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补裂缝的魔法咒语

我大学教写作的老师曾说，文艺作品是现实的裂缝。读者可以从这样的裂缝去窥见超越现实之物，并从中获得个人的启示。而《小太郎一个人生活》在展示裂缝的同时，又施加了咒语让人观看裂缝是如何癒合的——这个咒语，就是小太郎本身。

他以澄澈的内心、孩子的声腔和超龄的老成气质，把他身边的角色魔法一般联系在一起并加以治癒，其中甚至也包含了以前遭受虐待的小太郎自己。在本剧中，作者展示出了许多「平凡」的大人——为生活所困的漫画家、遭受男友暴力虐待的酒店女郎、离婚后思念儿子的黑道大哥等，不一而足。而他们因为小太郎的亲和力影响之下互相帮忙、在照顾小太郎这个曾遭受家暴的孩子时，也学习原宥满身伤痕的自己——在小太郎还未搬进清水公寓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而在这个意义上，小太郎註定是超现实的人物——在此并不特指他可以一个人居住这件事情，而是身为五岁孩童，却拥有异常强悍的心智守护自己的价值观不致动摇，纵使其中也有一些偏离主流认知的价值判断，例如自己报警才使父亲变成坏人等。但他对好坏的认知不会摇摆，像是从未被现实狠狠击败过那样走在观众习以为常的「正常」的道路上。而现实中那些真正的「小太郎」们，则用侧面手法影影绰绰地展现给观众看——包含了满是蛀牙的小女孩，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把弟妹丢给小太郎照顾，自己躲起来吃薯片的哥哥。而每次看到这段，都会让我莫名心酸。

因为我打从心底知道，他们才是小太郎现实的结局。被父母抛弃后挖野菜果腹，自私地丢下嚎啕大哭的弟妹，坐在台阶前茫然地看日落的哥哥，当时你究竟在想什么？后来被小太郎指责后他也哭了，丢下一句「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后，在剧集结尾不知所蹤，永永远远地淡出了观众的视线，只留下报纸上黑白分明的新闻，跟邻居口中一点微小的风声。而这样的情景，总会让我联想到那些偶然出现在我的河道上，又迅速消逝的网路社会新闻。关掉网路以后人们迅速忘记那些惨剧，但他们的生活仍然在继续，仍然要面对满目疮痍的过去。而他们大部分人在遇上愿意善待自己的人之前，内心早已被摧残殆尽。这正是最让人难受的。

所以我们享受小太郎的可爱跟温暖的同时，也透过这样虚幻的微光看见了帷幕的背面。在这点上，这部作品提供了一种崭新且细腻的角度，是我未曾在以往的日本动画中看见的。虽然其中亦有糟粕，譬如美月的梦境一段。但我更愿意把它当作是作者对市场无奈的妥协，只是正片本身十分出彩，以致于这样的妥协放在剧中格格不入，甚至令人倒胃口。按照我个人的标准，有此种瑕疵存在大约是四星水准，但我更愿意相信总有一天，好作品不断被肯定后，作者们将会有勇气舍弃这些迎合市场的糟粕。而作为改变的开始，我愿意给予这部片满星的评价。

总体而言，《小太郎一个人生活》在2022年的四月里，可以说是相当出类拔萃，鲜有如此纤细温和的动画。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