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营销”下的《地球最后的夜晚》究竟讲了个什么故事

12年前

老A把万绮雯等人骗到凯里后，一个开卡啦OK的斑秃觉得万绮雯唱歌好听，于是把她买了下来。

左宏元去斑秃店里唱歌的时候喜欢上了万绮雯。为了得到万绮雯，他向白猫的父亲借了把枪，杀死了斑秃。

白猫知道这件事后，敲诈左宏元。为了保险起见，交易的时候白猫并没有带着赃物去见左宏元，而是把枪藏在一车苹果下，交给了罗紘武，打算收钱后再让罗紘武把苹果和枪一起还给左宏元。然而罗紘武把这件事忘了，左宏元以为白猫出尔反尔，杀了白猫，把他的尸体留在了矿洞。（也有可能左宏元压根就没想跟白猫谈判，直接杀人灭口）

万绮雯并不甘心成为左宏元的情人，她一直在寻找离开的机会。然而左宏元在凯里的势力范围较大，万绮雯的逃跑并不成功，直到她遇上了罗紘武。

对于万绮雯来说，罗紘武的出现是个意外，一个可以利用的意外。万绮雯在确定了罗紘武喜欢自己之后，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她把自己的身体给了罗纮武，让罗纮武迷恋上自己。

后来，在左宏元回到凯里之前，万绮雯告诉罗纮武自己因为害怕左宏元报复，已经打掉了罗纮武的孩子。她的本意是希望借此刺激罗纮武，让罗纮武杀了左宏远。但是罗纮武选择带着她逃跑，希望能逃到朋友在缅甸开的赌场。

结果逃跑失败，两人被抓，此时万绮雯直接提出杀死左宏元然后两人远走高飞的计划，而罗纮武也意识到不杀死左宏元，两人根本无法离开凯里的这一现实。于是他拿了白猫留下来的枪，在电影院里枪杀了左宏元。

等罗纮武完成任务后，万绮雯立刻离开了凯里。万绮雯先是去探望了自己的好友邰肇玫，并把罗纮武母亲的照片留给了她，然后启程去旁海，住在了加油站的旅馆，就这么一直住着，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为了留下来，她每天讲故事给旅馆老板黄志诚听，直到两人结婚。

后来邰肇玫把照片寄了回去，罗纮武的父亲收到照片后以为这是自己的妻子托人寄给自己的，他把照片藏在了坏了的时钟后面，睹物思人。

而罗纮武杀了左宏元后也离开了凯里（可能是避风头），如果没猜错，他去了缅甸的朋友那里，他在那里给人看赌场，希望有一天在这里遇到万绮雯。

12年后，罗纮武的父亲去世，罗纮武重返凯里。他来到父亲开的餐厅里，默默抽着烟，听继母交待父亲的身后事。继母说父亲每次喝醉酒都会死死地盯着坏了的时钟，于是好奇的他拆开了时钟，发现了12年前自己给万绮雯展示过的照片。不同的是，照片背后多了一个人名和一个电话，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浓雾般包围了自己，他的心弦又被拨动了。

罗纮武带着照片和绿皮书踏上了寻找万绮雯的旅程。

他找了邰肇玫后，了解了绿皮书的来历，临走前，邰肇玫留给了他一页纸，上面写着陈慧娴的名字（万绮雯的真实名字或者化名）和地址。罗纮武托好友查清资料后独自来到了旁海的加油站旅馆，在这里他见到了万绮雯的老公——黄志诚，并得知两人刚离婚，而万绮雯就在不远处的麦荡里唱歌。那个地方明天就要拆了，今晚是最后一晚演出。

罗纮武独自来到演出的地方，此时离演出开始还有几个小时，他并没有看到万绮雯。罗纮武来到歌舞厅旁边的一个电影院打发时间，他在影院里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影片里的的3D部分为罗纮武的梦境）

在梦境之前，毕赣把罗纮武的回忆打成碎片，植入电影的各个环节，镜头在现实和回忆中来回切换，使得前60分钟非常迷幻和富有悬疑感，增加了观影的难度。

这种叙事手法手法很容易让人想到诺兰的《记忆碎片》。在《记忆碎片》里，诺兰每5分钟就插入一个倒叙，让观众了解男主之前做了什么，用顺序加倒叙的方法推剧情发展，使得电影充满了悬念和反转。但是作为一个文艺片导演，毕赣显然喜欢文艺多过悬疑，在这样的叙事手法上他给电影的前70分钟配上了文艺的对白，同时由于电影的前70分钟缺少戏剧冲突和反转，整个故事就像是罗纮武的呢喃呓语，让人觉得非常冗长。

而要命的是这70分钟看似无趣、冗长、沉闷，却隐藏着很多关键的线索，是理解整个故事的前提，我们随便拿几个细节来说，

第一个，抽烟的习惯。罗纮武在父亲餐厅里抽烟时有这样一个习惯，先把香烟的头部撕掉一部分再点燃，这个习惯是学万绮雯的。在回忆里，万绮雯就是这样抽烟。

第二个，罗纮武的手机铃声。罗纮武在车底修车的时候，接到好友的来电，那段日语铃声是罗纮武和万绮雯以前看的一部电影的配乐，12年来罗纮武一直用这个铃声，意味着他一直没有放下万绮雯。

第三个，野柚子。

罗紘武：“我要怎么才能给你赔礼道歉？”

万绮雯：“我想吃野柚子。”

罗紘武：“夏天哪里有野柚子？”

万绮雯：“要是我找的到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然后导演镜头一转，切换到两人在树下做爱的场景，那个时候天色灰暗，导演并没有直接把镜头给到柚子树，而是缓缓移动镜头，最终停留在水中的倒影，透过倒影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树上有柚子。显然万绮雯知道哪里有野柚子。她通过这样的方式俘获了罗紘武的心以达到利用他的目的。

这样的细节伏笔，一直延伸到了罗纮武的梦境里。在最后70分钟的3D长镜头梦境里，虚实结合，真真假假，基本都跟前面的伏笔有关。

罗纮武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子其实就是万绮雯说的被打掉的胎儿，这里有两点可以佐证：

1.小孩子说他12岁，这个和万绮雯失踪的时间是吻合的，而也是那一年万绮雯告诉罗纮武自己拿掉了腹中的胎儿。

2.两人打乒乓球。12年前，罗纮武听说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说自己可以教他打乒乓球。

不管万绮雯有没有说谎，是否真的怀孕，罗纮武的潜意识都相信万绮雯没有欺骗自己，所以他把压抑了12年的情感，投射在了梦境里，创造出一个12岁的小孩子。

罗纮武和凯珍被困台球店然后借助球拍魔力飞翔的场景则是对应罗纮武和万绮雯被困在凯里的情节。凯珍，凯里的珍珠，对于罗纮武来说，万绮雯就是凯里的珍珠。这些都是对前文的照应，包括两人飞在天空的情景也一样，万绮雯曾说过：“我想我们只能躲到太空里去。”

12年前没有实现的事情，12年后罗纮武在电影院里用一场梦把它们实现了。而这些梦境也体现罗纮武对万绮雯的迷恋，12年过去了，这些记忆、不甘、不舍依旧埋在心底，并没有褪色。

同时，这个70分钟的梦境还隐藏了一条暗线——罗纮武的母亲。梦里的疯女人，不是别人，就是罗纮武的母亲。而导演给出的提示有两个：

1.红头发。罗纮武和白猫母亲聊天的时候曾说过，自己母亲如果染头发会染成红色。

2.蜂蜜一样甜。疯女人告诉罗纮武自己愿意和那个男人走是因为他让她感受到蜂蜜一样的甜蜜，这对应了罗纮武的儿时经历。小时候，罗纮武的邻居是养蜜蜂的，自己的母亲经常去偷蜂蜜给他吃。

所以罗纮武说过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几岁时就离开了，并不是说她死了，而是和人私奔了，留下来自己和父亲两人，父亲终其一身都忘不了自己的妻子，一喝醉酒就盯着那个藏有照片的时钟，陷入往事的回忆。而罗纮武也一样，他后来迷恋上了和自己母亲长得很像的万绮雯，并被万绮雯所利用、抛弃。 所以故事的源头并不是万绮雯，而是罗纮武的母亲。在疯女人要离开的时候，她和罗纮武进行了这样一段对话。

疯女人：“为什么要帮我？”

罗纮武：“因为，我要抢你最贵重的东西。”

然后疯女人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手表取了下来，给了罗纮武。但是在现实里，这块手表是万绮雯的，她和在火车上见面时就戴着这块手表。

那么你觉得此时的疯女人是谁？是她的母亲还是万绮雯？抑或是两者的结合体？

俄底浦斯情结，这是一个关于寻爱的故事，罗纮武不仅在寻找万绮雯，也在寻找自己的母亲。

导演把非常多的细节伏笔埋在了电影的前60分钟里，留给观众去挖掘，去思考，只有你把这些伏笔、细节理解透了，再结合后面70分钟的3D镜头，你才能看的懂电影。但要命的是罗纮武拍的不是悬疑电影，本质上拍的依旧是文艺片，并没有把重点落在戏剧冲突上，而是落在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最直接地证据就是电影的对白，前60分钟的对白文艺到让我觉得刻意为之。比如罗纮武开着车跟在万绮雯身后的那段独白：

我记得日历上写的是

正午太阳高度最高的一天

意思是过完了这天

白天会越来越短，晚上会越来越长

有没有想起某个熟悉的导演或者某部熟悉的电影？我把上面这段话用粤语讲一次：

我记得嗰日日历写住

正午太阳高度最高嘅一日

意思系过完黎一日

白天会越嚟越短，而晚上会越嚟越长

对，墨镜王的《东邪西毒》。

“那天黄历上写着：初四，立春，东风解冻。就是说一个新的开始。”

“我记得那一天是十五，黄历上写着：室星当值，大利北方。”

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回忆的碎片化导致电影有悬念，可是文艺的对白以及弱化的戏剧冲突，让观众看得昏昏欲睡。就算导演在电影里留了非常多的伏笔和细节给观众理解剧情，观众也根本不买账。于是形成了这样一个恶性循环：

沉闷→走神→丢失关键线索→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沉闷→离场/睡觉。

而实际上，这部电影本来就是一部小众电影，并不是商业大片，是有他的特定受众的，但是宣发的时候，片方给观众营造出了一种商业大片的错觉，再加上电影名称的讨喜，结合跨年夜的仪式感，无数人看完抖音/微博“一吻跨年”的视频后就兴冲冲去买票，做好了跨年夜发朋友圈/抖音视频的准备。然而看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扇了两个耳光。一个是被电影扇的，电影不好看浪费时间浪费钱；另一个则是被文艺青年扇的，看不懂吐槽两句还被人鄙视水平不够。跨年仪式感加上片方的刻意宣传，使得无数抖音用户成了被收割的韭菜。

这对于消费者来说显然是不能忍受的，于是铺天盖地的差评，电影上映一天后票房迎来断崖式下跌。上映三天内，票房由首日的2.62亿下降到1116万再到190万。我昨天去看的时候，电影院一天只排三场，早中晚各一场，我看的那一场全场只有9个观众（算上我自己）。我写这篇影评时又查了下评分，猫眼评分继续下降，仅剩2.6分，豆瓣对文艺电影接纳程度高一点，保持在6.9分。而事实上，如果这部电影不这么宣传，豆瓣的评分完全可以达到7.5分以上，有不少观众看完实在是气不过，特意跑去豆瓣注册账号给电影差评。

我并不觉得这是消费者的错，毕竟每个人都想要用一个特别的方法和自己喜欢的人迎接新的一年，这种愿景你可以觉得太看重仪式感，觉得冲动消费，但是你不能说他错，相反我觉得他们是最无辜的。这群观众仅仅是希望看完电影可以发个朋友圈发个短视频，和自己的伴侣仪式感一下而已，我甚至可以说只要电影不差，哪怕拍出《前任3》的这样狗血的剧情，他们都会因为仪式感为电影的二次传播做出非常大的贡献，可惜的是他们进了电影院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所以这个锅宣传方必须背好，他们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心理，用抖音和微博短视频对电影进行宣传包装，把一部小众文艺片伪装成成大众商业片，让消费者误以为这是商业电影，狠狠地割了一把韭菜。事实上，如果老老实实告诉消费者这是一部什么电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赶跨年场。

而毕赣似乎对自己团队的宣传手法颇为认可，据“猫眼电影”报导，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上映前，毕赣参加了一场沙龙活动，现场有观众就电影正在进行的“末日营销”犀利发问：“如何看待这场营销？会不会担心二三四线的观众看完这部文艺片后发现跟预期不符？”毕赣如此回应：“这是一部非常艺术化的电影，我的宣发同事不偷不抢不下跪，靠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知识做一件事情，我没有决得他们有任何过错，我非常尊重他们。”这个回答并没有直面观众的问题，而是在强调这是宣传组的能力，如果大家还看不懂的话，我给大家翻译翻译：“凭本事割的韭菜，心安理得。”

韭菜是割完了，可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是股市，你割完韭菜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观众看完电影也许什么都记不住，但是导演的名字总归是记得住的，以后观众看到作品有“毕赣”两个字基本都会敬而远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也许下部电影就不是这幅光景了。同时经过这次洗礼，观众也会更加趋于理性消费，看电影被宣传方牵着鼻子走的情况将会大大减少，中国的电影市场将继续朝“口碑为王“的方向发展。

往期文章：

《与神同行2》中的忏悔、父爱与败笔

《遗传厄运》神秘学解析

《GATTACA》：当你还在刷抖音的时候，基因歧视悄然到来

《新世界》——三大影帝联手演绎一黑到底的《无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