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背后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这是两段被人遗忘的故事，但我觉得它们值得你的一点耐心。
1961年2月1日，玛丽莲·梦露与搭档蒙哥马利·克里夫特出席了新片The Misfits的首映式。这天原本是该片男主、电影皇帝克拉克·盖博六十岁生日。
从现场照片就能看出当时两人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蒙哥马利还没从三年前车祸的阴影中醒来，梦露靠酒精和药物续命更是世人皆知。在一部电影里凑齐三个大明星已属不易，凑齐三个破碎的灵魂更使这部电影有了传奇之名。 但作为盖博和梦露的重要遗作，The Misfits并没有获得市场认可。这对濒于崩溃的梦露来说是一记重创，她期望获得“演员”身份的努力再一次失败了。 但她没有放弃并立刻向整个行业发起了又一次挑战。
She Sadie Thompson was a girl who knew how to be gay even when she was sad. And that's important you know？—— Marilyn Monroe
1961年1月6日，The Misfits还未剪辑完毕，一则亮眼的新闻登上了《纽约时报》——
梦露将在荧幕上出演毛姆的名作《雨》
毛姆1921年根据真实人物创作了短篇小说《汤普森小姐》（《雨》的原名），描述了一个渴望得到救赎的交际花Sadie Thompson（汤普森小姐）坐船前往萨摩亚，途中随船停留在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同船的乘客里有一位偏执的神父试图教化汤普森，最后却输给了心魔，玷污了她。神父清醒后自尽，留下汤普森在暴雨中绝望地控诉。
事实上在一年前，执行制作Ann Marlowe已经开始筹划让梦露出演《雨》。虽然在梦露的职业生涯中她只在电视上出现过三次——一个广告，一次短暂的家中访谈，一出迷你舞台短剧。她不喜欢电视直播，那让她过分紧张而无法保持她的公众形象。但出演电视电影毕竟不同，观众在家就能看到梦露活色生香的表演在商业上也绝对令人期待。
毛姆听说了立刻写信给梦露：“听说你要演Sadie我太开心了，相信你一定会表现得非常出色！”
梦露也这样认为，甚至准备制作《雨》的NBC高层也这样认为。也许他们在The Misfits中看到了梦露驾驭角色的能力，亦或者单纯是出于商业考量。他们同意让梦露参与制作，破天荒地放权让她参与剧本的讨论和场景服装造型的设计，这一切都是梦露梦寐以求的。她为自己挑选化妆师、发型师、服装设计师甚至替身，每个人的薪酬都高达周薪350美金。大家满怀期待，编剧Ward Morehouse甚至认为梦露即将因此剧走上事业巅峰：“她将征服电视，下一步就是征服百老汇的舞台！”
至于男一号神父的人选，NBC选定了才华横溢的三十年代男星Fredric March(马奇)，他的夫人Florence Eldridge将出演神父夫人。当时的美国影坛正面临巨星陨落的窘境——鲍嘉、盖博已经去世，库珀罹患癌症，派克、方达、史都华都成了乖老头，白兰度又太年轻……想找一个能驾驭神父这样复杂的角色，同时还能跟梦露有火花，又不显得猥亵的男星并不容易。而刚跟金·诺瓦克合作完爱情故事的双料影帝马奇自然是最优选择。
马奇答应得很痛快，合同几乎都快签订了，问题出在了导演的选择上：
梦露坚持要选择她的表演老师——Lee Strasberg来执导这部影片，而NBC不同意。
Lee Strasberg——方法派创始人之一，美国演艺界最负盛名也最有争议性的表演教师。他的课堂里走出了白兰度、阿尔帕西诺、达斯汀霍夫曼等一众巨星。在Lee Strasberg眼中梦露才华横溢，绝不是一尊普通的花瓶：“虽然她缺乏表演技巧，也会因失去信心而不知所措。但她的表演出自直觉，真实动人，只要有我的帮助她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虽然弗洛伊德的女儿曾公开表示Lee揭露内心式的表演方法对脆弱的人伤害极大，但一个表演老师能够认可她的专业能力对梦露来说绝对是一种救赎。她几乎是无条件信任Lee，只要能让他来执导，梦露甚至考虑把《雨》的片酬直接转给Lee所在的演员工作室（Actors Studio）。
NBC和梦露的博弈就此展开。 梦露向NBC表达了强烈的意愿，只要NBC同意让Lee做导演，她可以把同一出戏拍两遍，另一遍任凭NBC使唤。这种天真的想法自然被NBC无视了。 由于比原计划推迟太久，马奇夫妇不得不放弃，投身他最后一部舞台剧Gideon的筹备。 6月15日，梦露与新编剧开会，陈述她的创作理念，但并没有获得编剧的认可。 6月23日，媒体称理查德·伯顿将出演神父一角。 6月27日，NBC跳过梦露签George Roy Hill为导演，梦露大为不满，直接在媒体上喊话：“我对George导演本人没意见，但我不清楚他的创作意图。我只能理解Lee Strasberg的想法，而且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不想再去参与那种看起来是一套拍起来是另一套的东西了。” 为了表达对老师的尊重，梦露最终选择放弃项目。 一年后，梦露离世。
这个光耀一时的女人永远失去了证明自己的机会，六十年后的今天依旧鲜有人以“有演技”评价这独特的尤物。她赢得了全世界跨越半个世纪的关注，却没有获得自己唯一渴望的认同。
但关于认同的故事，我只讲了一半。
时光倒回到梦露1岁时，1927年美国正处在她真正的黄金时代。那时梦露的母亲定期带她去洛杉矶玩儿，1岁的梦露大概经常会在街头听到这样一个名字——Gloria Swanson——我们厕所读物唯一的女主葛洛莉亚·斯旺森。
那是斯旺森呼风唤雨的时候，日落大道上的椰树都要向Queen Gloria弯腰。但默片女皇也有自己的烦恼，她的烦恼与那个可能会跟她擦肩而过的1岁小女孩不谋而合——认同感。 作为默片时代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巨星之一，斯旺森赚钱的方式很简单：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剧院门口，然后数钱。没有人需要巨星有演技，几身华服和一个烂俗的爱情故事就能让观众心甘情愿地付出时间与金钱。 那是真正巨星的时代。 但这位巨星痛恨她做“人肉衣架”的十年，她渴望出演自己的《淘金记》。于是她从派拉蒙离职，加入了老友卓别林、璧克馥组建的United Artists，担任自己的制作人。 她制作的第一部作品并不算成功，不光是因为缺乏制作经验，她还需要一个好剧本。
斯旺森和丈夫不断翻看近期上映的电影，在那堆令人乏味的商业垃圾中他们看到了一部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What Price Glory。这部电影捧红了斯旺森的好友Dolores del Rio，导演正是后来名震南北的Raoul Walsh。
第二天清早，Raoul Walsh来到斯旺森家的花园里。虽然Raoul Walsh此时已出道十年，但斯旺森是头一次跟他见面。魁梧的身材、俊俏的面容、孩子气的笑脸，完全就是斯旺森喜欢的类型。当斯旺森和丈夫Henri夸赞他的电影有想法时，Walsh还会脸红。但他真实的性格都写在了他的作品里，他能够在绕过海斯办公室的情况下保持强烈的戏剧张力，甚至把那些百老汇观众都会震惊的脏话藏在演员的口型里。 斯旺森坦白她需要一个真实、有力的剧本，而且很希望像Walsh这样的导演来执导。 Walsh不假思索地说： “那就得是《雨》。”
还是这部《雨》，在毛姆发表《汤普森小姐》一年后被改编为舞台剧，由著名演员Jeanne Eagels首演，轰动一时。斯旺森在现场看了两次，她很喜欢这个角色。西海岸任何脑筋清楚的女演员都渴望得到这个角色，每一位制作人也都希望能把汤普森小姐搬上大银幕。 但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这部舞台剧强烈的宗教色彩和女主本身的语言风格都决定了海斯办公室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内容出现在电影观众面前。而且在所有被禁的剧本中，《雨》排在第一名。
我可以“剧透”一下，比梦露运气好，斯旺森最后成功出演她的默片版汤普森小姐，获得了极高的票房和评论界的盛赞，并因此得到了第一届奥斯卡最佳女主的提名。在她的影响下1932年Joan Crawford出演了第一部有声版本的《雨》，1953年Rita Hayworth出演了第一部3D彩色版本的《汤普森小姐》。四个不同的版本，四代汤普森争奇斗艳，除了Joan Crawford因为造型太可怕而票房失利，其他三人都获得了很多很好的评价。 但问题是——斯旺森是怎么做到的？
在Fatty Arbuckle的丑闻之后，好莱坞聘请Will Hays以海斯办公室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公众形象。这招本来非常巧妙，但问题就在于海斯办公室的权利无人监管，越来越大，反而严重限制了各大片场。 现在斯旺森和Walsh面前唯一的障碍就是海斯办公室里的皮纳尔克扑克俱乐部（The pinochle club）。这是一个全男性制作人组成的小团体，他们编纂了海斯办公室发布的禁令。 “我也是制作人，但我不在这个团体里，而且我可没有签任何东西。”斯旺森意味深长地说道。 “有意思了。你有《雨》的剧本吗？” “没有，但我有一本毛姆的原著。海斯办公室只限制了《雨》的剧本，好像没提到小说呢。”
第二天一早，Walsh再次来到斯旺森的花园与夫妇一起讨论对策。他们翻看了Will Hays近期发布的公告，发现并没有提到对短篇小说和文学名著改编的限制。这让斯旺森看到了一个突破口，毕竟就在前一年Lillian Gish以演绎名著、教化观众为由出演了霍桑的名著《红字》，而这部作品本身也是被禁的。毛姆的文学地位海斯办公室绝对不敢小觑。 然后他们翻看了被美国电影制作及发行协会(如今的美国电影协会）明确禁止出现在电影中的元素，其中第一条就是“禁止以任何方式提到上帝、主、基督（除非用于表现正规宗教仪式）以及禁止使用任何脏话。”此外第十条明确规定“不可亵渎神职人员”。 斯旺森和Walsh决定删除宗教用语并更改神父的身份，以规避这两条。但更大的限制在于如何表现汤普森小姐的“职业”。银幕上允许塑造沦落风尘的女子，前提是用“比较得体的方式”，而且判断的权利掌握在好莱坞各大片场的老板手中，他们几乎全是斯旺森的同事和上司。 “有意思的是这群人都想拍《雨》，但没有人能想出办法。”Walsh大笑。 “你觉得我们行吗？” “我不知道。咱们该从哪儿开始呢？”Walsh也没了主意。 “就从Will Hays本人下手，我和Henri请他吃午饭。”
如果还有看客能看到这里，那大概也能记得Will Hays本人是斯旺森的粉丝。午饭后斯旺森挽留了Will Hays告诉他自己发现了一篇绝妙的小说，讲述了一个有关救赎的美丽故事（睁眼说瞎话）。但如果更改了神父的身份，她怕原作者不愿意出售版权。她问Will Hays能不能借用Will Hays的名义去谈版权。 “当然可以了，斯旺森小姐。我能问一下小说作者是谁吗？” “毛姆，英国作家。他对改编自己的作品要求非常严格。” “那这个故事的名字叫什么？” “叫汤普森小姐，不知道您听过吗？” “我想是没有。” “您应该读一读的，这是一本经典小说。我想您平时大概不太看报刊连载的文章。” “确实不常看，但是毛姆这名字我知道。” 斯旺森紧张地等待他说一下句话： “不过您说得对，他有些作品算得上经典。” Will Hays欣然同意斯旺森借用自己的名义去跟毛姆交涉，让毛姆理解电影改编必须要妥协的内容。并表示他要去查一查为什么斯旺森作为独立制作人没有加入美国电影协会。
这次对谈实质上是斯旺森获得了Will Hays的口头许可，下一步就是搞定小说的版权。当然，斯旺森不能出面，否则一夜之间全好莱坞都会知道她要拍《雨》，这会气死那群早就想下手的大佬。她委托United Artists的主席Joe Schenck以公司名义买断《雨》的戏剧剧本版权，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本子不能用于拍摄，只对外宣称是公司购买用于戏剧排演（这样原价10万美金的戏剧剧本还能打折到6万美金）。然后以此为掩护，Schenck暗中安排律师去跟毛姆的人谈原著版权。因为Schenck同时也是海斯法典的签署人之一，这样他就能为斯旺森保留舞台剧剧本，然后把小说的版权转给未加入美国电影协会的斯旺森制作公司。 购买版权的过程在“查尔斯·林白孤身飞跃大西洋”的新闻掩盖下悄悄完成，Schenck顺便帮他以公司名义从Fox借调了Walsh，没人意识到斯旺森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成为了小说版权持有人。 在大家还在关注林白的飞跃时，斯旺森在报纸上找了个角落发布了一则新闻“葛洛莉亚·斯旺森在联美制作的第二部电影将根据毛姆的《汤普森小姐》改编”。新闻中没有提到Sadie和Rain的字样，但西海岸的人终于还是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两天后各大报纸的头条就变成了： “斯旺森公然与海斯办公室叫板，出演《雨》中的汤普森”
毛姆和舞台剧剧本作者的律师这才意识到他们把版权卖给了谁，他们控告斯旺森的代理人欺诈，并威胁Schenck和斯旺森立刻中止项目。更严重的是Schenck收到了满满两页电报，指责他和斯旺森的行为危害了整个美国电影行业。当然实际上这番话就出自皮纳尔克扑克俱乐部那群大佬之口。 电报后面签名的人里有斯旺森的老东家派拉蒙，米高梅、华纳等高层，还有Walsh所在Fox的高层。这意味着他们背后全美数千家电影院可能都会拒绝上映斯旺森这部新片。 斯旺森愤怒至极，因为她知道这群人并不是真的道德卫士，只是眼红斯旺森找到了突破口，拿下了注定会大红的剧本。 正当斯旺森和Walsh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小道格拉斯·范朋克穿着一身海军军服找上门来，想面试剧中与汤普森小姐相爱的军官，他从父亲那里听到了消息。鉴于那时小道格拉斯还不满十八岁，斯旺森婉言谢绝这位英俊的小孩。（毕竟她可不想跟自己闺蜜的继子在银幕上接吻）。
小道刚走，Schenck带着Will Hays的电报来了。海斯办公室给Schenck写了一封措辞非常严厉的电报，指责他身为海斯法典起草人却背信弃义。 “我们该怎么办？”Schenck彻底没了主意。 “我来回复他们，即便他们没种把这封抗议寄给我本人！”斯旺森的发梢都被点燃了： “现在我是制作人！是我亲自去说服Will Hays认为这次改编没有问题，是我花了六万大洋买了版权。但他们却把所有的电报都寄给你了！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拒绝承认一个女人也可以当制作人！他们以为你可以随便摆弄我，像欺负所有女明星那样，老娘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在Walsh的帮助下，斯旺森斟酌用词，给电影协会中所有高层拍了一封电报。电报中她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改编完全合规，原著不等同于舞台剧，她也对其中部分设定进行了更改。而且既然最开始就获得了Will Hays的认同，她已经为此付出了20万成本，她没有理由停下也没有退路。《雨》应该成为突破藩篱的动人故事而不是让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利用Will Hays的名义给整个行业抹黑。 电影协会集体沉默，只有米高梅的高层Marcus Loew（当时行业内掌握最多院线资源的人之一）表示只要Will Hays认可，他会尽一切努力促成这部电影的拍摄和放映。如果说海斯办公室那群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那就是他们不够团结。毕竟他们阻拦斯旺森拍摄的目的是希望斯旺森赚不到这份钱，但他们也不希望别的公司成功。Marcus Loew和Will Hays站在斯旺森这边彻底打破了原本的势力平衡，剩下的人已无能为力。 Marcus Loew不仅为斯旺森他们扫清了部分障碍，而且还提供了一位重要的演员——Lionel Barrymore。斯旺森和Walsh从一开始就希望让巴里摩尔家族的大哥Lionel来出演狂躁的神父。而Lionel此时就签在米高梅旗下。
斯旺森写信给Marcus Loew表达了她的谢意，然后她又想到一件事——如果她的《Sadie Thompson》成功了，所有人都会出钱让毛姆写个续集，她得抢这个先机。她给毛姆写了封信，希望毛姆能为她写个汤普森后来的故事。
在收到Marcus Loew的信以后，斯旺森再也没有听到电影协会的任何消息。没有人同意她拍摄，但也没人站出来反对。斯旺森认为沉默就代表了不得不认可。
1927年的7月，斯旺森和Walsh开始着手组建剧组。联美的卓别林、老道、璧克馥作为同事自然无条件支持她，但其它公司又在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拍摄流产。演员的选择更为困难，除了Lionel已经答应出演（此时他的关节炎已经相当严重）部分百老汇原卡因为签在各大公司，都不是自由身。汤普森的军官爱人找不到任何人能驾驭，但斯旺森心里有个答案——就应该是她的导演——Raoul Walsh本人。
开拍前，斯旺森的胃病犯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溃疡让她甚至开始考虑换Norma Talmadge或者Dolores Del Rio来主演，以免拖垮整个剧组。好在她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大夫，帮她调整了饮食和作息，让她迅速康复，并终身没有再为疾病所困扰。
开拍后Lionel和Walsh的表演都极为出色，在他们的带动下斯旺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深挖汤普森的内心，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更让她激动的是她打破了行业惯例：把两个大明星、一个大导演、一个精彩的故事都装在了同一部电影里，这是在第一部群星戏《大饭店》上映四年前。 但第二天，主摄像George Barnes（后来希胖子《蝴蝶梦》的摄影师）被公司无故召回。斯旺森被迫停工，片场一百多位临演都在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斯旺森联系了她认识的每一个人，但是都找不到摄像能够接住George Barnes给他们设定的镜头感觉。璧克馥慷慨地出借自己的摄像但也不适用，最后Marcus Loew再次出手，借出摄像Oliver Marsh完成了这部电影。
就这几天的停工已经让制作成本飙升，但斯旺森要操心的事情远不止预算——她的伟大男主Lionel不愿意洗澡。也许是因为腿部疾病让他无力顾及自己的卫生，但斯旺森真的受不了对戏的时候他身上传来的阵阵臭味。她偷偷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在Lionel睡觉时把他扒光去洗澡，第二天开拍时，大家收获了一只干净的Lionel。
当他们从外景回到好莱坞时，Joe Schenck准时打来了电话，但这次他的身份变了。他不再是极力劝说斯旺森加入联美的Joe，不再是帮他搞定版权的Schenck，他是那个锱铢必较的商人Joe Schenck，因为他负责给联美出钱进行电影制作。 “Sadie还没拍完对吧？” “对。” “你超支了，Gloria。没钱了你准备怎么办？” “你再借我一些。”斯旺森回应，“这部电影将会成为一枚重磅炸弹，你我都知道的。” “但是你的上一部制作可没有成为炸弹，那时候你也超支了。” 这番对话等于彻底否认斯旺森作为制作人的能力，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着Schenck大叫起来： “当初是你求着老娘离开派拉蒙的！你说我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怎么今天你又觉得我不行了？Irving Thalberg重拍了三次他那个片子，你说他是个天才；Sam Goldwyn也重拍了，你说他是为了行业名誉而战。怎么一到我超支你就受不了了？你觉得我是个只知道花钱的败家娘们儿是吗？要不是你没有帮我拦住George Barnes，放任Sam Goldwyn召回他，老娘现在都拍完了！” 斯旺森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知道Schenck很清楚这部电影会成功，他也会出钱。但她也知道不能所有事情都仰仗别人，她卖掉了自己在马里布的庄园，那个她和Walsh最开始做着《雨》的梦的地方。
电影剪辑的难度比起拍摄丝毫不逊色，因为剪辑时海斯办公室派来了专业读唇语的工作人员，逐字逐句分析演员的台词。斯旺森和Walsh不得不天天与他们斗智斗勇，并最后成功地让一句脏话留在了片中。（我也不懂怎么做到的）
斯旺森收到了毛姆的回信，毛姆表示Fox早在斯旺森之前已经联系了他并愿意出2.5万美金购买汤普森后续的故事。他们没有办法拍《雨》，就想曲线救国。但当Fox发现斯旺森已经要拍电影时便中止了他们的收购计划，因此毛姆现在可以单独为斯旺森进行创作，而且他很乐意。（虽然最后太监了） 斯旺森把毛姆的信转发给了Will Hays以此表达对他的谢意。当她还想转发给恩人Marcus Loew时，Loew已经因病离世了。
1927年11月10日，斯旺森选择了加州的一座小镇给当地居民免费放映《Sadie Thompson》，并进行了匿名观后感调查。当她收到了上百份对电影的热情赞扬后，她放心地启程去纽约，准备进行宣传放映工作，她知道她一定会成功的。
1928年1月7日，《Sadie Thompson》正式上映。这部电影被认为是斯旺森默片生涯最为杰出的作品，不仅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预算65万，全球票房700万），而且也让斯旺森真正摆脱了花瓶身份，成为了业内认可的演员。 当然更重要的，她也成为了那群男性制作人不得不承认的成功商人。而当她隔年为自己制作了第一部有声片，再度荣获十大电影荣誉时，再也没有人会质疑她的才华了。
梦露以配角身份点亮观众眼球的1950年，正是出道三十五年的斯旺森依靠《日落大道》翻红的时候。两代境遇完全不同的人感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好莱坞。 也许梦露翻看《雨》的资料时能看到几张斯旺森的剧照，但她一定不会意识到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斯旺森曾跟她经历了类似的困厄。她们曾为同一个角色欢笑，为同一个角色流泪，在同一个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1980年斯旺森在家中接受Hugh Downs的专访。Downs问她为什么决定出自传？斯旺森说：“我老了，我要赶在那些根本没见过我的人之前动笔。我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写了很多耸人听闻的东西了，看看他们对哈露和梦露所做的一切吧！” 没有证据证明斯旺森和梦露有私交，但这句话里潜藏的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最深的理解与同情。
资料来源：
Swanson on Swanson by Gloria Swanson
Gloria Swanson: Ready for Her Close-Up by Tricia Welsch
wiki
- 导演: 拉乌尔·沃尔什
- 主演: Gloria Swanson / Lionel Barrymore / Raoul Walsh
- 类型: 剧情
- 地区: 美国
- 上映: 1928-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