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仙樂飄飄》不沉溺於所謂中產階級的趣味與套路中

之前一篇評述《紫雨風暴》的文中，聯想到了劉德華先生最近一部電影《拆彈專家2》，而他前段時間還有一部《熱血合唱團》，又很容易讓人聯想起1995年的《仙樂飄飄》，幾乎是同樣的題材，以及角色關係，只是氛圍與人設有點不同。

師生題材其實和運動故事一樣，是特別容易變得老套的類型，有足夠的理由“原地踏步”，好象只需要做好本分就成了。《仙樂飄飄》把故事設置在一個教會學校裏，但這本身並不會讓人更容易聯想起《音樂之聲》來，因為後者雖然同類音樂題材，也有修女元素，但側重不在學校，而是單一的家庭。《仙樂飄飄》最大的特點，還在於那一幫學生雖然人小鬼大，但大抵還是聽話的，並不會讓老師特別頭疼，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放牛班，也不是需要被矯正價值觀的那類孩子，對於老師，這幫學生既不過分狂妄，也不太過保守，表現出來的品行與素養，可以說是恰到好處。這可能是林愛華老師參與編劇的此類輕喜劇最大的特點，其中有特意設計的矛盾衝突，但不會過分依賴，不會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是在稍安勿躁的氛圍下，慢慢的試圖調和與解決，一種所謂中產階級的處事之道……

而在這種情緒態度的前提下，片中最為“突出”的兩個角色，是兩個“外來”學生，一個是內地的，另一個是老外，兩人一會下象棋，一會兒下國際象棋，既熱絡，又容易產生矛盾，之後內地的學生要回去了，老外學生追出去送別，想一笑泯“恩仇”未果，如果不怕太誇張，那就得繼續追到機場了，但這事沒有因此而成為兩人間的歷史遺留問題，而是很快內地學生又回來了，和老外同學又和好如初。而差不多的橋段，在《熱血合唱團》裏也有，只是沒了老外學生，當然因為國語配音的原因，所有人都在講普通話，變成一個應該是香港本地的有錢學生要去英國留學，然後不適應，便很快又回來了，元素雖然不對應，但橋段本身是極為相通的。我覺得《熱血合唱團》本身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評價這麼低，更多的原因應該還是它太立足於香港本土，而且又不是因為題材是警匪，而不得不這麼處理，內地現在的輿論對於香港一般人的“現實”生活，特別還包括去英國留學這種事，沒有多少興趣，以及同情心。

《仙樂飄飄》中學生本身的事情不多，最多就是比賽的名額一會有，一會無，於是陳慧琳所扮演的女老師，把更多精力放在了自己的舞蹈事業，只是到最後她不得不發現舞蹈好象也不是那麼重要，而郭富城扮演的體育老師，更是和藹可親到可以忽略不計老師的身份，最大的作用似乎就是在追陳慧琳……而《熱血合唱團》裏學生的問題好象很“現實主義”，但又差不多都是清官難斷的那種家務事，清官斷不了的，老師也不是太容易介入，即使是以合唱團的名義。有時候做電影，除了電影本身，常常會希望附加更多的社會意義，這無可厚非，比如江老闆，李連傑那部《霍元甲》也是如此，但教導之心一重，就很容易演變成“主旋律”，停不了的說教，劉德華在這方面也不甘人後，但說教真的就是說教，就算是出自明星的口中，還是說教，這跟廣告還是不能完全劃上等號，而好的電影則在於如何把說教“融化”於情節中，而不只是堆放在對白裏，並且奢望只融在口，不融在手……

那師生電影，如何能在極濃的套路中做出新意來呢？比如說教學相長，但不是《熱血合唱團》裏最後劉德華扮演的老師，也從學生身上學到了一些“常識”與精神，面對之前一直逃避的罪過，這雖然有點特別，但還是很在意料之中。而我的一個想法是完全顛倒過來，一般總是一個挺好，或挺怪的老師，遇到一群挺壞的學生，最典型的除了《死亡詩社》《放牛班的春天》，便是《麻辣教師》，而我這邊是學生還是挺好的，也想學習，但因為種種原因，老師不行，學生開始想換老師，但不成功，甚至換來的老師比上一個還要差。接下來等於這群學生與這個沒出息的老師被“人為”的捆綁起來了，於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這幫學生下了決心，一定要把這一個或者幾個老師“整頓”“教育”好，簡單來說，就是學生把老師教好的故事。

除此之外，像2004年的《 爆裂鼓手Whiplash》就描述了一對另類特別的師生關係，切入點非常小，角色也少，但折射出來的戲劇張力與層面絕對非常強，那位老師嘴裏說的話，乍聽之下挺有道理，但細細琢磨可能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這就跟通常的堆砌說教有著本質的區別。《熱血合唱團》的英文片名是“發現你自己的聲音”，那自然是一個普世的理想，但實現起來的手段值得商榷，我個人認為，像這樣偏向於說教的電影，都有一個空白或盲點，那就是老師到底希望學生成為什麼樣的人，找到自己什麼樣的聲音？我覺得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學生學會，敢於挑戰老師，在挑戰中，慢慢知道TA們自己到底想變成什麼樣，這是再直接沒有的做法，而不是這個老師，當學生挑戰別人，或者課本知識時可以，但直接挑戰老師本人，就是不尊師重道，這樣的話，發現自我，真的就永遠只是一句漂亮又無用的空話。

另外，就是一個可能更“極端”點的想法，如同《狩獵 Jagten》，一個看起來非常受學生歡迎的老師，男女都行，正在和學生一起排練一個節目，不管是肢體語言還是歌唱類的都成，主題可能是關於惡作劇，接下來突然間有一個學生向校方反映，這個老師私下裏對TA進行了性騷擾，事情一下子就鬧大了，本來的好老師一下子成了惡魔，當然這邊的特色是一開始盡可能把消息封鎖起來，但紙不可能完全包住火。又沒過多久，反映性騷擾的那學生，以及那老師都站出來聲明，那不過是老師和學生一起做的一個社會學實驗，有關性騷擾，學校，輿論管控等等方面……之前知道這事人，對這一“實驗”的真假，將信將疑。然後又沒過多久，這個老師自殺了，官方聲明是抑鬱症，而學生及家長是否相信這一說法？再加上一般此類題材，常常是學生自殺，而這個故事裏，是老師做了那麼一個另類的實驗後，又自殺了，足夠出人意表……而在現實世界中的學校裏，性騷擾，舉報，自殺，消息封鎖，可是一點都不罕見，只是通常這些元素，不是以目前這樣的方式在電影故事裏，被拼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