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的凌迟——发明自己
如果要问哪一部是莎翁最迷人作品,我个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理查二世》,就像王尔德之于作家,纳西索斯(水仙花)的故事之于整个希腊神话一样。就像纳西索斯一样,迷人的本质,是对自己的迷恋,是沉溺在自己的镜像中无法自拔,是对自己的发明。这就是拉康所谓的,“镜像时期”(mirror stage):一个人发现了镜子里的自己,从而形成了自我的概念。正如本·肖卫(饰理查)优雅的卷发,扑烁眼神,和拘谨的动作所展现的,自己精致得宛如镜花水月。
然而,相较于纳西索斯的故事——永恒的自我迷恋——莎翁残忍地,但也更忠于现实的,给理查二世的自恋加上了时间的维度——毕竟心理学家也告诉我们自恋期和镜像时期都是成长必经,也必须被克服的阶段——,也就是说,理查不仅发明了自己,还(被迫但也自愿)摧毁了自己。一方面是势不可挡的大臣逼宫,另一方面是他在运筹帷幄自己的毁灭,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的毁灭所焕发出来的那种碎钻般的美——尾声处莎翁仿佛神来之笔,但又暗合后现代心理理论的镜面意象
所以,如果说纳西索斯的故事是对自己的惊鸿一瞥以及永恒的迷恋,那《理查二世》就是通过毁灭自己来发明自己,是纳西索斯的凌迟。
作为影像对莎翁的解读和延伸,一系列《圣经》的意象:彩绘玻璃上的圣徒像,驴子,十字架,潜在或实在的基督受难像等,把理查与基督在视觉上融合交错起来,把核心主题推到了宗教的维度:基督的死而复生,能不能也视作是对主体的发明与毁灭,通过毁灭来重新发明主体的隐喻呢?
另外,作为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献礼之作,再加上莎士比亚本身的民族地位,这部作品当然有向世界展现英国的功能。所以,这部片子也可以用民族身份构建的视角来看——虽然我向来不太喜欢这种视角和这种目的的作品,因为有刻意想象共同体之嫌,但我不得不承认影片中对英国风景的展现,天空,平原,城堡,海洋,和沙滩,堪称一场视觉盛宴。让我这个即将重返英国的人忍不住开始计划旅行。
所以也许我该反思自己的意识心态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