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聪明“讨巧”的哈西迪女性主题纪录片

说在前面，一般意义上的世俗犹太人和哈西迪还是有区别的。本片的“犹太社区”是 ultraorthodox派，从台词里也可看出有多“保守封闭”了，这多半还是剧组“避重就轻”剪辑加工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现实里说得更难听。虽然基调是积极向上的，但纪录片字里行间，某些没说出来的细节还是多少有点膈应人。本片大多数的矛盾都落脚在宗教教义中的“男女有别”上，全哈西迪女性救援志愿队Ezras Nashim遇到的所有困难和责难也统统围绕“religious women”这一身份展开，而对更宏大的议题，比如宗教教义的反思，女权主义，世俗与宗教的对立，社区固有的封闭，等等着墨不多。

就比如说片中提到的全哈西迪男性组成、世界上最大的志愿救援队Hatzolah，也是Ezras Nashim最大的“敌人”。剧组只找到一位Hatzolah成员愿意接受采访，还是匿名消声的。而该成员对Ezras的反对也基本集中在“女人不够聪明”、“女人天职是照顾家庭”。然而如果仅仅是出于男女对立，那么后期机构壮大后，逐渐有少数哈西迪男性加入帮忙就说不通了。

如果说创始人Ruchie的丈夫和其他男性家庭成员的支持只是因为他们“开明宽容”，那么那些不愿透露姓名和样貌、为她们机构提供医疗用品的哈西迪男性供货商又怎么回事呢？原本说好愿意出声支持Ezras的德高望重的拉比，都已经进门见面了，后来又为什么“迫于压力”放弃了呢？

个人觉得，Hatzolah 反对Ezras，除了“男女有别”的古老原因，更多的是Ezras会触动他们既得利益的蛋糕。想想吧，在人均四五个以上小孩的哈西迪家庭里，需要打电话叫急诊的，多半都是需要生产的哈西迪女性。而对于只和丈夫有亲密关系、宗教观念浓厚的哈西迪犹太女人来说，让陌生男人来看自己生产，哪怕这些男人隶属同一族群舍社区，也是十分难堪的事情。假如有全女性救援队，还恰好都是哈西迪（穿着高跟鞋出急救的也只有她们了吧），不用多想肯定首选Ezras。

Hatzolah绝对不愿看到越来越多的急诊被Ezras分走，所以会打着“不守妇道”的名义对Ezras抹黑。而Hatzolah作为1969年建立的团队，势力也十分庞大，不仅能影响拉比的意见，威胁不再送病人给Ezras提供急救训练的医院，甚至还当面辱骂Ruchie等人。就如其中一个Ezras的女性成员所说，已经和黑社会没什么俩样了。

创始人（之一）的Ruchie从给房地产商丈夫作秘书开始，到花了快十年时间念法学院，再到获取律师执照、打破常规创立Ezras Nashim，最后被选上布鲁克林 Borough Park也是纽约最大哈西迪社区聚集地的civil court法官，真的是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美国梦”（片中Ruchie也反复说“我有一个梦想”）。不可否认她当选上法官后，对社区对Ezras Nashim以及其他哈西迪女性会产生积极的作用，她为了Ezras也付出很多，影片对她的塑造也几乎正面。但我还是忍不住想，Ruchie说不定本质是一个精明的利己主义者，Ezras Nashim的建立不仅是为了帮助同社区女性，也是为了实现她自己的野心吧。

印象深刻的是Ruchie和另一共同创始人，后来退出的Yocheved从志同道合到不欢而散的过程。表面上好像是因为Ruchie不愿意让未婚哈西迪女性加入团队引起的，实际上在后来一个成员与Ruchie当面会谈中有提到，因为Ruchie有些“霸道”和“唯我独尊”，让不少感兴趣的成员在加入后又退出了Ezras Nashim。Yocheved后来在自家采访时，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她也逐渐不认同Ruchie的作为。Yocheved提到Ezras的建立也有她的功劳，最初是她俩一起创办的，而自己在这里花了不少心血，到头来却成Ruchie一个人的事业。

而纪录片的选材也体现了“唯Ruchie中心”的倾向。我相信因为Ruchie作为对外公众形象承受的压力不小，但不代表参加Ezras Nashim的其他女性困难就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中途退出的人了。影片花了很大篇幅描写Ruchie兼顾职业和家庭的忙碌（看来丈夫再“开明”也不会做家务），被选举为学校“年度母亲”却遭到其他家长反对，网络霸凌等等……可是有一点，Ruchie家境比大多数哈西迪家庭优越。丈夫是房地产商，自己是律师，光看房子内部装潢也能感受到富裕，不然哪儿来的投入（话说片中确实没说明启动资金和采买来源，但夫妻俩肯定投了不少）。而曾经的创始人伙伴Yocheved带着女儿和一只挤在小小的一居室里，经济情况明显差得多。

Ruchie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所有“出格”，其实都还是在既有框架下、在不触动根本的情况下做得小小的改革。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反对让未婚女性加入、避免污染她们的天真纯洁，而后期才皈依宗教的Yocheved的态度明显激进更多。从Ruchie对宗教和社区机构的态度就知道，她并不想挑战权威，只是尽可能地协商和妥协，尽可能和哈西迪社区众人搞好关系。不然，后期竞选法官怎么能拉选票呢？而Ezras Nashim的成功打开了她的知名度，特别是赢得了哈西迪女性的支持。某种程度上来说Ruchie对待Ezras Nashim的态度不如Yocheved纯粹热诚；确实有把Ezras当事业垫脚石的意味在里面，当上大法官也许是很好的榜样，但能不能真正维护哈西迪女性权益，还是要打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