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去和永恒对抗,你是我的军旗

其实无关风月,这是一段罗弘武去面对他自己的过程
“只要看到她,肯定又是在梦里面了,人一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就会像游魂一样,有时候还会飘起来。在梦里面,我经常在怀疑我的身体是不是氢气做的,如果是的话,那我的记忆,肯定就是石头做的。”
电影前半段是罗弘武的记忆,后半段是罗弘武的梦境。
这本来是一个轻飘飘的幻想故事,但却让人全神贯注。
因为父亲的去世,罗弘武拿到了一个坏掉的时钟和一辆货车。
因为没有遵守约定时间帮童年伙伴白猫去给左宏元送苹果,罗弘武拿到了藏在苹果里的枪。
本来在缅甸看赌场的罗弘武,回到凯里。拿着时钟里疑似母亲的照片作为线索,开着父亲的货车,拿着白猫的枪,进行了寻找。
人在前往过去的路上,带着现在的自己,多半是会去寻找的,寻找曾经的故事,其实只是为了给现在的自己一个交代,而无关好坏,不论最后如何,人会从最大限度上保护自己,哪怕是修改记忆变更现实。
而罗弘武没有,他都是在直面,甚至是牺牲自己做出选择。
离开之前他告诉父亲的妻子,别改餐厅的名字,因为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直面母亲的离开,也允许母亲的离开,也承认自己舍不得母亲的离开。
他本来是去寻找母亲的吧。
可首先找到了万绮雯,左宏元的情人,没有得到进一步的线索,罗弘武却说,你花了妆的模样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拿照片给她看,照片上的母亲的相貌部分却已经被烧坏了的。万绮雯说,如果你找到野柚子我就原谅你。然后他和万绮雯相爱,再到他为了万绮雯开枪杀死左宏元的晚上,万绮雯失踪了。
于是他又开始了寻找。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像母亲,还是因为在亲情友情之后,他打算让自己的灵魂有安放之处,他想要找到那个可以安稳平躺的地方。
万绮雯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她说过她怀了罗弘武的孩子,说的时候打火机的火烧着,罗弘武说要教孩子打乒乓球,她又说她把孩子打掉了,火就熄灭了。后来又有跟她好过的男人告诉罗弘武,万绮雯说过她天生就没有生育能力。
罗弘武找到白猫的母亲,拉扯着家常,说白猫从小就谎话连篇,还说自己的父亲外号是老鹰。白猫的母亲问罗弘武如果他的妈妈染发,他觉得会染成什么颜色,红色吧,罗弘武回答。
罗弘武只记得,他妈妈会在小时候拿着火把去养蜂人那里偷蜂蜜给他吃,如果偷不到,他妈妈就会回来吃一个苹果,他妈妈说,人在特别难过的时候吃苹果,会把苹果核都吃光的。
罗弘武找到万绮雯曾经一起去偷东西的朋友,朋友说他们有一次到一对情人的房子里,万绮雯什么都没拿,只拿了一本绿皮书,绿皮书里说,只要念扉页上的咒语,爱人的房子就会旋转起来。朋友说,没想到这本书她留给了你,罗弘武把书留给了朋友离开了,朋友却又把扉页给了罗弘武。
从前我是不相信缘分的,直到昨日在偌大的陌生城市再见到女朋友。扉页是联系,是交集,是,你不会忘记我。
罗弘武又开始寻找,然后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记忆是分不清真假的,电影却可以分清,于是,我们知道,接下来的都是罗弘武的梦境。
他在梦里进入了一个山洞,把乒乓球拍做的门闩拉开,里面出来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和他比了一局乒乓球,最后给了他一个球拍,球拍上画着老鹰,男孩说,只要把球拍旋转起来,就能飞起来了。于是他穿着男孩父亲的衣服离开了,离开之前,男孩问,能不能给他取个名字。
他想成为父亲,他曾说过要教儿子打乒乓球,这一切,不过是他执念的梦境。
他出了山洞继续寻找万绮雯,却碰到了一个和万绮雯长得一样的女孩,她说着普通话,她说她本来在玩水果机,野柚子是最难中的,如果中了她就要离开,但是刚才在罗弘武离开的时候,她真的中了。
也许在罗弘武心中,能够遇到万绮雯,就好比中奖一般,他的人生从前是没有感情的,遇到之后,他却如此执着。
她说她叫凯珍,凯里的珍珠的意思。然后罗弘武用画着老鹰的乒乓球拍带她离开。她去参加了野柚子歌唱比赛,她的梦想是到贵州巡回演出。
罗弘武碰到了一个拿着火把的红头发女人,红发女人是白猫母亲的模样,女人在和即将要离开的养蜂人纠缠,罗弘武拿着枪让养蜂人带走红发女人,女人临走之前他问女人,“你就没有什么牵挂吗?”,“有,但他还很小,马上就会记不得我了。”他听了之后没说话,只是要求女人留下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女人给了他一块手表,他帮助女人完成了一场盛大的私奔。女人走后,他带核吃掉了一个被女人拒绝收下的苹果。
这是我最感动的一段,纵然罗弘武心里对母亲充满了想念,或许有过好多猜测,或许也有过好多的恨意,但是他给了母亲一个不伤害自己的理由,母亲是去寻找爱她的人了,而且母亲觉得,不会伤害罗弘武,罗弘武在梦里让母亲走了,这次,不是母亲逃走了他的人生,而是他允许了母亲的离开。
他回到凯珍身边,把手表送给了凯珍,凯珍送给他一个烟花,他点燃这个老板说只能燃一分钟的烟花后,凯珍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房子里,他念了扉页上的咒语:刀尖入水,显微镜看雪,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它们像小鸟一样,总在我胸口跳伞。
然后房子开始旋转,罗弘武和凯珍相拥而吻。
镜头切回到烟花,烟花从他们离开时的长度突然开始继续燃烧。
罗弘武在梦里见到了母亲,却由于记不得母亲的模样,所以代入了童年伙伴母亲的模样。他只见过朋友的母亲,他认为,那就是母亲的样子。他没有想到,母亲没有拿到蜂蜜之后不是因为他而伤心吃掉一个带核的苹果,而是因为养蜂人的拒绝而伤心。在他帮助女人私奔的那一刻,他要走了母亲最珍贵的东西,却送给了梦里假象的万绮雯-凯珍。凯珍送给了他只能燃烧一分钟的烟花。
凯珍说手表代表永恒,怎么能随便送。
罗弘武说烟花代表短暂,怎么能随便送。
万绮雯,就是他对故土定义的最美好的东西,凯里的珍珠,凯珍,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寻找中发现万绮雯的谎话连篇。
而白猫呢,他说,利用他的信任去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在寻找被珍贵的自己,却没有找到,他所记忆的母亲是一个假象,他所记忆的万绮雯是一个谎言,他所记忆的白猫却是真的利用了他。
在罗弘武放下枪看着母亲离开,一口气吃掉带核的苹果慢慢走向凯珍的那一段沉重的路上,我哭了。
就算在梦里,他也始终没法记起母亲的样子,他对母亲的样子的概念,只能通过小时候同伴的母亲模样去定义,他看着别人的母亲,觉得那就是母亲的样子。但他记得的关于母亲的回忆,却在梦里全被扭曲了,他其实没法释怀母亲的离开,他其实自己定义为他是不被重视的,但他却帮母亲完成了私奔。就算他母亲离开的原因是最坏的,他也想帮她去找最好的。
就算在梦里,他也始终没法真正定义万绮雯,于是凯珍在梦里,大部分说的是普通话,和他有着明显的距离感,但却又会说凯里话。凯珍还会因为他要去找别的女人而闹情绪,是溢于言表的明显珍惜着他。
但是在梦里,带着老鹰的乒乓球拍带他们飞了起来,在现实中,也是白猫开启了他整个故事。
记忆是分不清真假的,在长时间的回忆中,记忆会和梦境重合,记忆可能会代入梦境,梦境是遗忘了的回忆,梦境也是不想被遗忘的回忆。
梦境的时间是虚构的,可是当罗弘武和凯珍开始接吻,停止燃烧的烟花又开始燃烧。
记忆是潮湿的,于是在罗弘武的记忆里,房子总是在漏水,日子总是在下雨。
梦境是明亮的,于是在罗弘武的梦境里,
月光最后洒满了房间,原本该有水晶吊灯的房间变得更加明亮。
罗弘武用万绮雯留下的扉页上的咒语,和凯珍在旋转的房间里,完成了真实的一吻。
罗弘武送万绮雯一块他妈妈最珍贵的表,万绮雯送罗弘武扉页上能让爱人的房子旋转起来的咒语。罗弘武送凯珍一块表,凯珍说怎么能随便送表,表代表永恒。凯珍送罗弘武一根只能燃烧一分钟的烟火,罗弘武说怎么能随便送烟火,烟火代表短暂。于是在那个旋转的房子里,罗弘武和万绮雯拥吻,他用永远抵抗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