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反面不是受苦,而是不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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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或砸烂自己旧世界的类型电影,欢脱版有《白日梦想家》、《触不可及》,躁郁复仇版有《曾经安静的男人》、《城市英雄》。富有人文气的《口白人生》在两者之间。
在给单位卖命的日子,多少有主人公的影子,作为大系统中的一环,做事必须标准化,不断地根据新规校准自己,自主权极少,轻易活成磨灭自性的工具人。当钟表出错,工作会随之出错。
国税局的审计员Harold过着钟表般精确刻板的生活(土星),用数字丈量一切。一个权力机构里容错率极低的零件,面目模糊。他以为日子就此机械重复如死水一潭,忽然听见女声在同步叙述他的生活。“Little did he know……”的旁白令他恐慌,猛然发觉原来生活并不由他掌控,悲剧小说家(更高的意志)正在书写他暴毙的命运。发现不可控、不可知的变数存在无异于天王星对土星的撞击。
为了不推进情节发展,某天他尝试什么都不做,结果家轰然被起重机推倒,起码的安全架构散了。这契合天王星的铁律:当逃避内在所需的成长,强压住改变的冲动,会引来破坏性事件倒逼改变。
站在他对立面的,是个热腾腾的散发着肉桂味的金牛美人。随本心从哈佛法学院退学,在活色生香的面包店,逼他品尝刚出炉的香甜。小饼干纵使不是必需品,也撩拨起感官的愉悦,有时为人的乐趣就靠这些续命的恩宠。
为了改写必死的结局,Harold从why me的愤懑聚焦到可以为自己的生活做点什么。因为危机,他变得自爱,愿意主动示爱,积极地为生命的品质负责。枯萎的工具人活出了真我的创造性而骤然有了血肉,焕发神采。
但当他读到自己这部小说的结尾,为海王星式的献身所动,决意从容赴死。放弃跟命运讨价还价,不再挣扎,又一次天王星式的顿悟。
当隐士作家四处寻求赴死的灵感,活生生的主人公如起重机推翻了她的世界。那些表面上的意外、松动是命运/高我伸出的善意的手。她遭遇写作瓶颈的小说,从书名《死亡与税》预计,行文如剃刀般冷静、克制,人再有快乐的涟漪,也免不了死亡和交税。亲眼见到笔下的人物,撼动了神经质小说家的悲情世界。碰撞之下,最后一刻命运改写,她让他活,放弃天蝎的深刻悲壮,成全金牛“平庸”的喜剧。
一个土星人在天王星的袭击里觉醒,最终被海王星的臣服拯救,打破控制的幻象。时间的隐喻贯穿全片,钟表时间框定他的作息,最后又因为手表得救。土星掌管时间,这世间最大的限制。当试着与土星法则游戏,转变当下的态度,就相当于改写了未来。
年轻时我也想当上帝,跟年长的过来人交往,读老气横秋的书。自以为看得通透就能抄近道,直接跳到人生虚无的结论。结果该跳的坑,一个不少,越躲,起重机就越可能来推我的房子,塌房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们既是创作者,也是主人公。为了鲜活地活着,我可以列遗愿清单,站在人生传记的角度看自己这个故事还缺哪些拼图,去及时庆祝那些细碎却能救命的小事。离理想的版本有多远?是否非得具备一些条件我才会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