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如山，话术洗白

黄健中拍历史剧还是有一套的，拍这剧应该是给《大秦帝国·裂变》练了手。不过他的剧有个毛病是演员念台词速度一向缓慢，好在用视频APP2倍速播放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2倍速时台词听起来也仅仅“略快”，可想见正常速度守电视台看剧时得多拖沓）。

在2倍速播放下，剧本结构似乎还挺紧凑，没有太多额外的支线，重点都花在勾践如何一次次化解露了马脚后的“信任危机”，欣赏勾践和伯嚭不打草稿信口雌黄把方的硬说成圆的的技能点还能顺便学学“说话的艺术”。

历史故事本身是狗血的，但剧本以“现代眼光”给人物做了花样洗白，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私设如山”：

夫差变成了倾向“合作大于冲突”、不图吞并只想单纯获取邻国资源（相当于“殖民”）的本性仁义的“好领导”； 伯嚭变成了努力调节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矛盾的“好政客”； 范蠡（——明明是“先王托孤之臣”的中年人，在影视剧中却总是以小白脸出场）成了和“送西施去吴国”无关、反而在吴国才和西施见上第二面（见面时才突然爱上的），与之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也就没有那么大的“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Guilty）的单纯苦恋的男纸； 西施则变成了受过良好教育、有独立意志的“无党（诸侯）派”人士，自愿入吴是为了登上历史舞台“拥有姓名”，最后对男人的权谋游戏感到幻灭甚至还发出了王佳芝似的控诉。

（当然，对于传统历史人物的“私设”只要是在剧情大框架中与人物的行事逻辑保持一致，符合人性，我觉得都是可以成立的。如果能跳出传统的阶级、男权叙事窠臼设出新意，就更是值得鼓励的）

不过，即使镀了这么多“人性化”的金，2倍速也会让人物在玩弄话术时显得特别可笑（也就鲍国安老师的演技扛住了2倍速的摧残）。得益于2倍速的祛魅效果，越王勾践的故事经过“现代化改编”后仍然有不少值得kuso之处。

勾践失国后入越为奴基本上是“落后就要挨打”这国民信条的雏形，“卧薪尝胆”在语言文化里也算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前身。然而当时的越国，落后是肯定的，“挨打”却未必，越国民夫被征劳役去给吴国修邗沟（顺便想起了《东方专制主义》论述的农业社会“治水导致专制”，大范围的治水工程导致更强力的专制之命题）——这不还是出于勾践为表忠心的“献计”的吗？况且越国遭灾时还得到了宗主国的救济呢。

勾践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的另一边，送西施给夫差这招美人计功不可没，然而靠给高位者送美人来保障自己利益，联想到最近的社会新闻，这不也是“拉皮条成功学”的本质原初吗？

大致上，失国是屈辱的（勾践本人的确受了不少侮辱），复国是荣耀的（即使荣耀的军功章里有拉皮条的一半）。但是这个屈辱和荣耀，不过为一家一姓之荣辱罢了。勾践口口声声的复国是因为“越国要XX、越国的百姓要XX”——“得了吧”，我心中飘过《独裁者手册》的弹幕：“国家”没有利益，有利益的是人。况且春秋时代的诸侯“国”，连割据政权都算不上，政权合法性还得来源于周天子的册封和宗法祭祀。无论是专制帝国中帝王明君“为国为民”那一套，还是现代民族国家政治认同中“爱国教育”那一套，这些话术揉在这故事中都是相当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