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剧|北欧冷幽默：神剧《病得不轻》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本篇剧评最早发于微信公众号：豫山野草，2019.06.17.
作为美剧《神盾局特工》、英剧《黑镜》、日剧《紧急审调室》前排观众，今年冬歇以来，上述剧集一集还没看过的我，最近追上了一部小众瑞典剧：《病得不轻》。
《病得不轻》第一季共分8集，每集大约15分钟。B站up主@JorgineErikson上传了全季资源并作了中翻，需要资源的小伙伴可自行搜索观看。
这是一部剧情、色调、构图、节奏、配乐统统满分的，讲述一个「荒废了24年」的少女重新做人的冷幽默喜剧。
由于本文将有大量剧透，建议大家吃下这剂安利，观看完此剧后再来看剧评。（墙裂建议先看剧！！）
这个坐着拍照的高一女生，就是本剧的女主Ellen。高一直接跟帮你拍信息采集照的摄影老师这么讲话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生。没错，跟周围其他同学不一样，Ellen的真实年龄是24岁。换句话说，24岁的Ellen混在了一群16岁的中学生中，试图冒充身份重新读一遍高中。让24岁的你重回高中经历一遍魔鬼三年，听起来简直就是神经病。我们可以看看社会我Ellen姐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自己24年干啥啥不行的半吊子人设，好在Ellen对于自己的废柴属性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混日子下去的Ellen,经历了「旅行自救法」无果后，决定「真正去做点什么」，而她的新自救法，是「走进中学，计划用三年的时间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Ellen坚持了快要有一年。一天班上来了个新老师，Vera，也就是本剧的女二，同样也是Ellen之前旅游时交往的前女友。嗯，我们的菜鸡Ellen还是一只鸡不姬佬。
准备夺门而出躲起来的Ellen不小心撞到了教室门（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不愿意拍学生信息采集照，因为她的牙龈被撞出血了），认出Ellen的Vera追了上来——
V：发生什么了？你是来这读高中的，还是？
E：好吧。（os:是？不是）算是。
V：所以，你16岁？
E：好吧。这堆事情相当复杂，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
以为对方只有16岁的Vera和对方莫名其妙变成自己老师的Ellen都陷入了震惊，双方同意保守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向任何人说出去，一切照旧。
在Hogbergagymnasiet中学，和「过去的Ellen」有关联的，除了正好在学校教务处工作帮她搞定身份信息的死党Katja、Vera，还有Ellen的弟弟David，现在是她的同班同学。万人迷David在Ellen的眼里不是什么省油的灯，David也总拿Ellen假扮高中生的事作为把柄，从Ellen处谋求诸如「免费洗衣服务」这样的好处，总之，姐弟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忙于帮David洗衣服而没时间洗自己衣服的Ellen某天穿了件David的卫衣去了学校。难搞女Jessica——David的女友怀疑Ellen和David有一腿。
在一顿「碰巧」的神操作后，Jessica坚信Ellen勾引了David并甩了他。为了不形成「被甩」这一脸上没光的事实，David拜托Ellen假装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弟弟你这是在骨科啊…），并威胁Ellen如果不同意就去找Moa作备胎。Moa是Ellen的同桌，一个貌似画风唯一符合16岁少女人设的女同学。为了渣弟不渣自己的懵懂小跟班，Ellen答应了在David开的party上假装其女友。结果渣弟在party上和Jessica旧情复燃，留下Ellen接受「被甩」的事实。
在这之前，Moa拿Ellen手机不小心给交友网站上的Stefan老师点了赞， 闷骚男Stefan因此误会Ellen对他有意思。尽管在交友网站上认识了一个颇有好感的女生Noela，Ellen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Vera。走廊上，Stefan追上Ellen告诉她：学生和老师之间不应该有师生以为的关系（指Ellen和他）。实际上，Stefan的这些话，更像是Ellen内心对现阶段她和Vera两个人关系的看法，以及她从Vera那里得到的反馈。
旧伤新伤一起来的Ellen告诉Moa，Moa必须忘了David，并且以一种「成熟的方式」。之所以称这部剧为神剧，其中一点我发现导演和编剧台词安排前后铺陈缜密到让人拍案叫绝。有大量的对话看似是他人对Ellen说他人和Ellen的事，或者Ellen和他人说他人的事，你把她用到Ellen身上，都行得通。换句话说，很多时候，Ellen借评论他人，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她对Moa的劝告，实际上也是她对自己的劝告：她必须忘了Vera。只是这时的Ellen，依旧和弟弟David一样幼稚地认为：先甩对方的才是winner。所以她必须先忘了Vera，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胜利。
宿醉后的第二天是学校的户外活动日。Stefan老师耍帅失败，单腿陷在了丛林中的沼泽中。本来就对这个活动没什么兴趣的Ellen主动去寻找别队的援助，路上正巧碰到了B队和带队老师Vera。原本是Ellen领着Vera去救Stefan，但走着走着Ellen就把路给走迷了。两人找到一栋木屋，准备进去找找有没有地图、电话这类的东西。大概是对Ellen不靠谱行为的一次不满大爆发，Vera和Ellen吵了起来——
Vera：你以为一切都可以不计后果是吗？
Ellen：如果我做了什么，那么我肯定是考虑过后果的。
Vera：哇，真的吗？！你考虑的结果就是后果由我来承担。
……......
Ellen：你以为一直想念着你很有趣是吗？
Vera：如果你期初说实话的话，我也就用不着一直想念着你了。（指Ellen如果早先说明自己16岁）
Ellen：什么？（这货竟然也一直想着我？）
Vera：你在干嘛？（Ellen上前吻了她）
Ellen：Vera，我24岁。
Vera：什么？
Ellen：我不是16岁，24岁了。
好吧，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两个人的谈话逻辑怎么就从负不负责变成了想不想我，总之两个人和好了。这是Ellen在剧里第一次对外承认自己24岁。承认自己24岁，意味着那个龟缩着的16岁保护圈有了裂口。
原本以为生活自此风平浪静美满幸福的时候，不想又被难搞女Jessica刷了一波存在感：她撞见了在木屋阳台上亲热的两人并拍了照。Jessica据此威胁Ellen，如果她能偷到Stefan的期末试卷答案，她就把照片删掉。
经过一系列紧张人心和尴尬至极的操作后，Ellen偷到了考卷答案。在两人刚要完成交易的时候，Jessica手机里的照片不小心被路过的Stefan看到了。
被叫去谈话的Vera和Ellen坐在Stefan的对面，就在Vera认为两人必须得说出真相时，我们的Ellen，再一次发挥了她火车能跑到天的无敌本领，说照片是ps的并且又跑了一堆有的没的。
感到心灰意冷的Vera把Ellen叫到走廊——
Vera：真是感谢你刚才的胡说八道。你就不能坐在那闭嘴吗？我就要因为你被炒鱿鱼了。
Ellen：所以你是在怪我喽？
Vera：你明明可以说实话的。
Ellen：我说实话然后辍学？
Vera：对，就tm和我现在一样。
Ellen：不是，这是我唯一一次努力想要完成一件事情。这对我来讲至关重要。（少女你得想想你来中学的初心是什么啊）
…........
Vera：md，Ellen，讲真，你就像是个大宝宝在装作中学生来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回家等着自己长大或者买个自救书去吧！好好治疗一下。
自尊心受到打击的Ellen回到家又龟缩了起来。暑假在即，Markus校长打来电话给Ellen，希望她能在学年结束典礼上作为班级代表发表学年演讲。
终于，学年典礼到了。站在台上听到校长宣布Vera将要离职的Ellen，终于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
「Ellen, Ellen这都是你的错」
「你不应该让她来承担责任」
「你个懦弱自私的混蛋」
「至少这一次，你应该去做点什么」
「去做点什么！」
在Modest Mouse《The World AtLarge》的背景乐中，Ellen终于勇敢冲上前，站在聚光灯下，不带一句跑火车地，坚定地说出，错在于我。巴厘的相识是成年人的行为，Vera并没有和未成年人在一起。自己的学生身份是假的，Vera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被学校开除。在黑与光，暗与明的对比中，Ellen完成了她的改变：第一次把自己裸露直接地置于矛盾中心。并且「去做点什么」。
剧到这里，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我们或许可以回过头来看看，「病的不轻」指什么。
除了在Ellen看来重回中学是有病才会作出的一个「冲动而糟糕的决定」，我想「病的不轻」可能指代一种状态，一种把生活搞得一团糟，自己也不认可自己的状态。
Ellen做事从小半途而废，她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能把事情干好的料，生活里处处伴随冲动糟糕的决定。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实在也看不下去这样的自己了，于是萌生了自救的想法。同样，Vera也感到困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学校当老师，感觉很诡异，因为Vera更想申请去读大学，但问题是她并没有这么做。用Vera的话，「感觉自己想个傻子」，「这感觉就像一滩水」。
解决这种「病态」状态的方法，实际上在中间剧集时，Ellen已经指明了答案：「如果你考虑过去做某事，那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第一遍看剧的中途，我有几次甚至认为Moa和Vera是Ellen虚构分裂出来的人物。因为Ellen懂得太多的道理了，她真的看见了24岁该看见的人生箴言，甚至更多。她知道逃了学的自己需要去打开自己认识更多的人，她知道去再多的地方内心如果没有作出改变旅行只会变成费钱的消遣；她知道什么年纪能喝酒什么年纪不该随便去见网友；她知道失恋以后需要努力忘记对方不能纠结拉扯；她知道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一直以来，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所有缺点：懦弱自私，害怕直面问题。她不需要任何人去点醒她，她从一开始就拼命地想办法「自救」，她对Moa，对Vera说的那些道理更像是通过一个瓶子把里面的水都倒了进去——她在跟别人交谈，她也在跟自己对话。
Vera一共有两次形容过Ellen成熟（道理大师），Ellen也一直强调自己「我很成熟」（当然不是指坐久了站起来后背会疼的那种成熟），成熟或许是24岁的Ellen对自己的期许：她想成为一个成熟的人。
所以其实很简单，一切的矛盾就在于「想」和「做」。Ellen懂得很多道理，但她习惯逃避去「真正做点什么」——能把上一个谎用跑火车圆过去，问题就不算问题。三年时间，混一混也就过去了，跟旅游两年一样，到最后一样两手空空，因为它们都不过只是「自救」的形式。
Vera是唤醒Ellen自发行动改变的点。这个点不仅迫使Ellen去思考两人的关系问题，更多的让Ellen处于一种「无人能帮时,你要如何自己处理问题时」的不轻松境地。当Jessica拍下两人的照片时，Ellen其实就已经站在了这种境地面前。朋友Katja不能帮她，同学Moa不能，弟弟David就更不用提了（此处留个伏笔）。从保持互不认识的状态，到思考要不要继续在一起的纠结，到重归于好的甜蜜，到害怕因此被辍学的逃避，到该不该担责的斗争，到最后直面问提处理问题的改变，这是Ellen生活里万千问题的其中一个感情问题，但也是万千问题可能面临的普遍心理过程。你看，该做的时候去做就是了。你想减肥，那就去锻炼吧；你想学习，那就收起电子产品先坐在书桌前吧；你想做一场精彩的presentation，那就先把ppt做起来吧。总之，「想」到要「去做」的时候，就「去做」吧。
这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用Vera的话说，「他们唯一真正应该记住的是一个牙龈敏感、扯着拥抱生活的女孩」。是的，同样24岁的我，许多意识因为这部剧，因为Ellen而渐渐打开。不用害怕长大，起码有些事只有成年才能经历。
剧的最后，Ellen站在人群中，拥抱一个新的开始，一如她第一次站在Hogbergagymnasidet的校门前。这个结尾让我想起《搏击俱乐部》的结尾，站在大厦顶楼的杰克对玛拉说：「都结束了，一切都没事。遇见你的时候恰巧是我人生最吊轨的一段期间」。从「病态」的状态出来，接受全新的自己，并不意味着生活自此会少掉很多麻烦。烂摊子还是要处理，新摊子照旧会来。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不神游、不跑火车了，因为你知道里面的你已经是「好」的了。起码你不会再讨厌自己。
除了剧情以外，本剧的配乐（网某云有up主做的配乐合辑，搜剧名即得）、节奏、色调、构图都堪称完美。没有做作的煽情和刻意的鸡汤，伏笔埋得不留痕迹。尤其是叙事节奏，舒服到让人对一部剧产生「一见钟情」的感受。另外导演和编剧用幽默的手法黑了一把形式主义（手机回收袋）和惯性思维（怪客Nova和Uno）。
最重要的是，这部北欧冷幽默神剧，百分百能带给你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