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摇滚歌剧风格的抗争史诗

如果说《麦克白》是贾斯汀·库泽尔有意改写经典戏剧的大胆尝试，那么《凯利帮的真实故事》应是颠覆传统的人物传记片。奈德·凯利（Ned Kelly）这个在澳大利亚家喻户晓的人物曾已出现在多个不同版本的传记片里，其中大家较为熟悉的相信是《断背山》男星希斯·莱杰2003年的版本。故事讲述这位绿林好汉传奇的一生，他因家庭遭遇变故而流亡澳大利亚，他和弟弟以及好友一起建立了“凯利帮”，反抗暴警和政府。在此期间谋杀了数名警官。他在人生中的最后大战中穿着防弹装甲与警察展开了激烈的枪战，身受重伤，成为唯一生还者，被关进墨尔本的监狱，于1880年被处以绞刑，年仅25岁。

库泽尔接连挑选大家耳熟能详的文本或人物进行改编创作，却总能找到有别于前人的切入角度与观点表达，并恣意地融入强烈的个人风格，令这些改编作品呈现出焕然一新的面貌。也许是为了吸引新世代观众，导演将这个绿林好汉的人物成长史拍成了摇滚歌剧的炫酷模样。全片分成三幕剧展开，分别对应着主人公在年幼时遭遇家庭变故而离去，成年后回家团聚并与英国殖民警察爆发冲突后大开杀戒，最后一段是他带领着凯利帮走上反抗的道路，迎来最壮烈的大战直至被捕告终。

▲奈德·凯利和母亲及兄弟的刻画

从表面的文本来看，这是一个底层人士联合反抗英国殖民者的故事，透过主人公的目光去重新审视澳大利亚这片土地饱受英国人侵略的屈辱历史。不过，这个层面的叙事似乎并不是导演最感兴趣的部分，反而是主人公身上的酷儿情结令人眼前一亮，捉摸不定的性别身份与他个性里的反抗意识如影随形，一直贯穿着这个人物的成长经历。

不知道这是否奈德·凯利的真实故事，但是库泽尔显然从穿裙子的凯利帮的“惊悚”形象中受到启发，并将之提炼成为整部作品的关键。裙子在片中具有双重指涉的意义，既是令英国殖民者闻风丧胆的身体武器，也是性少数群体的身份象征。奈德·凯利从小抗拒穿裙子的父亲，认为那是懦弱的象征，却不知不觉受到裙子的诱惑和困扰。成年之后他和英国警官在妓院的一幕里，被怂恿穿上裙子与妓女做爱，挑起了他的隐秘心思。到最后他受到凯利帮成员的鼓舞，主动穿上裙子对抗英国警察。这种意识转变象征着他面对充满压迫和不公的暴政，从驯服听话到英勇抗争的过程，同时也折射出他自己对酷儿身份的认同。

▲穿裙子的凯利帮的惊悚形象

绿林好汉和酷儿两者有着同样的抗争精神，都在反抗这个社会的既定秩序和性别独裁意识。导演不断突出主人公身上的酷儿色彩，不仅仅是简单的颠覆传统或者哗众取宠，更像是在为性少数群体正名，证明男子汉并非只有刻板的直男形象，同/双性恋男子也有真正的男子气概。这种性别身份意识在主人公成长过程中逐渐与他个人的命运重合。

他之所以走上逃亡抗争之路，是因为一直深受殖民统治的压迫与蹂躏。这对奈德·凯利而言似乎是一种宿命，在殖民暴政压迫之下，他别无选择只有反抗，正如他自我压抑的性别意识，唯有勇敢面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可惜导演在这方面有意回避，特别是他与凯利帮成员之间的同性亲昵行为仅仅是点到即止，令影片的表现度有所打折。

▲乔治·麦凯献出冲击力十足的表演

尽管如此，熟悉库泽尔极端美学风格的观众一定不会失望：策马飞奔的一身红裙，荒凉土地上的风景，都充分彰显出舞台戏剧的效果，看过他入围戛纳竞赛的《麦克白》，一定会对这种戏剧影像化的风格历历在目。而在高潮部分，凯利穿着钢铁盔甲在黑夜中与无数警察单独对峙的情节更是全片最浓墨重彩的一幕。暴力血腥的枪战瞬间转化成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玩家，在夜视镜效果之下呈现出科幻怪诞的氛围，而这一幕人物面对侵略者英勇无畏、近乎癫狂的情绪有着惊人的感染力。

当然，不得不提是影片的实力派演员阵容，从大胆裸露身材的一众大牌男明星如尼古拉斯·霍尔特、查理·汉纳姆，到演技扎实的女演员埃茜·戴维斯都令人目不暇接，而最令我惊艳的莫过于男主角乔治·麦凯，这位曾出演《1917》的英国男演员在此献出了冲击力十足的表演，将这个人物前后反差极大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至，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新生代实力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