网住就成了宠物,但他还要像遛狗一样定期回公司?时间转到男主长大后入职公司,发现总裁就是当年的宠物,正当他感动于重逢,却被总裁网住成为自己的宠物。这个情节太有意思了,有许多解读方向。例如,就置于人与宠物的框架之下,为什么是人类驯养宠物,而如果宠物统治人类会如何呢?从现实解读的意味也很明确: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寄人篱下者受人宰割。男主进入公司成为社畜,“社畜”这个词恰恰就是形容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公司给员工薪水让他们不饿死,却又控制、剥削、驯化他们,令他们无法挣脱。而且最后一幕的性意味也很浓,男主成为了老头的男宠。
总之,本作是一个非常优秀又深藏不露的故事,精彩反转又反套路,我认为超越世奇的优秀线。
3、紧跟旋律 メロディに乗せて
原创作品,编剧天本絵美,之前以坂本絵美的笔名活动,做过世奇20夏的《燃烧的父亲》、21秋的《优等生》,都是近年来相当不错的作品。本次的第四个故事《假装打电话》也是她担任脚本,非常期待她未来在世奇的表现。
本作是世奇史上少有的meta剧,在我印象中只有10春的《台词之神》勉强也算,去年同人作品《世界奇妙君物语》中的《配角大逃杀》和本作异曲同工,那个故事探讨的是配角的设定,也很有趣。
看剧时常会见到一个说法“自带BGM的男人”,本作玩的就是这个创意。BGM一直在影视作品中被用于引导观众情绪,音乐其实和剧本、剪辑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本作直接借男主之口说:“发生的事情没有好坏,都是人类自己去赋予意义,而这轻易就能被旋律影响。人类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这么一想,也许没有真切的现实。”多么完美的世奇题材!
和前两个故事一样,本作也是开宗明义地表明脑洞:脑海里响起什么BGM,女主就必须配合它行动,不然就有生命危险。其实就是说,制作组给画面配上什么BGM,演员就必须据此表演,倒转正常根据画面配BGM的逻辑。电视剧当然有脚本,但如果把这个创意放到即兴剧场,想必也很有意思。本作的悬疑也在一开头就设下:有一首绝不能听的歌。
在这个精妙的设定之上,本作的故事线也相当有趣,天本絵美写剧情的能力过硬,这在她负责的前两个世奇故事中就有过表现。女主因病结识男主,从病友发展成恋人,两人在餐厅里脑海里响起同一首歌这一幕真的很浪漫,连我的脑海中也浮现出“Dreams are my reality♫” 顺便扯一句,感觉本作选歌的品位不太行,至少别选流行歌吧,We will rock you有点出戏。再之后,男女主二人在咖啡馆演drama,目的是阐明本作的主旨“没有真切的现实”,但这种戏剧化的表达令我完全不感觉做作,甚至觉得男主好棒好会说简直是梦中情人drama小王子。
但高潮部分让我不很满意。本作的一条主线是女主的工作:开头第一幕,她在咖啡厅首次听见脑内旋律;随后她救了路人大叔并晕倒,医生告知病情;她赶回公司本部报告咖啡厅企划,首次发病;公司底楼遇见男主。但这条线到此就断了,接下来就是她和男主的感情线。然而,高潮的主人公竟是她、男主、以及最开始救的路人大叔——估计编剧也知道观众完全忘了这人是谁,特意让他自报身份,但这其实是在拖慢剧情。这一幕本就有些太过紧凑,三个BGM切来切去,把观众绷得很紧,将平行叙事放在一个小空间内或多或少都有这类问题,又加上记忆闪回,显得更乱。其实把这个路人大叔安插到女主的工作线里会更好一些,比如设定成女主办公室的同事,让他多登场几次,而不是在最后一幕天降。
不过真正令我拍案叫绝的还是结局,三人脑海内响起世奇的经典BGM,这就是开篇设下悬疑的那首不能听的歌,画面也从女主三人所在的电影院拉到画框外,墨镜大叔坐在观众席看他们的戏,meta元素直接拉满,第一次看到世奇真的把过场和正片结合,而且做得如此之好。响起世奇BGM时我直接怒给本作打满分。比起第一个故事《送货上门》的结尾圆不上悬疑,本作其实也没有解释悬疑,而是将它直接化入观众的现实:看世奇时,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受这首经典BGM的影响,去体验那些奇妙又无意义的故事,再为它们赋予意义。
本作超越优秀线,我认为是能跻身世奇殿堂的杰出作品。虽然情节有小瑕疵,但开创了一个世奇史无前例,今后再玩又会没意思的脑洞,就像00年代的许多杰作一样,是无法复制的开创性作品,也只有世奇能玩得出花。
3.5、间幕
间幕的小故事其实也不错,脚本荒木哉仁,有90年代世奇玩间幕时的感觉:诈骗犯给老人打“是我是我”电话,想要骗三百万,没想到对面接听的是入室抢劫犯,真正的老人被绑了。
4、假装打电话
原作是搞笑艺人兼作家BKB(バイク川崎バイク)创作的短篇小说《電話をしてるふり》,真的很短,写得像剧本一样。负责电视脚本的仍是天本絵美。刚才说到,本次的世奇是三个长故事加一个短故事的结构,所以本作篇幅较短,发挥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反转,在开篇表明脑洞后就专心讲一个故事。
和前三个故事相比,本作单薄了不少,打的是世奇的另一张传统温情牌。世奇在赚观众眼泪这方面一直不错的,本作又是从生活细节切入,打一个奇妙小补丁:女主假装打给已故父亲的电话真的能拨通,但她自己却听不见。
这一设定很接近心理咨询里格式塔疗法(gestalt therapy)在善别服务(bereavement counselling)中的运用,尤其是对着电话和已故的父亲说话,虽然听不到回音,却给了女主莫大的安慰,这几乎就是空椅技巧(empty chair technique)实操。整个故事其实就是一个疗程,开头女主遇到麻烦时习惯性地依赖父亲,最后放下、告别、再前进。
女主的父亲是警察,在她小时因公殉职,女主对他留有美好记忆,认为自己仍受他的在天之灵保佑,看来没有留下太多丧恸记忆。受篇幅限制,这段背景直接以女主看照片+旁白呈现,有点直。中间部分的情节起伏不大,女主在不同场合和父亲打电话再让别人接听,虽然她自己听不见回答,但只是为单方面向父亲说两句话。这让我想到柯南剧场版《通往天国的倒计时》里小哀给已故的姐姐打电话,就是为了听听她在电话答录机里的声音,向她单方面倾诉。可惜本作里这段情节也只以流水账的形式呈现,如果能补充一些父亲的往事,哪怕只言片语也能很大程度地丰满剧情。其实就连第一个故事《送货上门》里都有一条暗线,女主是单亲家庭,母亲也因操劳过度而死,女主因此深知钱的重要性,甚至想要花钱买回母亲的生命。
最后一幕让母亲和父亲通话,飙演技的同时也让女主和父亲真正道别,踏上人生的新阶段。真的让父亲说话了我是没想到的,作为世奇而言,可能存在更好、更奇妙的处理方式。
总之本作温情牌打得不错,确实赚了我一些眼泪,脑洞也合格。受限于篇幅,有很多地方其实可以展开,所以稍有些可惜,但仍然是及格线以上的作品。
我对本季世奇的评价是:
紧跟旋律 > 凡事都要银座 > 优秀线 ≈ 送货上门 > 假装打电话 > 合格线
如此高的剧本质量,加上这一季的演员和演出也都相当不错,综合来看,至少是五年内世奇的最佳作品。由两位准新人编剧操刀,让我对十月份的世奇倍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