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山田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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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山田孝之的戛纳电影节》到《全裸导演》，只是一个伪纪录片到Netflix传记片的转变，是艺术片殿堂到成人电影野史的拾趣，是大雅到大俗的题材跨越，然而，他了不起的地方在于，这两拨观众，好比两个不同的磁极，恰好是最最挑剔的一群影像观众。
艺术片影迷盘踞在豆瓣，常年上演一些打分吸睛、短评出位的行为艺术。至于和三级片，小电影，还有马赛克打交道的观众，更经常上演满世界求种、看后秒删的无情操作。要服务有道德洁癖又追求完美、灵魂开花的这伙人，不来点干货是不行的。
总是，作为一名演员，山田孝之这几年，是结实地刷爆了存在感。《全裸导演》的风向，戛纳剧时候已经有了苗头。山田孝之一心要说服长泽雅美，接受脱戏。再到《硬核机器人》，山田孝之真的开始赤膊上阵，挥汗如雨。 作为八集的网剧，《全裸导演》的导演之一，是《百元之恋》导演武正晴（挂名的是最好看的那几集）。演员表里，还有满岛光（《爱的曝光》）的弟弟满岛真之介，柄本佑（《你的鸟儿在唱歌》》的弟弟柄本时生。
恶棍三人组的演员，国村隼（《哭声》）和石桥凌（《切肤之爱》）是老熟脸。值得记一笔的，是中川雅也，即Lily Franky，利利·弗兰克。国村隼身边，总是跟一个最霉傻小弟。石桥凌边上，也老带着一个最美女助理。只有中川雅也，放松自在，享受着solo独角戏。
中川雅也乃是枝裕和电影的常客——从《如父如子》到《小偷家族》，你很难不记住他。中川雅也有个厉害至极的头衔（众多职业之一），他还是日本AV学院赏的名誉总裁。有公司专门给他量身定做，拍摄白金VVIP版作品，只供给他一个人看——是枝裕和电影，显然不会告诉你这码事。
这三个家伙，不仅是山田孝之艺术道路上的绊脚石，还互相勾结。他们也牵扯出了控制成人电影产业的三叉神经。一个代表不见光的黑帮，地下作业。一个是垄断资本和审查委员，打击中小公司。一个黑👮恶法，贪污受贿，肆意篡改游戏规则。
进入《全裸导演》正题之前，有必要回顾下有成人电影之前。人类主要通过哪些方式，来获取刺激快感。两大类，文字和春宫画。朴赞郁《小姐》里，两种方式已经有真人演绎，是高级节目。《小姐》也是中川雅也很欣赏的一部情色片，他认为韩国电影在情色片上，已经压制了日本。
摄影术出现以后，这一类刺激图像，得到了广泛传播，并有了《花花公子》或者《龙虎豹》这类成人杂志。《全裸导演》，就接上了这波浪潮的最末端，那差不多，是快到1980年的故事。 山田孝之饰演的村西透，在日本成人影像发展历史上，确实有一记功劳。尽管自传类的东西，少不了自我美化。他亲身上阵，真刀真枪的演出，也引发许多争议，甚至被投入美国人的大牢。这些故事，就构成了《全裸导演》的主体内容。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人看到山田孝之扛着摄影机，脱到只剩一条内裤就上阵，差不多就是玩一镜到底不带切，边上的摄影、灯光、录音，几乎是草台班子——有时候还要兼任演员，不免觉得儿戏，认为他大概在拍《摄影机不要停！》，开什么昭和男儿的热血玩笑。
但事实上，当你回看日本1980s的录像带，无论是粉红电影，还是这些更加粗制滥造的成人影像，它们本身就意味着制作上和技术上，不太过关。尤其是在画质一项上，今天感受过4K、蓝光、1080p之类画质熏陶的观众网民，绝对无法接受那种分辨率。
片中也时不时拿希区柯克去世，黑泽明带的帽子和墨镜做迷影梗文章。这也不是故意向影迷谄媚。日本导演里，在行业不景气，制作方式大改变，纷纷下海，拍粉红片谋生度日。黑泽清（《神田川淫乱战争》、周防正行（《变态家族：长兄的新娘》）等人，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执导长片机会，再成为后来的大导演。
再有剧集中，成人电影的制作潮流变化，也是一大主题。最简单的，如要例举最新制作潮流变化，大概就是鉴黄师出没的Pornhub，包括遭人诟病的AI换脸技术，连带VR体验的刺激方式，已经是过去时代所不能想象的。《全裸导演》在记录的，是手工作坊时代的成人电影，制作模式僵化，束缚多，审美落伍。再就像片中人物所吐槽的，那个时候，日本已经被欧美甩开了一大截。
昭和最后十年，也是日本泡沫经济的高峰。简单说，就是人们口袋里钱很多：买买买，飞飞飞，动不动夏威夷。推销英语教材的山田孝之出场了，他只是个不懂话语术的大叔，业绩差，还要养家糊口，上有老母亲，下有两个娃。最悲惨的是，还被绿了。
这时候，部门里的销售冠军，一位灵魂导师出现了。他所展示的推销话语术，跟山田孝之后来卖杂志、拍片子差不多是一回事。第一要义，都是了解受众的需求。如果没有需求，就制作需求。
《全裸导演》，就以“日本合伙人”的创业形式开始了，他们在北海道红红火火，大开分店，引起了大佬的注意。然后是打击报复，山田孝之被坑，第一次进班房。
与这条线索同步发生的，是一个饱受家庭控制的女大学生，她牢牢被束缚在母亲身边。这位女主角，经过一番阴差阳错，很快就会成为蓝宝石影业的缪斯女神。 许多人把《全裸导演》封为热血励志剧，我是不太同意的。本剧有光鲜成分，也有暗戳戳的男人心理满足（就像录制电视节目的广告时间插曲）。剧集后半程，几乎不太有拍摄现场的故事，而是围绕资本、黑帮、警方的作怪而展开。
雄心万丈、光环大开的山田孝之，也在夏威夷被欧美女星羞辱一番，贬为史上最烂的自慰（飞机）片。他因举报，再次进了大牢，还被狱霸菊爆。成人电影的活色生香，也抖露出被黑帮控制的歌舞町残酷奇闻，那个世界的运作规则，差不多就是许多人对这个行业不得好下场的想象。一直到全剧结束，山田孝之并没有成为行业大佬。更绝的是，黑帮没有垮，黑👮没有抓。大家一起看着昭和落幕，步入平成。
还有人，把《全裸导演》看做小李子的《华尔街之狼》。说实话，除了耳闻金融圈的氵㸒舌乚程度，堪比成人电影片场之外，暂时没有太发觉，它们之间有太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药物上，《全裸导演》还是持坚决的否定态度。 全剧高光亮起且纵情可歌的一幕，是重演火车便当的桥段。那种赤条条又玩到点的酸中带爽，爽中有酸的人生滋味，似乎是日本人才能拍得出来（尽管我认为这部电影是喜剧基调）。说到底，对人类而言，性，不外是高级形式的情感慰藉。
山田孝之不苟言笑的认真姿态，与森田望智的天真烂漫放得开，他们各自的人生轨迹和对手状态，是《全裸导演》的最大看点。至少在“我命由我”的人生口号上，他们在此之前都饱受社会身份角色压抑，投入到AV这个片场，都要藐视社会道德和游戏规则，一览无遗地去展示自己。
没被满足的人妻只是引子，按部就班的生活只会摧毁北海道的中年大叔。那一绿幕，和去年何蔚庭导演，台湾电影《幸福城市》中，李鸿其绿了的桥段，一模一样。结果，可怜的年轻人，被少年时代母亲那句“记住，做一个好人”，毁掉了一生——生生叫人看出了“好一个五千年的性压抑”。
一把年纪的山田孝之，以不服输的中二姿态，告诉自己对这个世界很重要。固然，这个被许多人解读出来的，名为热血啊励志啊的东西，挺重要。
更重要的则是另一回事情。为什么这套剧，叫《全裸导演》。说实话，多少人会对一个全裸的幕后人员——哪怕是统领者导演大人感兴趣呢，那多半让人联想到大腹便便，或者是低调发育。用奥逊威尔斯的话，我可以不小心看到艺术家的下体，但别让我看他跳脱衣舞。
所谓全裸，大抵就是全盘托出无保留。但无保留带来的，就是人无完人。山田孝之的许多做法，砸重金去夏威夷，被证明是失败恶搞之举。他是否有行自己方便之说，一直拒绝被控制，是否等于另一种独裁。这些话题，都没有交代完毕，怕是等着后面几季（如果有），但村西的原型人物，在1990s的日本，依然折腾不休。如今也在instagram上，给《全裸导演》这剧打广告。
面对最近低迷，败坏胃口的院线片，如果你时间够多的话，不妨拿这部剧，来杀杀时间——也是一举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