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之名,疯狂屠戮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01
“我不喜欢小津安二郎,因为小津是日本电影之神,所以我是一名无神论者,更是一名反神论者。” ——园子温
这一次园子温终于愿意好好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了——《在无爱的森林呐喊》,苛刻的影评人称这是多年烂片之后的迷途知返。
在这部电影里,导演努力做到了克制,以往标签式的血腥和凌乱的叙事,非常规的剪辑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克制——这对非园子温的影迷来说是一次颇有诚意的示好,忠实影迷也能从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
要让园子温这个怪人心甘情愿地克制自己的想像冲动极为困难。《在无爱的森林呐喊》做到的克制,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也许1961年出生的他年近60,心态大变;也许是资本方Netflix带来的资本压力,要他向更多的网大观众妥协;也许是他多年烂片之后的迷途知返——抑或兼而有之。
02
初识园子温,一定对屏幕飞溅的血浆印象深刻:有人深感不适,有人却觉得远远不够。前一秒对导演残酷诡谲的想象力所折服,后一秒又可能转过来嘲笑导演的道具和血浆好假。
像园子温这样偏好血浆飞溅的日本导演不在少数,血浆飞溅,这几乎是B级片的必然选择——以最低成本换来观众最大化的感官刺激,非血浆莫属。可是用的多了,我们也就慢慢免疫啦。
电影方面,园子温是半路出家,早年以诗人身份见诸铅黄小报,据说后来流浪纽约期间以大量B级片充饥,刻意保持跟主流电影的距离。也许他知道,主流电影也不会轻易接纳他。
身着水手服,相貌清纯的高中女生从来不会在他的电影里缺席,导演为何如此热衷于刻画这一群体,一种解释是为了弥补导演自己的学生时光——导演曾经中途辍学,也许对学校最后的一瞥就是身着水手服的女生。另一种解释是也许这一形象更加符合导演的电影气质。
如果电影有性别的话,毫无疑问他的电影是阴性的;尽管场面看起来血浆暴力,但这种暴力是属于女性的,阴执,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女权主义者尽管指责园子温的电影剥削女性性别价值,但他的叙事通常是主流的女权内核,非主流的叙事方式往往为她带来误解和误读。
校园,血腥,暴力,突如其来的残忍孽杀,师生之间的对立,家庭性别倒错——园子温不厌其烦地书写他对当下的仇恨。他也像他拍摄的主角一样歇斯底里地呐喊。
03
他的电影多来自真实事件改编或灵感来自真实事件,《在无爱的森林呐喊》同样改编自真实事件。这个真实事件的内核十分值得玩味。
开篇记者报道森林枪击案,疑犯尚未锁定;整个电影奠定现实主义基调。
接下来男主村田出场。
——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
餐厅侍者一惊,村田赶紧圆谎道:
——我是一个电影编剧。
男主初次出场就展现了他圆滑世故,精于观察,玩世不恭的一面。他以编剧的身份出场,为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提供了注释——如果你看完电影再回头品味这句话,木村确实是整个事件的编剧。
故事其他角色相继登场。简单说就是东京的一群热血青年,渴望拍一部独立电影,走上电影导演的职业道路。
他们憧憬的电影无所不能,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既在电影里,也在现实里。
身着水手服的高中女生又一次出现在园子温的电影里。这一次她们也没有逃脱被孽杀的命运。
这群热血青年被田村的魅力所吸引,他们决定要以田村为原型创作这部电影。所以他们接近田村,窥视田村,打听田村;同时他们也在接近危险。
田村利用胁迫殴打威胁等手段纠集起一个乐队,舞台上的田村魅力四射,台下是他的粉丝——多半是受他欺骗的女性。奇怪的是尽管被欺骗,这些女人还是趋之若鹜。
女人的生活太无趣,如果生活中有那么一丝逃脱的机会,被骗又怎样?
——请叫我纯洁,纯洁就是我本人。
田村在舞台上演唱。
——请叫我纯洁,纯洁就是我本人。
热血青年在电影里拍摄。他们把田村的生活照搬进电影。后怕的是如果照搬现实,邪恶也要一并接纳。
田村发现了这帮偷拍他的热血青年,便要求跟他们一起拍摄,并以老大哥的身份确立了在团体中的地位。田村带领他们去公司为电影融资,计划失败便暴力威胁。
拍摄中,编剧身份的田村突然抢过摄像机干起来了导演。
谁是导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拍出好片。
田村的观点贯彻在电影里——人生等于电影,电影等于人生。
既然我们拍的是流氓电影,就让我们维持流氓作风。
不堪忍受流氓作风的人离开了,剩下的受到田村的控制和胁迫。此时他们更像一个邪教组织。
为了电影,他们无所顾忌。他们一边逃亡,一边拍电影。此时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逃亡还是在拍电影。
团队中开始有人对这种拍电影的方式提出质疑——这不是电影,这是犯罪。
——我很热爱电影,能死在电影里我很开心。
田村导演了这出杀戮戏——以电影之名,勒死了质疑的成员。
此时电影=现实=犯罪。
他们原本只是想拍一部电影,没想到却拍成了现实。此时电影和现实竟然魔幻地倒置了。
电影幻化成现实,现实倒置成电影。两者呈现出奇妙的互文关系。
田村在剧中未直接杀一人,直接动手的恰恰是这些受害者本人,他只是一个教唆者。就像开篇时田村亲口说的——我是一个电影编剧。
园子温在剧中没有交待田村的结局,而是以一个超现实的镜头让他被带往地狱。
田村是怎样一个人呢?导演对他什么看法?
田村是一个教唆者,他教唆犯罪。罪恶存在于人心,田村之流的存在只是唤醒了罪恶。
田村深谙社会规则,加以利用,一方面又嘲笑社会规则。剧中他把一对严苛的父母教导成朋克,朋克父亲大喊no fature,此处十分动容。
逼仄的日本社会,没有未来。
导演对田村的态度十分矛盾。田村是教唆者,也是觉醒者;他以罪恶的方式对抗了平庸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