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群岛,读作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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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了爱德华即将迎来他的“间隔年”,前往非洲做志愿义工。
溺爱的母亲帕特里夏想要给他一个美好的告别,于是召集家人一起回到曾经的住家特雷斯科——锡利群岛之一度假,却不想引爆了一场家庭危机。 通过这一个小家庭看似平常的假期,描述家人之间貌合神离的相处日常,刻画出一家人微不可道的隔阂、失信与猜疑,原本久违的和乐相聚逐渐暗流涌动,卷起波澜,如同拍打群岛礁石的海浪狂风一般。
这次聚会像是一套勉强拼凑完成的拼图,看似完整,却经不起小小外力,轻易就会散架。
爱德华是一名年轻有主见的阳光男孩。他富有救人济世的同理心,因此报名了非洲义工的项目,想要通过做出一点点教育贡献改善当地艾滋肆虐的问题。他也是一名素食主义者。他善良体贴,不过有时却弄巧成拙,因为他不自觉会将自身想法投射到他人身上。
母亲帕特里夏个性温和习惯妥协,她跟着一位画家习画,对爱德华宠爱有加。她想通过这次度假旅行使得家庭团聚,让爱德华开心地出发。她想让爱德华的父亲也参加聚会见他一面,那人永远在电话的另一段迟迟不到,她于是偶尔对着电话忍气吞声,偶尔大声咆哮。
相较于为人着想甚至过了头的爱德华,他的姐姐辛西娅似乎是他的镜像。辛西娅独立自主,但个性尖锐,有话直说。她遇到不满的事情会据理力争,即使令到场面尴尬也不会停止。
受雇于这家人的厨娘罗斯,在度假期间为他们料理杂务,却经常被动卷入家庭私情的冲突。作为一个外人,她与这家人隔着距离和阶级,还有一层夹在家庭矛盾中的无形压力。
还有一名小岛画家克里斯托弗,他教授母女绘画概念与技巧,也担当了缺乏父辈教诲的爱德华人生导师的角色。他是这家人的旁观者,也是润滑剂。
于这个家庭的父亲,至始至终从未露面。虽然爱德华会模仿父亲的声调,辛西娅会回忆父亲的趣事,母亲会谈论丈夫的价值观,但没有人知道这位父亲的长相、名字、声音、所在。 整栋房子里父亲唯一存在的痕迹是那幅挂在客厅的画,不过,三人到来时心照不宣地把画撤下了;离开时,又像是出于某种义务似的将画挂了回去。
在这幅画中,波涛汹涌的海浪深沉而摇摆不定,像是这座群岛的一隅,模糊的、阴沉的、暗流涌动的,也像是这家人的心境。
同处同一屋檐下,却有着互不相容的价值观。不是互不交谈,就是自说自话。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于是影片前面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琐事,都成为了最后一家人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当爱德华在野餐时与众人分享义工的意义时,得到的是漫不经心的回应;当爱德华觉得临时厨娘罗斯应该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罗斯却觉得雇主爱德华的体贴令人困扰,而辛西娅更是直说爱德华的同情心泛没有必要;在餐厅吃饭时,辛西娅觉得她前菜里的肉没有煮熟,于是叫来服务员把菜退了回去,而爱德华和妈妈看着辛西娅和厨师投诉时如坐针毡。
最后矛盾爆发,他们之间有人歇斯底里,有人无助大哭,有人逃离现场。故事的最后,缺席的父亲依旧没能到场,一家人打包行李,结束了这场旅行。
抖森在《群岛》的访问中曾说,在乔安娜动手写剧本前,他们曾在电话中谈到塑造爱德华这一角色。
为了完善角色设定,乔安娜向抖森提出了很多问题,“我从来没有做过年轻男人,你能不能与我分享作为一个年轻男人你的执念是什么?你对未来的憧憬是什么?什么让你夜不能寐?什么是你的魔鬼?什么是你的恐惧?不仅仅是你的,还有你的同龄人、你们这一代人的?”
而抖森也给出了他的答案,一些关于自由、关于自我定义的事情。可以说,爱德华这个人物是由乔安娜和抖森共同创作的,当中不乏夹杂了抖森私人化的感情,他也明言爱德华这个角色的身上有很多他的影子。
抖森曾说,“我想要出演这个角色、拍摄这部电影的原因,我想,就在于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抗争——作为一个家庭背景中的个体,他想要去定义自己的抗争。”
“我想这也是每个人都在为之努力的。圣诞节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分摊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你要么是搞笑的那个,要么是多愁善感的那个,要么负责做饭要嘛负责洗碗,这些角色都不容易改变。我想爱德华这个人物,可能在他成长的后期,努力想要通过将自己抛入一个新方向中去定义自身(用义工的方式)。”
对于抗争与自我定义,爱德华像是每个人成长中难免会经历的迷茫与阵痛。正如影片中的画家克里斯托弗对爱德华说的话:也许大家都反对你想走的路,有时候连你自己也不确定,但经历以后,你总会得到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
“你知道,你得从风景中找到你要画的东西。不过事实上,很多人一开始就只想画风景,想以此来开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想通过绘画来表达某些东西,就像是有那么一点奇怪的东西。我一直在教具象化的东西,然而我也会介绍一些关于混沌的概念,这是艺术之旅的一部分,是的,就像旅行。”
“那其实不算你在做的,更多像是你出于压力这样做的,但那没有某种像是轨迹的东西,那种等你去走的道路。你得自己去摸索,不管那是什么,你做的所有事不都是对的,但那在某种意义上也推动了最后可能是对的事情的发展。这永远不会错的,点滴小事都起着作用,从不同方面促进事情的发展。”
“珍贵的东西都是非常脆弱的,但它并不是那种形式的脆弱,它的确存在,但它同样无法幸存于世俗的批判。所以我猜强硬地坚持自我在某种意义上是相信那些深藏在你心底的东西是正确的,那些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或许你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也是,你无法用世间的俗言对人完整地讲述它,但它需要一个很长的周期完全地达成自我认知。对很多人来说,这个过程很快。但对我来说,它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但我挺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我对自己有了多角度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