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欲天》:痛苦与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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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亲人的离世,祖峰给出了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忘却和牢记。对于前者,是阿斌前女友的姐姐。当阿斌在葬礼结束后回到书店,告诉她妹妹曾经患抑郁症的痛苦经历,已经淡忘的往事浮现心头,痛苦再次袭来。她指责阿斌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让她再次处于受苦者的位置。
对于后者,则是李雪。李雪的女儿因为自己的失职丧命车厢,她选择不忘记,继续与主治心脏病的医生有染,以此将痛苦的记忆铭刻进日常生活。她认为,自己一旦忘记了女儿的死,就是在行驶背叛,因此她对弟弟通过放生找到解脱的举动心有怨恨。
阿斌夹在两者之间。前女友患抑郁症而死的事并非他的责任所为,况且他还曾悉心照料过对方。因此,他完全不必背负自我责难。但也许爱过太深,他始终无法从过往的记忆中走出来。对阿斌来说,痛苦的往事并不是能够人为忘记或记住的,记忆就在那里。
《六欲天》虽然在影像设计上差强人意——可以说,更多来自业余者的简单设计,但反过来,正是这种“业余”,反而增进了影像的力量,一旦贯彻规整的视听体系,便毫无新意可言——但在文本概念上,却来得相当深刻:中国人世界观中的痛苦与轮回在电影中得到了呈现。
一个人的死亡并非简单抹去一个数字,死者对生者带去了深重的影响。那些活下去的人,不得不背负痛苦的记忆继续活着。有人选择忘记,有人选择皈依佛门,有人则选择记住(像李雪那样,成为主动的受难者)。新冠疫情造成了那么多人的离世,这绝非一串冷冰冰的数字,连带还有幸存下的家人他们痛苦的回忆。
活着的人并不比死去的人更好,他们没有彻底解脱的办法,遗忘的记忆随时可能重来。痛苦会传染、会蔓延,进入永恒的轮回。这是精神上无止境的折磨,或许是比灾难更深重的灾难。正如北野武所说,“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