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空气

在影片进行近四十分钟时，summer samba的旋律像细碎的玻璃珠打在小轿车发烫的铁皮上，一时间我心潮涌动，欢喜满盈，竟然想要起立，雀跃。行路好久，车窗里摇摇晃晃的景尽头总算是瞥见了森林的影子。与音乐一同出现的是片名，导演——之前的情节仅仅是一段冗长的铺陈，片中人物处世的目的性，有条不紊的规则，即将在这片森林里被剥去，得到洗礼。

进入森林后，时间成百倍地放缓；相比城市里日夜更替的频繁，它近乎停止了。森林是自己的主人，大片的、无边无际的绿色密集地编织在头顶，滤过斑驳光影。时常地，我们在这一片勃勃野像中感到渺小，又畏惧枝叶密得阴郁（要是塌下来了）。深入丛林的意象让我想起了heart of darkness的那一片雨林，沿着尼罗河，却是接近它的心脏就越是光怪陆离、险象丛生；探索的人们陷在深林粘稠的空气中，像被花液包裹住的小虫子，抽搐着，在异香中慢慢糜烂。未受驯化的自然是有侵略性的，在它四面八方的眼睛里，即便是身上裹着衣料，我们也一丝不挂。进入林中的四个人都先后褪去了衣物，尤其是男，自从他坐在病床上就困扰着他的拘束不安在此终于可以卸下——在森林的照应下他完成了返璞归真的仪式。不同于非洲大陆的那一片神秘森林，这片坐落在泰国与缅甸交界处的森林的野生气息并非是具有压迫性的，时间过的虽极慢，但很灵巧，有种夏日午后的漫不经心，又像是蒸腾于树尖上的轻松空气。

所以，女和男在林中的游荡的自然放松的，正如同他们前来的目的一样纯粹，这映衬了叠加在他们身上的隐喻——他们是亚当与夏娃，和森林一样古老。而并行的另一对男女，妈妈和情人，则是匍匐在阴影中摸索着前进。光和影的对应拉紧了一根弦，似乎在牵扯着这个融进粘腻树脂里的故事在前行——这又或许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大段的铺陈所指的并不是一个激烈的矛盾冲击。我不禁地想起了《龙虾》里的一对男女蒙着眼睛在树林里摸索着前进的情景，那是一个具有强烈诉说欲的故事，而树林则是分隔阀门开启与闭合的瞬间。早在男女在悬崖边上野餐时，我就暗自里把它作为了契科夫的枪，而妈妈在交汇的曲线上逐渐积累势能则是扣动扳机的手指——必将有人从悬崖坠落。但这部影片却把我的盼想闷住了，或许没有埋在地底，而是在结尾刺穿了一个针孔，留下一丝余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