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解析之《素媛》：温暖治愈的背后，是编剧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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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韩国京畿道安山市年仅8岁的女童娜英在上学途中意外被人绑架并惨遭性侵。
女孩在经历数小时的非人对待后，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虽全力抢救，挽回性命，却落下终身残疾——部分大小肠已永久性坏死，需使用人工肛门，终生配挂尿袋......
事件报道后引发韩国舆论高度关注，凶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时任韩国总统李明博为此公开向国民道歉。
然而凶手赵斗淳，却在法庭上百般抵赖，拒不认罪，法官更是听信他“当时醉酒，神志不清”的说辞，在证据确凿、凶手毫无悔意的情况下，仅判其有期徒刑12年，并驳回所有民事赔偿。
该判决引发韩国大规模游行抗议，民众强烈要求重判恶魔赵斗淳，为小娜英伸张正义。
迫于压力，政府修改了相关法律，宣布将儿童性侵犯罪的最高刑期从15年提高到30年，但对已经判决的赵斗淳坚持原判，不发回重审。
轰动一时的“娜英案”就此落幕，却令无数国人耿耿于怀。
2013年，以该案为原型改编的电影——《素媛》上映。
影片一改往日犯罪题材黑暗压抑的风格，而独辟蹊径，以浪漫温馨的方式讲述女孩一家在经历地狱般的磨炼后艰难重生，弥合亲情的过程，感动无数观众。
“娜英案”因而再度轰动全国，甚至在整个亚洲掀起热议。
而伴随着票房与口碑的持续发酵，该片也获得了业界肯定，一举拿下当年韩国电影青龙奖最佳影片奖，成为能与《熔炉》比肩的经典之作。
今天我们就来分析一下这部韩国现实主义力作，看看编剧在改编这样一件真实事件时，对剧本整体的一个创作思路，同时探讨对我们当下的创作有何启发。
壹 剧本结构及人物分析
《素媛》的故事非常简单，结构上主要分为三个部分：案件对家庭的打击、走出阴影的过程，以及法院对凶手的审判。
一、案件对家庭的打击
1、母亲的崩溃
素媛的母亲是韩国一位普通主妇，丈夫在工厂上班，自己则在楼下经营一家文具小超市，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不过母亲非常坚韧，一面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一面精打细算严控开支，生活虽然平淡倒也十分幸福。
编剧用几个细节勾勒出这个烟火气满满的小人物形象。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被生活磨砺得精明强干有韧性的女人，在目睹女儿被害的惨状后当场情绪崩溃，瘫倒在地，脆弱得不堪一击——“母亲”两个字，一下子突显出来。
病房外，惊魂未定的母亲火速恢复战斗力，一面痛恨自己的失职，一面本能地代入女儿的处境，把全世界当成自己的假想敌——
朋友打电话通知一定不是好意而是来看笑话，
心理医生也不是想帮忙只是为了拉生意，
丈夫让女儿指认凶手简直是冷血，
那些现在来关心的警察怎么不早点把坏人看好……
此时的母亲偏激、扭曲，像只刺猬逮谁咬谁，甚至希望全天下的孩子都有跟素媛一样的遭遇……
2、父亲的压力
素媛出事后，整个家庭成为了舆论的中心，各种压力随之而来，而独力担起这一切的，只有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东勋。
既要担心伤重的女儿，又要操心情绪激动的孕中妻子，还要时不时跑警察局跟进凶手的抓捕进展，躲避无良媒体的追踪，筹措母女俩的住院费、医药费……
父亲每天忙于处理这些杂务，奔波于家、医院、警察局三点之间，不曾像妻子那样为女儿放声痛哭，很多人就此认为，父亲对素媛的爱远不及母亲。
但从案发后父亲忍到通红的双眼，从他要扶着墙才能走出病房的艰难，还有闯进警察局大声质问时的愤怒……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爱。
这正是编剧所刻画的两人的不同：女人的悲伤是歇斯底里，男人却是隐忍和沉默。
在强大又残忍的现实面前，弱小的父亲不只有心痛和难受，还有担当和责任。
不难看出，编剧对父亲角色塑造的丰富性和层次感要远超于母亲。
如果说，母亲心痛自责的只是自己一时的疏忽，那么父亲在意识到自己长期对家庭的忽视之后必定承受这种自责百倍之深。
但他现在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仅仅因为自己的男性身份，素媛吓得都不敢再看到他……
对于一个父亲，再没有比失去女儿更重的惩罚。
至此，编剧分别以母亲与父亲两个人物，深刻地表现了身为家属在这件事中所承受的巨大精神痛苦与社会压力。
事发后两人也曾彼此埋怨互不理解，但为了共同深爱的女儿，还是振作精神，强力支撑，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努力守护支离破碎的家庭，令人十分感动。
而两人各自的症结最终都不约而同地归集到心理问题上，又为本片的核心内容——心灵创伤的治疗作了铺垫。
二、一家人逐渐走出阴影
素媛如何走出阴影、重拾生活的信心是本片讲述的重中之重，这个漫长的恢复过程编剧分了两个阶段：
1、心理医生帮助素媛慢慢解开心结：
a 素媛变得不爱说话，拒绝与人交流——先引导她从写字交流开始。
b 素媛觉得太丢脸以后去不了学校——荣植其实一直默默关心她，还给她留课堂笔记。
c 觉得自己花了家里太多钱，还连累爸爸妈妈不能上班——好心的荣植爸妈一直在帮忙捐钱筹款，而父亲其实更关心怎么恢复跟女儿的沟通。
d 想回学校见朋友，但假期作业还没做好——学校同学都来给素媛留言，给予帮助，希望她早日回到学校。
e 想看弟弟出生，又怕弄脏他或者父母偏爱他——其实父亲一样地深爱她，每天都把自己扮成可可梦，即便是她睡觉也一直守护着她。
f 无数次不能接受事情的发生，总希望能像做梦一样把它忘掉——想起奶奶常说的那句话，理解人活着本来就是向死而生。
看到这一幕相信很多人都被感动得不行，所长自认是泪点比较高的人，也必须承认当时有被触动到。
这次事件给素媛造成的巨变不只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远超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看她一脸平静地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那种若有所思却又参透一切的表情，俨然一副看破人生后的大彻大悟：
为什么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
原来人活着，就是来经历痛苦的。
作为一部温情的治愈系电影，编剧在这一段安排了许多好心人一起帮忙，营造一种社会大和谐的氛围，堪称全片的核心，不仅治愈了素媛，也治愈了观众。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使这一幕从逻辑上更真实合理，编剧对这些配角们也早早作了铺垫，比如：
荣植妈妈虽然是美姬多年的好友，但事发后两人有过误会，导致她很想帮忙却又不敢上前，因而和解后她干劲十足地包办后勤就显得顺理成章；
而荣植爸爸和东勋是朝夕相处的同事，两个人是啃一只鸡腿的交情，东勋的收入情况他最是了解，这种时候他借钱自然当仁不让；
还有一直心怀愧疚的小荣植以及有相似经历的心理医生，他们对素媛的爱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编剧都给出了各自的理由。
得益于编剧对这些小人物有血有肉的塑造，影片虽然煽情，但并不显得违和。
2、勇敢面对那件事，重新接受父亲。
表面上看，素媛已恢复往日生机，但真正回归现实，问题却依然严峻。
素媛并不想回家，也还是不愿意和父亲单独相处，路过出事的小巷时甚至还会有不良的生理反应，这说明孩子内心最深处的创伤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治愈。
这种极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物或情境，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的典型反应，本质上是为避免再次受伤的一种自我保护。
素媛拒绝父亲，因为男人是凶手在社会上最普遍的投影，而那条巷子，则代表了记忆中最惨痛、最恐惧的部分。
可如果素媛不能对这两样释怀，也就无法真正从阴影里走出来，真正回归生活。
对此，编剧给出的答案依然是爱，家庭和社会共同的关爱。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父亲只能默默付出：
终于,素媛发现了藏在可可梦里的父亲……
而与此同时，母亲看着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也开始为自己曾经的过激想法而愧疚，善良的本性终于让她放下执念，选择向前看。
历经磨难的一家人，终于又重获幸福。
三、凶手的惩罚（片长约20分钟）
或许是怕破坏本片的整体风格，编剧对凶手赵斗淳刻意着墨不多，犯罪过程和一审都是一带而过，也几乎没什么人物塑造。
但最后短短二十分钟，编剧仍让我们清楚地看到，这个拥有17次犯罪前科的惯犯抵赖伎俩有多娴熟：
单独面对东勋时，先假装无辜，妄图骗取和解、逃脱制裁，眼见和解无望，立刻露出恶魔本性，出口威胁，扬言报复。
庭审时，他又故技重施，进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向法官、律师鞠躬，作毫不知情状，矢口否认自己罪行，直到判决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喊冤。
凶手的无耻与卑劣暴露无遗：他明明记得一切，却抵死否认，既不忏悔，也不认罪。如此奸诈狡猾，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酒后意外行凶，还是早有预谋假借掩饰？
然而“英明公正”的法官却相信了他说的话，对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惯犯最后竟只判了12年，有人当庭质疑，他不予理睬，台下群情激愤，他也视而不见，母亲忍不住冲出来痛斥，他更是直接甩手走人。
法律公平正义的权威与尊严此时已荡然无存，忍无可忍的父亲满腔悲愤却无从反抗，绝望之下只能走向极端，想豁出一切自行处决。
这场庭审戏总共不到十分钟，但流程清晰，立场分明，在极有限的戏份里每个人都将各自的角色功能发挥到最大，非常简练。
而编剧在此也非常尖锐地表达了自己的批判，片中法庭的混乱、母亲的声讨，以及素媛和父亲那惨烈的一幕，都深深地烙在每个人的心里，久久不忘。
四、影片的立意
关于影片的结尾，网上有不少暗黑的解读。
很多人说最后素媛其实是自杀了，心理医生的自述其实就是暗示；另一个证据则是素媛对着新生的弟弟说，你能出生真是太好了，其省略的台词是：我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所长认为，持这种观点的人多半是没有理解编剧创作的苦心。
且不说真实的娜英一直活到现在，17年还参加了高考，光看影片另外的译名——许愿、希望：为爱重生，编剧显然是对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祝福与信心。
不可否认现实中的娜英的确比电影要悲惨得多，新闻也曾传出娜英自杀很多回的消息，尤其韩国作家苏在沅在《素媛》一书中揭露的真相更是令人不忍卒读。
但很显然，编剧在了解这些情况后并不想要去强调这种悲惨，而是想尽办法希望通过电影来为困境中的娜英做一点事。
于是我们看到，影片不仅批判了凶手的罪恶与法制的不公，引起社会反思；
它还重点刻画了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爱，希望她们父女能尽快消除隔阂，和好如初；
而最最重要的是，编剧想用这个故事表现素媛的坚强、善良与勇气，以求消除大众心中标签化的歧视与偏见，为娜英的未来争取一个更为包容、友善的生活与舆论环境，因为娜英的未来必须靠整个社会的理解与善待。
而鉴于娜英的真实境遇，编剧在片中多次委婉地对观众提出批评，同时也是提醒：
或许你现在也为娜英的不幸而感动落泪，但你是否也曾为了捕捉那些悲惨的镜头而高举着摄影机和话筒对他们围追堵截？
或许你也对记者们吃人血馒头的行为愤懑不已，但你是否也曾为满足一时的猎奇心态，深挖别人隐私，在闲谈八卦时对别人的苦难津津乐道？
而如果你是一名警察、律师、法官，每天接触类似的案件，当你遇到如赵斗淳这般丧心病狂的恶魔，你会比影片中做得更好，还是更差？
更近一点，如果你认识她们一家，是她们的邻居、亲友，是娜英的老师、同学、同学家长，你是否也曾因自己的行为或言论而给他们造成伤害？
编剧几次三番在片中明里暗里地提醒：小心我们与恶的距离。
我们总是习惯用异样的眼光与狭隘的偏见去看待事件中的孩子，但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所遭受的一切只是单纯地因为不幸，仅此而已。
而我们又总忍不住好奇去谈论、围观、甚至出于同情而去过问，殊不知她们更希望能保护自己的隐私，过平静、无人打扰的普通生活，她们或许不会忘记这一切，但也不想再去揭伤疤。
这才是影片创作的真正苦心，编剧在片尾点题时特意又再一次作了强调：
贰 总结
《素媛》可以解读的内容很多，但今天还是想总结几个宏观上的问题。
一、现实题材创作必须立足于对当下社会的现实意义。
真实事件搬上银幕，本质上就是一个电影版的新闻社评，精彩的故事不过是一副好看的皮囊，影片背后的现实意义才是电影真正的灵魂。
《素媛》拍摄时，赵斗淳已入狱5年，编剧放弃将凶手这条线作为本片的主题，转而思考如何帮助娜英改善困境，使其更好地为社会所接纳，的确是见解独到，切中要害。
而为了不激化娜英一家与周围人的矛盾，影片对现实中各种刁难歧视只字未提，父亲与女儿之间的撕裂也都做了柔和处理，显然，在“好看”与“灵魂”的平衡中，编剧选择了后者。
这份克制所反映出的成熟价值观可以说让整个电影提升了一个层次，不仅彻底摆脱煽情卖惨、消费别人苦难的嫌疑，在一众催泪片中脱颖而出，而且成功地打动了屏幕前的观众，让编剧的苦心更好地为人们所理解并接受，体现人性温暖的同时，又强化了现实意义。
相比之下，咱们的影视剧似乎仍停留在追求“好看皮囊”的阶段，总是热衷于制造煽情催泪及剧情大反转，而真正涉及影片“灵魂”的关于现实社会的反思、复杂人性的剖析以及各种价值观的探讨则常常肤浅得甚至有些幼稚，很多标榜独立思考的价值观输出，不过就是营销号爆文里鸡汤金句的水平（此处再次提名《烈火英雄》）。
主流院线充斥着这样的作品，让我常常怀疑编剧们不光是能力不行，连带着审美也有问题，以为催泪就是共鸣，共鸣就是现实主义，这样的单向思维用于电影创作绝对是一场灾难。
创作者们必须明白，大众之所以呼吁现实题材，并不是要你把现实生活原模原样或者添油加醋地搬到电影里再演一遍，而是希望你对当下讨论的问题有过深入的思考和研究，提出的见解对当下社会具有现实意义。
而如果你不能比观众看得更全面、更深远，创作的作品不能让人有所启发，有所收获，那依然不能称之为有灵魂的电影，而是披着现实主义外衣的狗血剧。
二、类似题材，我们能做点什么？
目前来看，《熔炉》这种反抗政府的影片在我国是绝对过不了审的，《素媛》这样传播正能量的角度即便能过审，也必然遭到当事人的拒绝——当今社会成年女性被强奸都常常羞耻于受害者的身份而选择沉默，谁家豁得出去把一个孩子的私隐拿到大银幕上公放？
所以真实改编在韩国是比较常见，但在中国这么干并不符合我国情。
但审查严格是否就意味着我们对此一点都不能碰，绝对的无能为力，还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所长一直的观点是，对于一些大众高度关注、现实意义极强的题材，电影创作者还是应该尽可能地争取有所表达。
其实我们不妨换个思路：事后追责不好拍，那能不能拍事前预防？
之前关注的几起新闻大案还有近几个月的数起校园猥亵案，反映出我国儿童性保护意识的普遍缺失——孩子被侵犯了自己却不知道，只是心里可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这种无意识非常危险，它会促使一些有企图的小人频频得手之后愈发变本加厉。
医书有云，上医治未病。
如果能拍一部专门针对儿童（主要是小学生）及其家长的影片，重点普及孩子在家庭、学校等日常生活中的性保护和性防范意识，增强社会大众关于儿童性侵害方面的警惕，从而及时制止身边一些隐性犯罪或者直接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防患于未然，就现实意义而言，不是比单单讨论某个事件影响更大，受益更广吗？
目前国内市场，儿童教育片几乎是一片空白，创作空间很大。影片主题可以传递一些最基本、最普遍的防护意识，比如：夏天不能把裙子掀起来；内裤不能让别人看见；不能和任何人嘴对嘴亲亲；尿尿的地方不能让别人碰，老师也不行，不然回家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台词要通俗易懂，尽量大白话，要考虑小朋友的理解力。
之后对坏人的处置还可以先安排一个人浮于事不作为的警察，让他为自己的渎职与不负责任付出代价，然后再塑造一个新警察形象，拨乱反正，维护正义，这个人物可以尽量美化，哪怕超现实一点也没关系，关键是给现实中的警察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人民朴素的正义感之下，警察工作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人民满意。
教育宣传片，越是敏感的话题越是要光明正大地讨论，千万不要遮遮掩掩，也不要为了追求所谓的艺术性而拍得太沉闷，票房不佳不仅仅是收益问题，也代表受众人群少，如果都没什么人看，影片创作的初心就被埋没了。
这个思路虽是现实无奈的选择，但也的确是当下非常迫切，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而且这种影片成本很小，只要好好磨一下剧本，即便不大爆，也不至于亏本，毕竟观众需求和社会意义摆在那儿，大概率还能收获一波口碑。
三、人性之光带给人的震撼并不亚于人性之恶。
再啰嗦几句。
近几年有个现象，观众对各种宣传正能量的作品越来越不抱以崇敬的心情来看待，似乎连“正能量”这个词都沦为一种大众调侃，成为了迎合主流、粉饰太平、为了过审自我阉割的平庸之作代名词。
大家更推崇像《熔炉》这种看完让人彻骨冰凉的作品，豆瓣上但凡有表现社会黑暗面的影片也总是分数要高一些，给人一种“歌颂很肤浅批判才深刻”的感觉。
但《素媛》这部经典治愈系让我们看到：人性之光带给人的震撼并不亚于人性之恶，尤其面对苦难时，努力向上才是生命的本能。
这个主题放在我国目前的大背景下正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国家发展举世瞩目的今天，每个人都有一部自己的奋斗史。
然而现实是，许多观众寄予厚望的大制作最后却总是让人失望，你既看不到平凡人身上朴实真诚的人性光辉，也感受不到人在困难面前那种蓬勃自强的力量，只有渲染主题时上演所谓炸裂式的表演以及更为炸裂的背景乐强势冲击你的视听，催着你要感动。
可你根本没有感动，只有尴尬。
对此，我们需要思考的是：为什么我们的“主旋律”、“正能量”总是给人一种力不从心，隔靴搔痒，浮于表面的无力感，即便是真实改编，也做不到直击心灵？
这让我想起疫情爆发时发现的一个有趣现象，说出来与大家分享：
当初疫情肆虐，举国停摆，不少明星歌手都特别制作了抗疫歌曲来为武汉一线加油打气。
有意思的是，这些清一色高雅钢琴曲开场的大牌之作最后竟没有一首出圈，反而是一首并非专门为抗击疫情而作的民间歌手的作品——《少年》一夜爆红，火遍全网，成为官方认证的抗疫金曲。
这其实有些颠覆人们的常识：疫情阴霾之下，举国悲痛之中，这样一首节凑轻快、旋律激昂的非抗议歌曲居然能穿透一切悲伤，强力逆袭，直指人心，神奇般地催人泪下，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那为什么其他歌曲不行？
显然问题不是出在明星们的音乐专业上，而是创作者的立场——本着歌颂、致敬、鼓励的初衷创作，本身就带有一种距离感，如同一个旁观者对着苦难中的人伸出手来，爱莫能助地表达一种真诚的关切——你是能感受到温暖和善意，但用来对付病魔，力量还远远不够。
《少年》则不同，它不是安慰剂，而是强心针。
歌词中面对挫折毫不退却的精神天然地融入了与病魔抗争的队伍，第一人称更是以身在其中的苦难者身份发声，唱出了团结一致并肩战斗的精神与战胜病毒的信心，越是高亢热血，越能激发自强不息，顽强拼搏的斗志。
这种在抗争中所体现出的生命的尊严和人性之光，才是真正让我们动容的地方。
再对比另一首同样大热的《骄傲的少年》，和当年最经典的公益歌曲《明天会更好》，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明天会更好》歌词
所以，我们的影视剧之所以总是拍不出想要的效果，往往都是犯了所谓的经验主义错误，即：我们不去思考，自己的表达方式是否能够让艺术效果呈现最大化，感染力最强，而总是想当然地陷入一种传统思维里自我感动，努力去完成一个尽善尽美的平庸之作。
要知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什么时候我们能够真正意识到艺术的创新，不仅仅是内容的创新，更重要是形式上的创新，什么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创作出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作品，真正为“正能量”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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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
《烈火英雄》—— 中国大陆 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