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场舍本逐末的望梅止渴

    到底是精粹的香味更重要，还是醉人的红颜芳华更重要？到底是纯粹的人性更重要，还是扭曲后的利益更重要？生命的历程中，时时刻刻都得经历大大小小的抉择。而真相总是迂回之后才会出现，失去的那刻才知从一开始的起点就错了。愈追寻，愈遥远。
    言归正传。这是一部根据著作改编的电影。原作我没看过，所以一切观感都来自于电影体验。看过的人，有的说最大的感觉就是恶心。我承认有一点，尤其是男主人公出生时的场景——他（后被取名格雷诺耶），生于蛆虫繁生、恶臭弥漫、到处是动物肝脏与残尸的鱼肉市场。他母亲在做生意的间隙滚到帘后，在肮脏的板岸上像喷出一包脓水般生下他。这已是第五胎。前四胎的结局都是半夜被扔入水中。而格雷诺耶拯救了自己。鱼市上各种腐败之物发出的混合气味惊动了他，催醒了他的第一声啼哭。这声啼哭不仅使他被发现，而且将试图遗弃他的生母送上了绞刑架。这开头也预示着他是一个不祥之人，每次他的离去都带来他身边人的死亡。
    丧母后被送到孤儿院的他，又是以啼哭粉碎了其他孤儿试图扼死他的阴谋，就此留存下来。幼年时的他发现了自己的味觉，开始用鼻子探索这个世界。十来岁时，他被卖给一个皮革商人。卖他的孤儿院长拿到钱后，在数钱的愉悦感中被劫道的流浪汉割喉。也许是格雷诺耶的生命力太过强韧，对接近他的人产生了相克的力量，这些人无不死于非命。这时候，他，一个谋杀犯，还没开始他的杀人之旅。同样，那个皮革商人没有逃掉这黑色的宿命。他在严酷地剥削了格雷诺耶很多年后，在香水商人高价买下格雷诺耶后，掉入河中而亡。他的出场，不外乎满脸横肉和凶神恶煞的形象，然而，正是他把格雷诺耶带到了巴黎，使他的鼻子第一次从混浊、恶臭、单调的气体中解放出来，闻到了数以万计的味道，其中不乏各式香味。这个味觉天才，鼻子一抽就能把周围的味道全部记下，并能追踪千里之外的气味。巴黎把他迷醉了，他忘记了凶恶的老板的存在，闭着眼睛，用鼻子跟随着各种怡人的香味，直到一股强烈的幽香脱颖而出，使其他诸味黯然失色，被格雷诺耶贪婪地吮吸着。那股芳香转过头来，是一个绝美的少女。不能自拔的格雷诺耶动用超强追踪力的鼻子，尾随到了一个幽暗的厅堂。在那里少女把所售的金橘一个个剖开，却不知背后有人贴附着正在狂热地嗅闻。在少女发现并要惊叫之际，刚好有一对人经过那里，格雷诺耶掩住了她的口躲在了暗处。等那对人离开，他松开手后，却发现少女已窒息而亡。从他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失落。然后他解开少女的衣服，闻遍了她全身各处，妄图掬一捧香味在手中就此存留，却徒劳无功。他那忘情的神态，使屏幕外的我们似乎也深深地闻到了少女身上那沁人的芬芳。
    在皮革商人的铺子里，工人们通常工作五年就被折磨而死，然而生命力旺盛的格雷诺耶却活了下来。他刻苦耐劳，一声不吭就干完活计。他有强烈的信念要活下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生存的目的是什么。直到他闻到那醉人的芬芳，他明白了生存的意义，就是永远拥有那样的芬芳。然而女孩逝去，香味随之云散，他刚刚得到的生存意义又被抽去。
    正是在巴黎，他第一次知道了“香水”这个概念，并用他对当时的热销香水的改良征服了落魄的香水店老板，成功地成为了他的伙计。他运用天才的鼻子配置出一瓶又一瓶香水，只为学会永久保存香味的方法。发了财的香水老板倾囊相授教他香水的制作工艺，他却失望地发现这工艺只能萃取花瓣的香味，不可能提炼出人的香味。曾闻过的至美之味折磨着他，猛然失去信念的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卧床不起，生命垂危。心痛的老板告诉他传说中的“油脂分离法”和一个地名格拉斯，将他从死神之手拽了回来。于是他给老板留下一百种香水的配方，踏上格拉斯之旅。当晚，老板捧着写有配方的单子幸福地入眠，伴着格雷诺耶行走的步伐，他住的房子忽然轰然倒塌，老板就此一睡不醒。
    格雷诺耶此行踏上的是一条马来亚癫狂症者之路，他这个偏执狂只为追求那永恒的芬芳，所有血肉、如花美貌，都被他还原为一滴香醇的液体。他只为了那气味而活。在格拉斯，他终于学到了油脂分离法，也从此开始了他的谋杀生涯。不断有青春美貌少女被他杀死，抹上厚厚的油脂，刮掉这些油脂后通过一个大罐子，被萃炼成几滴香水。他神出鬼没，屡屡得手，从未被抓到。却害得替罪羊因他而死。城中最美的女孩是一个富商的女儿。富商十分警惕，他预料到自己的女儿会成为目标，一刻也不让她离开身边。在被害女孩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带着女儿逃离了格拉斯。格雷诺耶用神奇的嗅觉，站在高岗上，嗅到了骑马奔驰的女孩香味，终于在一个夜晚来到了她的床前。当他手拿木棒站在床边时，女孩刚好翻身平卧。此时窗外银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美轮美奂，无比祥和。他举棒的手凝滞了。就在这时，女孩的眼睛缓缓睁开，天真的眼神对上了他的……第二天，父亲用钥匙打开女儿的房门，满屋炫目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过来，他发现女儿已经赤身死在床上，如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收集齐了12瓶香水的格雷诺耶，终于制成了一瓶至尊的香水。它能让世间所有的人如颠如狂。它可以征服全世界。就在这时，他的杀人行径败露，马上被宣判了死刑。行刑那天，他用香水的魔力换上高贵的制服走向刑台，又再次用香水的魔力让所有观刑的人忘乎所以地群交。连那个失去了女儿的富商原本举剑到他面前，也控制不住丢下了武器向他忏悔。人们陶醉着相亲相爱的场景触动了他，他又一次想到了最初的那个女孩，她有着火红的秀发、白皙的肌肤、丰满的身体、醉人的香味。然而一切已不复存在。格雷诺耶在想像中与女孩亲吻缠绵，然而他明白即使他可以征服世界，却无法得到爱与被爱的机会，他注定将孤独终老。征服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世人的爱慕前，格雷诺耶看到了自己的绝望。
    最后一切回到原点，格雷诺耶回到了他的出生地，那个充满恶臭的杂乱鱼市，把整瓶香水倒在了头上。受到引诱的人们蜂拥而来，扑向他……人群散去后，格雷诺耶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浓缩。当拥有绝代风华和香味的美人被浓缩成为一滴香水时，再美好的味觉体验也不具有意义。正如再恶劣的人生也得有细枝末节，有起有伏，不能浓缩为生死两字。所以我一直讨厌看名著精华本。当层层铺陈被删去，只留下高潮、转折的故事梗概时，这个故事已经失去了生命力，无法再让我惊心动魄。
    格雷诺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是在费心地做着舍本逐末的事情，而那个“本”他永无得到的机会，所以他选择了消失——以被人爱戴的方式。对于一个没有什么野心，只是被本能不断推动着前进的他来说，这或许正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