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愿意，他就是救世主

——帕·聚斯金德的《香水》观影手记

 
又一位巴尔扎克？

    半年前，我把帕·聚斯金德的《香水》放在书架上。
    我对巴尔扎克或者现实主义，就是有成见。我一直抱着坚定的怀疑——这种作品，读起来真有快感吗？到了所谓浪漫主义的雨果，《巴黎圣母院》开篇也是几十页冗长的“巴黎建筑史”。即使在我崇拜大师的年龄，也在视线的漫无边际与兴趣索然中，昏昏睡去。很不幸，聚斯金德在《香水》中开篇的文字，让我把他当成了又一个巴尔扎克，我把他放回书架，毫不迟疑。
    再识《香水》，是由帕·聚斯金德作为导演之一的电影。我是新街口买的D9的碟片，色调很灰暗的片子，很有时代感，几个世纪之前的巴黎，或者不发达胶片时代的影像。没想到，2分钟后，这部《香水》开始将我击溃。
 

谋杀26位少女，诗意

    即使没有看过小说或者电影，很多人对《香水》的故事也听说一二。一位生来对气味有天才异禀的男子格雷诺耶，谋杀了26位少女，造就了有史以来最具魔力的香水。因谋杀被抓捕后，面临行刑的那一刻，他将几滴香水散布空中，结果——刽子手当场放下屠棍，被谋杀少女的父亲含泪跪下祈求原谅，所有的围观者被香水勾起本能，集体愤怒变成了泛滥的爱欲。
    《香水》的副题是“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确实，《香水》综合了所有好看的东西，美女、连环凶杀、天赋异禀、神秘气味、宗教……我突然想起哪个混蛋说的：没有比美女被杀更诗意的话题了。按这个说法，《香水》绝对够诗意，主人公格雷诺耶为了制造一瓶香水，连续谋杀了26位顶级美女。
    但，有谁敢说这是一种诗意吗？除了顾城这种天才或疯子。
 

疯狂的“天使”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部简单的谋杀故事。在“美女被杀”的背后，有一种被掩盖的疯狂。不，不止一种。
   谋杀犯格雷诺耶自己是疯狂的，他生在巴黎最臭的渔市，生下来就以第一声啼哭，将自己的母亲送上了绞刑架。或许，这次，还有下一次他令那位水果女孩的窒息，都仅仅是意外，但水果女孩的死亡却让他发现了自己——他生来就是气味的王者，他活着就要成为“香水之王”。于是，20多次少女的死亡，如此疯狂的谋杀，在他看来都仅仅是制作香水的一道工序。而已。
    更令人为之震颤的是，当这处女香水散漫的一刻，人们都为之疯狂了。格雷诺耶被当作了天使，没有人记起他谋杀之事，只有香味，还有这香味带来的身不由己的、摧毁一切的情欲。以及，情欲过后的自惭、掩杀真实。
    那一时刻，可能有人会想起希特勒。那一刻，有人会想起关于真理与皈依。或者更多。
 

救世主是做什么的？

    我对《香水》中的那位主教印象深刻。
    这位主教曾经宣布凶犯的归案，结果不过是找了个替死鬼；这位主教也曾面色凌然，但还是在香水的迷惑下认魔鬼为天使。像俗人一样，他拜倒在处女造就的香味中。不仅如此，只要“杀人狂”兼“香水之王”格雷诺耶愿意，他可以利用香水，让凡尔赛的皇帝亲吻他的脚，让教皇宣布他就是真正的救世主。
    对格雷诺耶到底该持何种态度？据中译本的译者说，小说作者聚斯金德首先是批判的，其次是同情的。我估计，译者李清华估计是位老头，他竟然能从中看出“资本主义剥削的极端残酷性”。（这简直是牛比死了的论点。）
    但我还一直惦记着那死去的20多位少女。假如靠牺牲人的生命，来换得世间珍奇如香水，这个代价是不是值得？换句话说，什么样的收获，能凌驾于人的生命之上？走向基督的刘小枫君，看到如此的救世主，估计也会站在所谓“偶在生命”的一边吧？
    只要他愿意，教皇可以宣布他就是救世主——我又想起这句话，忽然一阵后怕，脖子后边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