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麦克斯,那才是电影;黄昏三镖客,那才是电影;赤胆屠龙,那才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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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斯科特_真实罗曼史_1993
7.0
一九九三那年我负四岁,尚未进入母胎,犯罪片已经变成世上最受欢迎的类型电影之一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间我首先能听见枪响,啪啪啪啪啪,还有嗖嗖嗖嗖嗖,子弹从肉眼旁边横穿氮气、氧气、二氧化碳和稀有气体,400米每秒的速度。小孩尖叫,随后成年人尖叫。每发子弹能让整个建筑为之颤抖一次,和现实里冷冰冰的铁管不同,影像里面的武器无时无刻不热。
大多角色死得轻如鸿毛,入这行显然实属迫不得已,在这些人脑海里,各自爸妈是整个贫民区仅剩的两个或一个好人。这时候有人戴着墨镜露着金牙出现,拯救孩子们于水深火热,仿佛蛇与夏娃。至此,男性们关系便复杂起来,告密、欺骗、背叛、追杀,一片混乱。列位哪天后悔妄图逃离也就为时已晚,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大得超乎想象。像童年不懂科学而追着月亮跑一样,好像快到了,但它总在你前面,遥遥无期。
虚无感是神的恩赐,习惯于没有根基的人生后,总能随时有什么来填补这种空洞,这像恒远置身噩梦者,连一身冷汗地惊醒回现实中都是种福分。当你以为哀嚎已是最惨的状况,咽喉里喷出的鲜血会让你叫都叫不出。匪帮如捣蒜般猛揍艾拉芭玛惠特曼,他声称第一次是最难的,拿不稳枪。像德克萨斯那位查尔斯,我敢打赌,他杀的第一个人是女人,因为第一次实在太难了。
女性不能被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个体看待,而更作为某种物化的性爱资源,应召女郎和娼妓都不仅是工作,也是生活本身。一旦变成自己的所属物可就开始大为不同了,这些人尽所能地看她肉体的每处伤疤,捧她掉落的每滴眼泪,猜她臆想的每种未来,但有朝一切也都随时可以被抛弃。在人误事的时候,事永远比人更重要,描述她的成语叫作“低事一等”。
影像世界的犯罪者就是如此,朝不保夕的生活里自己最重要。而本片大概是对犯罪题材流水线工艺的取舍,通篇都在解答“什么才是真正牛逼的犯罪片”这一问题。昆汀塔伦蒂诺作为编剧对这一类型元素的理解非常通透,并且建立于其上进行了紧密关联本媒介自反的性别颠覆,妓女反杀警察与匪帮只是动作之一。艾拉芭玛惠特曼对于克莱伦斯沃利的感情毫不复杂,极度浅显,是标签化和刻板化的“真酷真浪漫”。男性只作为一种形象被她所爱,这反倒是传统类型电影里对于女性角色的处理。
“西西里人的祖先,是黑鬼,不信你也可以查查;而你的曾曾曾曾曾祖母,睡过黑鬼,生了个杂种;所以,你是个茄子。”这场戏是我观影时最兴奋的部分,但它甚至除了提示一下匪帮们会来LA找到他之外都没什么功能,紧张氛围里制造出间离效果的脱线笑料方法论是一直被昆汀后面的所有作品沿用的。更有趣之处是影片里从《教父》系列开始的黑帮题材所建立的西西里式犯罪生活,通常是家族也要充满荣耀,纯正的血脉也要有所沿袭,有所为有所不为。然而昆汀对黑帮片历史的解构,正体现在经警察父亲之口这番嘲讽,再加上后面艾拉芭玛打斗时指着黑帮讪笑其面目滑稽的桥段,对该类型片影史而言简直是谈笑间大厦崩塌。所谓深厚文化底蕴和针对家族的宏大历史叙事在这里无足轻重,而浅薄潦草的微观浪漫与扁平形象崇拜反而争得上游。
《真实罗曼史》若是作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影片,我或许还会觉得惊喜,但放在昆汀电影维度里还稍显无聊。有些类型逻辑十分愚蠢直白,尤其是导演李发现叛徒引发枪战的动作更是尴尬。浪漫元素虽然出人意料,可男欢女爱的也没什么动人之处。虽说我们能从中看到昆汀后作的影子,但塔伦天奴剧本里它大概就是最弱的一个。我同意克莱伦斯自己说的,其实没几个电影称得上电影。疯狂的麦克斯,那才是电影;黄昏三镖客,那才是电影;赤胆屠龙,那才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