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下的女性困境——评《宁静的热情》女性群像
我并不是很了解这位美国的女性诗人,所以并没有将这部电影视为传记而是从故事的角度去观看的。电影的镜头虽然没有过多技巧上的炫耀但无疑在美学上是极为出色的,油画一般的质感,与《燃烧女子肖像》在风格上具有一定的共性,多处空镜以及古典女声咏叹调配乐穿插在电影中,十九世纪美国上层阶级的生活画就此展开。而这样的美学给我带来了一种静谧、缓和带着一丝神性的心理体验,但结合故事情节、人物命运,却有一种祥和下的破碎、压抑之感,这些衣食无忧的“幸福”女人的眼睛像一汪色泽忧郁的镜湖,只要风一吹就能无声无息地打破其间的宁静,透出似有若无的哀伤的波澜。《时时刻刻》想要表达却没有传达给我的那种压抑感,我在这部电影里感受到了。
电影中最光彩夺目的角色大抵不是主角艾米莉,而是她不时妙语连珠的挚友布范小姐。她读勃朗特姐妹,能将男人问得哑口无言,无人不感知到她的机敏,她在不受世人想法的桎梏这一点上甚至远坚定于艾米莉。与其他女性相比她是最与脆弱和哀怜沾不上边的。她不带一点女性受环境压抑而被男人赋予的“神经质”,她与自己亲自挑选的数学教授结婚,去了一个她喜欢的有喜剧电影的城市。这部电影的女人大抵都不会面临过于惨烈的命运,但她也能算得上其中最自在幸福的一个。“将这份叛逆保密吧,让顺从覆盖于表面而保持一颗革命的心。这也许是一种虚伪,但没有人会混淆外在与内在的虔诚。”她向艾米莉说道,她比艾米莉坚韧亦或说老于世故,她为在这个与自己不羁灵魂格格不入的逼仄世界生存创设了一套天才般的行为系统,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法,我却可悲她像绝世美丽的中东女孩将面庞藏于黑纱之下。
狄金森夫人的戏份很少,起初最令我不耐,她与布范小姐是电影中的两极,她在镜头中总是沉默的、哀伤的,或怔怔地出神或卧床不起,带着比林黛玉更消沉的哀愁。她在才思敏捷的狄金森家族中如此不起眼。而镜头中那晚她坐于沙发上,依旧是那份怔愣、迟钝,如同被艾米莉狄金森不屑的同时代最佳女人,我甚至在镜头外拿起了手机想要消磨这段冗长的情节。她闪着泪光喃喃自语:“我的人生像梦一样逝去了,我却好像没有参与过一样。自温妮出生之后,一种忧郁缠绕上了我,而我却以为是满足。”她在变成老妇人前,也曾经有过朝阳晨露一样的少女时代,曾经人生的画卷还待徐徐展开,她被时代所为女人设计的道路推着前行,她没被教导过或者被赋予过思考自我的能力无论是志趣还是抱负,她跟那个一起参加毕业舞会的男人结婚了,然后开始生儿育女,从此她成为了全美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母亲之一,守着屋子自少到死,她甚至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在无言悲伤什么,坐落在如此美满幸福的屋宇家庭内,她到底从未得到什么。
看完这个电影我的心情是少有的沉重。艾米莉受困于那个时代,幸运地依靠家族避世拒绝同流合污以创造出不朽的诗篇,布范小姐带着准备好的虚伪入世,以求俗世与灵魂的勉强平衡。而大多数女人垂着泪,疑惑哀伤甚至疯癫的走过这一生。我为之焦虑,我所处的时代真的较于当年有更好吗?我的灵魂该安放于何处?我不愿做艾米莉,那我只能效法布范小姐的不真诚吗?我会想清楚。该如何过这一生吗?停下笔,我带着芜杂的心绪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