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比钢琴美妙
耳机里仍旧是《THE PIANO》里面的第一首钢琴曲,艾达的皮肤苍白,手指不算非常美妙,但坚实有力,绝非盈盈一握带来我见犹怜的柔弱,而是对自我的坚决捍卫,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配上一枚二分之一拇指指甲盖宽度的金色戒指,那金子毫无雕饰,仅仅如此就已经让人感受其难以言喻的禁欲之美。艾达不讲话,不被接触,浑身包裹黑色长裙,唯有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挥舞时才有磅礴心声宣泄肆虐,然而愿意为此付出欲望代价的只有那明明不识文字的刺面男人。在她看来,他粗鄙野蛮,骗取她,占有她,原本她的心中只有钢琴,她失声的缘故在小女孩的表述下也是绝对浪漫也绝对惊世骇俗的,即使名义上的丈夫万般柔情也不能让她松动分毫,为何在黄昏的窥伺下,在粗粝的手掌的抚摸下,在一个个琴键的索取下,好像慢慢被打开了心门,享受肢体的纠缠也投身爱情的火炉。 那里的森林永远冷冽,道路永远泥泞不堪,大海浪涛灰暗,大地寂静无声。那里好像与世隔绝,明明人们生活与外界无常,为何艾达总是形单影只;明明是她无法合群,为什么让人感到妇人吵闹;明明是艾达背叛伦理道德,为何我的心却无比偏向于她。我想那绝非我有所同情抑或是有所私心,也绝非主角光环。 细腻的用光,细腻的情感,这只能是女性拍出来的电影,艾达用手指感知一切,用手指抚摸皮肤、敲击琴键、滑过海水,简·坎皮恩(Jane Campion)用一幕幕镜头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全程无声之女的爱与执着,那架钢琴是艾达自我的化身,而刺面男人是 她与外界的裂缝,这裂缝原本由外部打击(占有钢琴、琴键交易)而产生,最终得到自我的认同,自我率先舍弃部分(背叛道德、断指、沉琴、投海),终于从内部打开(送琴键、求生、机械指),当她纵身一跃时那份决绝孤勇让深夜观影的我心中大震,眼泪便震涌而出,即使是断指那样残酷的预言变为现实也未教我如此大恸,心脏在扑腾,仿若我也即将溺海而亡,太艰难了!太过艰难,而这份艰难唯有自己才能知道,如果不是如此手法,我们何从了解那些看似孤僻又有着极度热爱之物的人们生活的一星半点? 这首曲子我这几日日日循环,听了不下百次,The Heart Asks Pleasure First,流畅自由盘旋心际,不正是那第一道裂缝透出的光芒吗? 《霸王别姬》中,小豆子断去第六指,才得以拜入师门,才有日后成角儿之可能。同样是断指,断掉的指头都指向新的道路,尽管那里有无限泪水,有无尽泥泞,却也在那血泪浇灌、烂泥滋养下成全出举世无双的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