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蔚蓝的天空,白云翻滚, 日航班机凌空飞行。 机舱里,旅客满座。 年出花甲、满头白发的台北药庄董事长司马昌,手里拿着一本"中国民航"画报, 坐在机舱中部的一排座位上, 他神情不宁,忧心忡忡。 女秘书苏小蔓,坐在司马昌身边,临窗观看窗外翻滚的白云, 她中等身材,年方二十七八,丰姿媚艳。 司马昌心声:“ 祖国啊,我回来了……然而,回到祖国之后,祖国的人民、故乡的人们欢迎我吗?” 一团烟雾遮掩他那阴郁的脸……
二 班机俯冲,滑向跑道……
三 班机停在白云机场的机坪上。 机门打开。 悬梯靠拢。 空中小姐门口侍立。 旅客们走出机舱,络绎不绝地下悬梯。 司马昌手提行李,与苏小曼夹在旅客之中踏上悬梯,他四下环顾,突然眼神惊愕——
四 远处,一辆警车疾驰而来……
五 警车在悬梯旁边停了下来。 几名公安人员跳下警车。 司马昌与苏小蔓走下悬梯。 “ 你是司马昌吗?”一位公安人员走到司马昌面前,向司马昌亮出逮捕证。 司马昌一震—— 一张铁青的脸。 “ 你被捕了!” 又一公安人员走到司马昌面前,向司马昌伸出一只大手铐。 司马昌呆若木鸡,手里的行李掉了下来。 公安人员铐起司马昌的手。 司马昌两眼眩晕……
六 蔚蓝的天空,班机依然凌空飞行。 机舱里,司马昌如梦惊醒,头冒冷汗,从地上捡起的并不是掉在悬梯下的行李包,而是原先拿在手心的"中国民航"画报。 苏小蔓转过身,诧异地:“ 董事长,您怎么啦?” 司马昌:“ 哎,也许我还是不该走这步棋啊!” 苏小蔓掏出手帕为司马昌揩汗,费解地:“ 董事长,这些年来,您在台北天天念叨望故乡,探故土,在广交会上做生意,今天好不容易盼到机会,绕道日本,回到故土,怎又突然叹起气来呢?” 司马昌仰面嗟叹,“ 此行十之八九,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啊!”
七 交易会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邓虎翻开桌面的文件夹,拿出司马昌与苏小蔓申请参加广交会的申请书、旅游签证与回乡介绍书复印件等有关资料注目沉思。 副总经理卢文凯推门进来,“ 邓总,找我有事?” 邓虎:“台湾有位特殊人物绕道日本前来参加广交会——” 将手上的资料递给卢文凯。 卢文凯接过资料看了看,“ 司马昌!” 审视邓虎的脸,“ 就是那个把一大批变了质的中草药掺上树皮草根、碎石乱麻卖给解放区的司马昌!” 邓虎:“ 正是。” 卢文凯:“ 嗬,这可是个特殊人物啊!” 邓虎:“ 特殊人物,特殊接待,这是我们一向的接待方针!经再三考虑,我决定由彤彤亲自出面来完成这次接待任务。” 看看表,“ 好,时间不多了,如果飞机正点,司马昌先生很快就要到达机场了,请立即通知彤彤,准时前往机场迎接!”
八 副总经理办公室,卢文凯向交易会接待办公室主任邓彤布置接待任务:“ 台湾有个重要客人司马昌,回来参加广交会,随同带有女秘书苏小蔓, 邓总决定,这两位客人到达广州后的一切活动都有你亲自陪同接待, 这是他们的有关资料,请准时前往机场迎接。客人到后,下榻白天鹅宾馆总统客房。” 邓彤接过资料看了看,揣进包里,两脚一并,“ 遵令,保证完成任务!”
九 司马昌与苏小蔓夹在旅客之中走出机场出口处。 邓彤认定了目标,向司马昌和苏小蔓迎去,“请问,二位可是台湾来的司马昌先生和苏小蔓小姐?” 司马昌:“ 你是——”突然发现邓彤颇像从前的妻子区亚兰。 “ 我是交易会接待办公室工作人员,是来接你们参加广交会的。” “ 啊,我是,我是台湾来的司马昌!这位是我的秘书苏小蔓小姐!” “ 欢迎,欢迎!”邓彤向司马昌伸出热情的手。 司马昌上下打量邓彤。 邓彤不解其意,但又不好流露自己的表情, 于是, 从司马昌先生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在苏小蔓肩上取下一件行李,“ 好了,司马昌先生,我们上车吧!我的车就在前面。”
十 小汽车离开广州白云机场……
十一 小汽车驶向市区——路上风光怡人。 车箱里,苏小蔓陶醉窗外的自然景色。 司马昌沉溺于往事的遐思之中……
十二 蝉城郊外,夕阳如火。 一条小河逶迤消失在远处幽静的山峪之中。 清澈见底的河水,覆盖着河床上的鹅卵石缓缓地流泻。 一个农家姑娘,蹬在小河边的石坎上洗衣物。 姑娘名叫区亚兰,年方十六七八。她身材苗条,生就一双水灵的大眼,脸面与邓彤生得一模一样, 乌黑的辫子几乎坠到水面。 蝉城药庄的花花公子司马昌,与他家店掌柜黄牛仔手里摇着纸扇,哼着庸俗的小调,从小河对岸的堤坝上走来, 他们来到河边,拾起河床上的鹅卵石,朝区亚兰身边扔去,以引起区亚兰对他们的注意。 水花溅到区亚兰身上。 区亚兰吓一大跳,抬头向对岸望去,见是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臭流氓!” 司马昌非但不觉羞耻, 反倒益发起兴,对黄牛仔说,“ 你看, 这小娘们发起恼来更迷人!” 区亚兰羞红了脸,决定不与理采,抖抖身上的水珠,迅速拧干几件衣物,提起小桶,离开河边。 司马昌与黄牛仔在河对岸嬉笑。
十三 小汽车继续朝市区驶去。 车箱里,司马昌心声道:“ 她,多像当年的她!”
十四 蝉城药庄,一张药单摆在柜台上。 区亚兰站在柜台前向黄牛仔乞求,“ 黄掌柜,这药还是赊我一次吧?我爸的病治好了,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啊!” “东家有话,本店不再赊药!”黄牛仔从抽屉内拿出账簿翻到其中一页,伸到区亚兰面前,“ 再说,你家已欠了这么多钱……” 区亚兰不知说什么好。 黄牛仔合上账簿,“ 如果你肯嫁给少东家,这本账不就一笔勾消了么, 天下哪能找到这样好的事, 别不识抬举啊!” 区亚兰十分气恼,但又不敢得罪黄牛仔,只好忍气含羞地听着。 司马昌走出厢房,装成是偶然撞见的样子,假心假意地:“ 啊,是亚兰呀,你爸的病好些吗?” 区亚兰见到司马昌,脸又羞得通红,低下头,不敢正视司马昌的眼。 “ 又来赊药是吗?” 司马昌向黄牛马仔使使眼。 黄牛仔心领神会,与司马昌一唱一合,“ 少东家,不是说本店不再赊药的吗?” 司马昌:“ 我不是早就交待过?亚兰家应该例外嘛!” 黄牛仔:“ 是,是,交待过,交待过!” 放下账簿,立即对照药单,在药柜里抓药。 区亚兰疑惑地看着黄牛仔抓药。 司马昌用色眼紧盯着区亚兰。 药抓齐了,黄牛仔把药包好。 司马昌向黄牛仔要了药包,殷勤地递给区亚兰。 区亚兰惶恐不安地接药包。 司马昌乘机捏住区亚兰的手。 区亚兰挣扎,叫喊…… 药包落地破裂,溅得满地是药。 一个体魄健壮的年轻小伙子破门而入,迅雷不及掩耳地给司马昌当胸一拳,他就是四十年前的邓虎。
十五 小汽车驶进市区。 车厢里,邓彤问:“ 司马昌先生,您有好多年未来广州了吧?” 司马昌从遐思中惊醒,“ 啊,是呀,已有好几十年未来广州了!” 司马昌好不尴尬,为了自我解嘲,把头拧向窗外,望着市区林立的高楼:“ 啊呀,变化果真不小哇!以前的广州,见不到一座像样的高楼,如今已是高楼林立……” 邓彤看出蹊跷,明显感到司马昌心思重重,但又不便盘问“ 客人”的隐私,于是,装着毫无感觉的样子,“ 司马昌先生,交易会明天就要开幕了,交易会期间,除了洽谈生意以外,如您感兴趣的话,我可陪您在广州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邓彤的礼貌,邓彤的微笑,尤其是邓彤这张熟悉而美丽的脸,使司马昌感到说不出的亲切,他开始忘掉内心的忧虑,脸上露出笑容,“ 邓彤小姐,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愿望, 我不仅想在广州走一走,看一看,而且还想回到我土生土长的故乡去走一走,看一看。” 邓彤:“ 那好哇!如果时间能安排过来,我也愿意奉陪!”
十六 小汽车在白天鹅宾馆门口停了下来。 邓彤、司马昌、苏小蔓先后下车,拿好行李,一起走进宾馆大门。
十七 交易会广场,万商云集。 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主体大楼沐浴在春光明媚的阳光里。 盛开的红棉,把交易会主体大楼装点得分外娇艳。 一条"热烈欢迎全世界前来参加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来宾"的巨幅横额横跨在大楼门口的飘檐上。 楼顶上,彩旗招展。 一串老长的鞭炮悬挂在大楼的一角噼噼叭叭地爆炸。 广场上空,彩球悬挂的条条巨幅标语庄重、醒目;礼炮直冲云霄,在高空炸出朵朵银花。 广场门口,锣鼓惊天动地,狮队狂舞,两条巨龙滚滚而来。 广场中央的喷水池里,喷着晶亮的水花和水柱。 司马昌、苏小蔓在邓彤的陪同下,佩戴着交易会崭新的来宾条,站在水池旁边的人群里观看交易会开幕式的盛况。 大楼门口的阅台上,少先队员手舞鲜花,整齐而有节奏地“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WELCOME,WELCOME,WARM WELCOME!” 交易会总经理邓虎、副总经理卢文凯、机关办公室主任黄彪以及各有关方面、各有关交易团的负责人按主次位置排列在阅台上。要不是有邓彤谈笑风生地站在司马昌身边, 邓虎恐怕很难认出司马昌来——他到底还是在他的脸上找到了旧时的特征, 与邓虎相比,那时的他与邓虎一样英俊潇洒,如今却比邓虎苍老多了,而且显得有点干瘦、佝偻。此时此刻,邓虎在想些什么呢?
十八 “ 亚兰,我决定离家到外面闯一闯, 说不定三年五载都不会回来了!为了治好你爸爸的病,你应该去答应司马昌!他这个人,虽然对你多次无理纠缠,有时言行失去理智,但依我看也并非恶意。” 邓虎在基围上沉默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鼓足勇气向区亚兰讲出这段话来。 “不,别说了!你别说了!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你是为了阿爸的病……” 区亚兰一下子扑到邓虎怀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
十九 日落黄昏的蝉城,化装成老百姓模样的邓虎与警卫员黄彪在城内飞跑。 几个荷枪实弹的伪警队,在邓虎与黄彪身后追赶。 邓虎、黄彪拐进一条铺着鹅卵石的胡同里,跑至尽头,翻墙而过。 伪警队跟进胡同,追到尽头,见胡同拐了九十度弯,犹豫间,伪警队的小头目作了错误判断,枪口一指,命令左右,“ 追!” 伪警队朝小头目所指的方向追去。 邓虎、黄彪隔墙细听。 墙外,脚步声远离。 邓虎、黄彪翻出墙头。
二十 蝉城约庄,夜幕笼罩。 邓虎、黄彪在门外扣门。 黄牛仔手提灯笼,掩门而问,“ 二位有何贵干?” “买药的,” 邓虎回答。 “ 好,进来吧!” 黄牛仔将门打开。 邓虎、黄彪走进药庄。 药庄里的摆设基本还是老样,邓虎并不陌生。
二十一 黄牛仔走进后院,穿过壁廊,一直把邓虎、黄彪带到司马昌的家门口,“ 少东家,来客人了!” 司马昌迎出门外,见是两个陌生人,“ 二位傍晚来此……” “ 买药!。” 黄牛仔抢着回答。 司马昌看看邓虎。 邓虎点头。 司马昌:“ 那好,进屋谈!进屋谈!”
二十二 一盏油灯在桌面摇晃。 司马昌示意邓虎、黄彪下坐,“ 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邓虎:“ 本人姓邓名彪,我的随同,姓黄名虎。” 司马昌跟着坐下,“ 不知二位要些什么药?” 邓虎示意黄彪。 黄彪拿出购药清单递给司马昌。 司马昌接过清单看了,“ 哇,这么大宗买卖,我得筹济几天才行。” 邓虎:“ 给个期限!” 司马昌想了想,“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邓虎:“ 请给个肯定的时间!” 司马昌又想了想,“ 最好五天!” 邓虎:“ 五天就五天!不过,有个条件,五天之后,请你把药运到小北江渡口,船租,搬运全可打入成本,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也好!不过,我看你们是不是……” 司马昌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 当然,买卖人懂得规矩!” 邓虎示意黄彪拿出定金。 黄彪在胸口掏出一迭现钞,放在桌上,“ 我们经过估算,这批买卖大约价值五万,按生意惯例,下定10%,正好五千,点个数吧!” 区亚兰听见厅里有个声音像邓虎,抱着未满月的小邓彤走出厢房,用疑惑的眼光注视着这个戴着墨镜的大胡子。 邓虎见了区亚兰,由喜变忧,因为他现在见到的区亚兰面色苍黄,虚肿,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与以前相比, 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 司马昌发现邓虎在注意区亚兰,向厢房看了一眼,“ 进房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区亚兰退到房里。 司马昌数完钱,将钱摞齐,“ 正好!不过,我还想多一句嘴,你们要这么大批药,将派何用场, 不会转手卖给共产党八路军吧?” 邓虎:“ 买卖人不想提着脑袋完命!” 司马昌:“ 那我就放心了!” “ 请不必多虑,” 邓虎起身,“ 好吧,一言为定,五天之后,我们在小北江渡口等你!” 司马昌起身,将邓虎、黄彪送出门外。
二十三 月光下的田间小道,邓虎一面走着,一面摘下墨镜,扯掉络腮胡子。 身后的黄彪忍不住地笑。 邓虎转身,“ 笑什么?” 黄彪:“ 嘿嘿,小老虎变成了大老虎!大老虎变成了小老虎!” “ 好小子,敢占我便宜!” 邓虎把黄彪的耳朵拧得老长。 黄彪耸起肩,伸着舌头,“ 嘿嘿,嘿嘿嘿嘿。” 邓虎:“ 嘿嘿嘿嘿。”
二十四 解放区营帐,营长邓虎与警卫员黄彪对弈,正杀得难解难分。 护士长项曦端着托盘来到邓虎面前,“ 邓营长,邓营长,你看,这药全是假的!” 邓虎撂下棋子,站起身来,伸手在托盘里翻了翻,见托盘装的全是树叶草根,碎纸乱麻,方知上当,激动得跺起脚来。 项曦把托盘放在桌上,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几支云南白药递给邓虎,“ 这些云南白药,全变了质!” 邓虎拿起一支云南白药,打开盖子,用指尖蘸着药粉舔了舔,“ 呸!” 吐在地上,“ 这个流氓!” 黄彪气的咬牙切齿,从坐位上弹起,一拳猛击桌面,“ 抓住这个狗杂种,老子非当场毙了他不可!” 棋子弹出棋盘,撒落一地,滚的滚,转的转。
二十五 阅台上,邓虎凄怆的脸。 礼炮声变成了轰隆隆的大炮声;鞭炮声变成了哒哒哒的机枪声。 邓虎的眼前又呈现出战火纷飞、马蹄嘚嘚的战斗场面。
二十六 蝉城郊外,炮声隆隆。 一发发炮弹飞向城内的敌军驻点。 邓虎站在坡地上,用望远镜向城内观望。 炮火中,敌伪乱成一团,抱头鼠窜,有的呼爹,有的喊娘。
二十七 邓虎的部队浩浩荡荡开进蝉城。 欢呼胜利的老百姓载歌载舞。
二十八 茅舍已百孔千疮。 茅舍里, 黄彪在往土灶里添柴草。 项曦在灶台上淘米做饭。 一位年轻战士挑水进门,来到水缸旁,放下扁担,提起水桶就往缸里倒。 疾病缠身的区亚兰抱着几个月的小邓彤,哭诉与邓虎离别后的境遇,“ 你走后,司马昌又多次找我纠缠,为了阿爸的病,我只好违心相许, 然而,我还是没有留住阿爸……” 邓虎心酸地:“ 亚兰,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阿爸……” 区亚兰擦了擦泪,“ 说句公道话,阿昌也算尽了心,阿爸的后事料理得还不错!可这个没良心的到底还是撇下我们娘俩与他爹爹一起离开了我们……” 邓虎思索着问:“ 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区亚兰摇摇头,“ 不知道!说是去避风,过了风头就回来,但我心里明白,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因为他是怕你回来找他算账才逃走的。黄牛仔霸占药庄之后,敢气势汹汹地把我们娘俩逼到这里就更加证实了这一点。那天你来买药,尽管贴着胡子,戴着墨镜,我还是能认出你来。我万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们干出那种缺德事!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他爹干的,阿昌也是出于无奈。” 邓虎安慰着:“ 亚兰,这事已经过去,以后你就别把它放在心里了。再说, 黄牛仔已给我们镇法, 总算为你除下一块心病。”
二十九 阅台上,邓虎凄怆的脸。 大炮声又变成了轰隆隆的礼炮声;机枪声又变成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 邓虎仰望远处盛开的红棉,感慨万千, 他深沉的心声:“ 一别四十余年,他今天到底回来了,而且还要与我们做生意……” 礼炮声、鞭炮声停止了。 几千个彩球升上了天。 几百只白鸽飞上了天。 欢腾的广场。 来宾们潮水般涌上阅台,涌进交易会序幕大厅。 司马昌、苏小蔓在邓彤的陪同下,朝阅台走来。 邓虎退到他人之后,巧妙地避开了司马昌的视线。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登上阅台。 邓虎隔着人缝的眼。 “这不是当年的司马昌吗?” 黄彪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正想换个角度细看。 “黄主任,” 邓虎在人缝里喊。 黄彪停步,诧异地望着邓虎。 副总经理卢文凯心里是明的,他一面审视黄彪,一面向邓虎递眼色,还忍不住地笑。 邓虎暗示卢文凯不要笑。 黄彪有所觉察,更是摸不着头脑, 但当他醒悟过来回头再看时,司马昌、苏小蔓、邓彤已走进序幕大厅。
三十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绕过序幕大厅后侧的音乐喷泉水池,走进电梯。
三十一 阅台上,邓虎问:“ 黄主任,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熟人了?” 黄彪又往序幕大厅看。 序幕大厅已不见司马昌的影子。 黄彪:“ 刚才,彤彤陪同走进序幕大厅的那个瘦老头好像当年的司马昌呀!” 邓虎一本正经地;“ 你认错人了吧!”
三十二 医药保健品展厅,邓彤拿起展架上的“ 美的青春茶” 向司马昌、苏小蔓介绍:“ 美的青春茶是中国乌龙茶之珍贵饮品, 系以我国传统医学方法,配以十味自然植物,科学精制而成,具有清除脂肪,减肥胖的功效,经常饮用,使人容光焕发,青春永驻。” 司马昌接过邓彤手中的“ 美的青春茶” 看了看,“ 邓彤小姐,听说大陆现有一种饮料既可减肥,又可增胖。”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司马昌先生所指的一定是我国著名医生杨济生先生精心研制成功的济生健美晶!”
三十三 黄彪独个儿在办公室踱步,“ 这个邓虎到底搞的什名堂……不行,此人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司马昌,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将剩余的大半节烟蒂往烟缸一揉,走出门外。
三十四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在医药保健品展厅的洽谈室里品尝“ 济生健美晶。” 业务员一面招呼,一面介绍:“ 济生健美晶是我国著名医生杨济生老先生对几千年宫廷御医的名方、食膳进行多年研究,分析和总结,并经过多次实践,全部选用上等中药材料精心研制而成。它妙就妙在过胖和过瘦的人都可服用。其主要医学原理是通过加强人体血液循环来促进新陈代谢,以达到减肥的目的。除此之外,它又能增强机体抗病能力,减少疾病,纠正机能失调,轻身健脑,增进健康,故过瘦的人服用后可以增强体魄。现在,人类已把肥胖当成影响人体健美的灾难,有的甚至把它说成是一种病态——肥胖病。面对当今减肥运动日益兴起的世界潮流,济生健美晶正以其独特的疗效名列前茅。日本、泰国、新加坡、香港、澳门等地的有识之商,正以极大兴趣争相要求经销。司马昌先生如有兴致,不妨一试!” “ 当然,当然,” 司马昌放下冲济,“ 我不仅想试,而且如贵公司信得过我的话,我想向贵公司提出申请,请示批准我为贵公司济生健美晶在台湾的总代理商!” 业务员:“ 本人十分赞赏司马昌先生的想法, 目前,我们的济生健美晶在台湾正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代理商,希望能尽快收到您的申请。我想,既然司马昌先生是邓彤小姐带来的客人,一定会很快得到批准的,而且还会给予相当的优惠条件!” 司马昌高兴地:“ 我将尽快向贵公司递交申请书。”
三十五 黄彪在某展馆找人, 边走边左顾右盼。 一位服务员见他找人找得很急, 迎上前问: “ 黄主任, 您在找谁呀?” 黄彪: “ 阿, 小鬼, 有没有见邓彤来过这里?” “ 对不起, 没有。” 服务员微笑着答。
三十六 黄彪急步蹬着楼梯步级, 边蹬边往四周看, 不料与一位下楼来的业务员撞个满怀。 业务员与黄彪不熟, 但早知他的身份, 见他这般慌张模样觉得好笑。 “ 对不起!” 黄彪礼貌地扬了扬手, 又急步蹬着楼梯。
三十七 黄彪在手扶电梯上向四周展馆里眺望。
三十八 黄彪又在另一展馆找人, 与迎面走来的大会工作人员小李打过招呼后擦身而过, 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小李。 小李转身,“ 黄主任——” 黄彪: “ 你是从化工馆来吧, 有没有见到邓彤?” 小李: “ 刚才见过, 陪着两位来宾在化工馆转了一阵子, 现在可能去了药材馆。”
三十九 药材馆展厅,展柜里一只貌似人型的人参样品映入司马昌眼帘。司马昌不用看标签就已识别是什么参种。“ 这是吉林人参,它是关东三宝之一,产于吉林省长白山区,是一种理想的天然滋补药物,有补五脏、安精神、医治神精衰弱,帮助消化和血液循环,抗衰老,增强生殖机能,恢复身体健康等特效功能。” 又一只型体略有差异的人参样品映入司马昌眼帘。司马昌同样没有看标签,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 这是移山人参,产于辽宁,它是采用野山参的种子或幼苗,按野山参的生长习性和所适应的环境,由人工培植出来的新参种,生长期一般二十至三十年,其外形与有效成份均与野山参相似,是一种高级营养药物,具有补气养血,医治神经衰弱,帮助消化和促进血液循环,增强生殖机能,养身强体等功能,可鲜用,也可干用,可制成红参、糖参、人参糖浆等。” 邓彤、苏小蔓一直以赞赏的眼光注视着司马昌。 黄彪走进药材馆,见邓彤在听司马昌“ 演讲”,往展柜后一闪。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又沿着展柜往前看。 展柜里陈列着几种包装不同的云南白药。 司马昌拿出展柜内的云南白药,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云南白药是中国的传统名药,选用云南贵重药材,包括田七、麝香精制而成,具有止血、止痛、消炎愈伤、活血化瘀等功能,不仅可治各种跌打损伤,而且对于慢性胃炎、胃出血、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及多种妇科血症,同样具有显著疗效。此药原名百宝丹,为云南著名中医曲焕章首创,至今历时七十余年,早已驰名中外。” 邓彤忍不住夸奖道:“ 嗬,司马昌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百药通’啊!” 司马昌:“ 哪里, 哪里, 不敢当!不敢当!” 跟在展柜后面偷听的黄彪为之一震,“ 司马昌!果然就是当年的司马昌!”
四十 晚上,邓虎家的客厅里,黄彪在邓虎身边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 说说看,彤彤今天上午陪同的那个瘦老头,是不是当年的司马昌?” “ 你说呢?” 邓虎反问。 “ 我说是!” “ 何以见得?” 邓虎诈懵。 “ 别以为我不知道, 今天上午,我在药材馆找到彤彤,听见彤彤夸奖司马昌先生是个了不起的 ‘百药通’!” 邓虎爽朗一笑,风趣地:“ 嗬,你的侦探本领真是不减当年啦!原来你是来向我通风报信的呀!” 大腿一拍,浓眉一扬,朝卧室方向:“ 老伴,老伴, 炒菜,炒菜! 拿酒来!拿酒来!”
四十一 宾馆咖啡厅,司马昌深有感触地:“ 邓彤小姐,今天广交会之行,使我大开眼界!在台湾,有人说大陆经济发展如何如地何缓慢,依我看,这种说法并不客观!” 邓彤谦虚地:“ 中国人多,底子薄,经济发展速度比某些发达国家或地区是慢一些,这是事实, 然而,我们并不低估自己所取得的成就。这种成就,是拿自己的现在与过去比。” 司马昌满意地点点头,“ 邓彤小姐,看来你是个实事求是的外交官!” 邓彤的BB机响,她看了看BB机显示窗,补充着说:“ 因为我们曾经吃过不讲实事求是的苦!”
四十二 餐桌上摆上了几盘小菜与一瓶普通白酒。 邓虎、黄彪面对面边吃边饮。 邓虎:“ 实说吧,我怕你感情用事,才未将司马昌先生回来的消息告诉你。现在,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了。不过,我有个要求,关于司马昌先生的过去,你可要对彤彤保密!” 黄彪:“ 彤彤还蒙在鼓里?” 邓虎:“ 是的。” 黄彪呷了一口酒,“ 这么说,彤彤的事,你是不打算向司马昌先生摊牌的喽?” 邓虎漫不经心地:“ 不,这张牌一定得摊,关键是怎么样摊法。” 黄彪:“ 那到底怎么样摊法?” 邓虎:“ 我想让司马昌先生自己解开这个迷。” 黄彪:“ 此话怎讲?” 邓虎:“ 你想想,彤彤与旧时的区亚兰几乎是一个模子翻版出来的,司马昌先生见了会有何感想?能不弄个水落石出?这就叫做解铃要靠系铃人哪!我与卢副总经理商量后,决定让彤彤亲自出面陪同接待司马昌先生,其目的就在这里。” 项曦又从厨房端出一盘西红柿炒蛋。 邓虎补充着说:“ 这种摊牌办法,可能收到更好的效果!你项曦嫂子也觉得这个办法比较好!” 黄彪把头伸到项曦耳边,“ 老嫂子,到时你就不怕彤彤飞了么?” “ 飞不了!” 项曦把菜盘放在桌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四十三 卧室里,项曦一面收拾衣物,一面对靠在床屏上看简报的邓虎说,“ 话虽这么说,彤彤飞不了,我心里有数,但我心里到底还是不踏实啊! 几十年来,彤彤一直以为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现马上又要冒出另一个亲生父亲来,彤彤接受得了么?这孩子要是知了实情,还不知到底会怎么想啊!” 说着说着,情不自禁掉下泪来。 邓虎放下简报,摘下老花眼镜,“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但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室外传来开门声。 邓虎小声地:“ 嘘——彤彤回来了。” 项曦抹去眼泪,装出很平常的样子,继续收拾衣物。 邓虎又戴上老花眼镜,拿起简报看。 房门推开,邓彤走进,“ 爸,妈,都这么晚了,您俩还不睡呀!” 邓虎又摘下老花眼镜,“ 还不是等你回来呀!又上哪去了?搞到现在!” “ 陪司马昌先生与苏小蔓小姐饮咖啡去了, 随后, 去了瑶瑶那里。” 邓彤边说边在包里掏, “爸, 妈,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明天晚上,瑶瑶与她的几位伙伴在友谊沙笼歌舞厅举办表演唱, 您们和黄彪叔叔、卢副总经理,还有司马昌先生与苏小蔓小姐都是她的特邀代表!” 邓虎高兴地:“ 是吗?” 邓彤掏出几张票来,举在手里,“ 喽!” 邓虎拿过票看了看,“ 真可惜,我和卢副总、黄彪叔叔明晚都有外事活动,肯定是去不成了!我要是不去,恐怕你妈妈也是不会去的哟!” 邓彤不太高兴地:“ 爸,你们爱去不去我管不着,为什么还要给妈打包票?妈——” 项曦怕邓彤看出破绽,一直埋头收拾衣物,故意不与邓彤搭腔,但邓彤这么一叫,也就身不由己了,“ 不是你爸给我打包票,就算你爸能去,我也不太想去。” 尽管项曦仍未与邓彤正眼相视,但本来就觉奇怪的邓彤到底还是看出了破绽,“ 妈,您是不是哭过!” “ 怎么会呢?” 项曦尽量掩饰内心的惊慌,但无济于事,便索性来个金蝉脱壳,“ 我上厨房看看……” 邓彤更加蹊跷,目送项曦出门后回过头来,“ 爸,您是不是惹妈生气了!” 邓虎不想让邓彤继续纠缠,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邓彤埋怨地:“ 爸,您真是!” “ 好,不谈这事了!不谈这事了!你对司马昌先生有何印相?” 邓虎岔开话题。 “ 人倒不错,也很见谈,特别对药材颇有研究,就是心情不太开朗,使人感到内心深处隐藏着诉说不清的苦衷。不过,今天还算不错,签了不少合同,而且进展顺利,心情舒展多了。” “ 是吗?这也难怪!几十年后第一次回来,内心深处一定有很多感受。” 邓虎放下老花眼镜,拿起床头柜上的酒会请贴,“ 后天晚上,大会在迎宾馆宴请台湾同胞,请你把请贴转交给司马昌先生和苏小蔓小姐——其中有一个是你的, 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四十四 次日早晨,司马昌、苏小蔓在邓彤的陪同下,再次走进广交会序幕大厅。
四十五 瓷器馆展厅,邓彤拿起展架上的瓷器举在司马昌面前:“ 此为新彩瓷,出于清末,其主要特点,花形简练,色彩鲜明,尤以配置茶楼酒馆为最佳!” 司马昌笑了笑,“ 真可惜,我是专门经销药材生意的,如果我是一个茶楼或酒店老板,我一定让我所有的瓷具全部更新,改朝换代!”
四十六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在粮油食品馆洽谈室里品尝贵州茅台。 司马昌接过业务员递来的茅台酒呷了一口,顿觉满口生香,荡气回肠,“ 嗯,好酒!好酒!” 放下杯子,“ 人谓贵州茅台,风来隔壁三家醉,雨过开瓶十里芳,此话实非虚传!” 苏小蔓也接过业务员递来的茅台酒呷了一口,呛得鼻泪俱下,面红耳赤,但仍逞能地:“ 好酒!好酒!” 司马昌风趣地:“ 好酒!好酒!再好一点,就断气了!” 众捧腹大笑。
四十七 医药保健品洽谈室,业务员一面往几只小酒杯斟酒,一面向司马昌、苏小蔓和邓彤介绍,“ 这种三蛇胆汁酒以优质陈年白洒和杜仲、当归、蜂蜜、蛇胆汁等珍贵药材,采用古法泡制而成,其色泽深红透明,入口绵甜清香,味美醇和,具有舒筋活络,行气补血,养神明目,强身健体等功能。” 将酒杯先后递给司马昌、苏小蔓和邓彤,“ 来,请诸位品尝品尝!”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各自品起。 司马昌:“ 嗯,不错!” 邓彤:“ 真香!” 苏小蔓:“ 好苦,不过苦中带甜!” 业务员又往另几只小酒杯斟了酒,“ 来,请诸位再品尝品尝西汉古酒!这种酒是采用一九七二年中国湖南省长沙市东郊马王堆出土的,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历史的古代医方配制而成,色、香、味诸方面均具有浓郁的古代风味,有益精填髓,养良驻颜之功能。” 司马昌接杯品尝后,“ 很好,这两种酒我都想订购一批回去试试,如果好销,下届交易会我们再来申办代理。”
四十八 司马昌又在药材馆展架旁拿着展架上的鹿茸片和鹿茸精粉向苏小蔓和邓彤“ 演说”:“ 这种鹿茸片和鹿茸精粉,均采用中国东北之上等梅花鹿鹿茸加工而成,具有生精补髓,养血益阳、固腰益肾、强筋壮骨等功能。” 一位业务员拿着已填好的合同单走到司马昌面前:“ 司马昌先生,合同全部填好,请签字吧!” 司马昌放下鹿茸片和鹿茸精粉,接过合同单看了看,提笔在合同单上一一签字。
四十九 总经理办公室,邓虎对卢文凯说:“ 明晚迎宾馆的宴请,我还是不去参加为好。” 卢文凯:“ 你不参加,宴会由谁主持?” “ 当然是你呀!” “ 我!合适吗?” “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大会也从未有这么个规定!依我看, 黄彪最好也不要参加, 还是那个意识,我与黄彪过早在司马昌先生面前露面,定会影响司马昌先生的思想情绪,对这次接待工作带来不利! 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去与黄彪通通气吧!”
五十 歌舞厅座无虚席。 著名歌星黄瑶小姐自编自演的表演唱一连获得观众好几次喝彩,最后以热烈的掌声结束了她的表演唱。 “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黄瑶又向观众行了礼,挂上麦克风,高兴地跑下舞台。 司马昌、苏小蔓、邓彤掌声相迎。 司马昌:“ 黄小姐,你的歌声,你的演技,可谓一流!” 苏小蔓伸着大拇指,“ 真棒!” 邓彤:“ 好极了!好极了!” 黄瑶在邓彤身边坐下,“ 司马昌先生、苏小蔓小姐,我唱得不好,也演得不好,请别见笑!不过,我有办法弥补你们的兴致,有一位才华超群的业余歌星……” 邓彤知道黄瑶是想推她出台,“ 瑶瑶,请不要出我的洋像好不好?” 司马昌惊讶地:“ 啊,邓彤小姐,你一定得来一首!” 苏小蔓跟着附合:“ 对,请邓彤小姐来一首!” 黄瑶:“ 来,咱们欢迎!” 司马昌、苏小蔓跟着鼓掌,“ 欢迎,欢迎!” 邓彤站起,“ 好,那我就现丑了!”
五十一 “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做,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为何你一去,便无消息,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邓彤的歌声,邓彤的演技同样获得观众阵阵喝彩。
五十二 乔羽的歌词,谷建芬的谱曲,再加上邓彤充满激情的歌声和演技在司马昌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
五十三 老司马躺在床上抽大烟。 黄牛仔推门进来,“ 老爷,我来了!” “ 我叫你准备的药筹齐了吗?” “ 回老爷,全齐了!” “ 好,阿昌前几天接的那份订单,就用这批货发出去!” 黄牛仔:“ 是!老爷。” 站在床边的司马昌:“ 这后院仓库的药大都是变了质、发了霉的呀!” 老司马:“ 你懂个屁!” 司马昌不敢吭声。 “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装船,明天早起给人送货!” 黄牛仔:“ 是!老爷。” 退出门外。
五十四 一群小孩在窗外戏耍。“ 司(死)老头,司(死)老头,南下大军要你的头;大胡子,有来头,捉住骗子情不留……” 司马昌在窗内战栗:“ 当时我就觉得那位大胡子不像是个买卖人。” 老司马还是在床上抽大烟,“ 大胡子与那位随同叫什么来的?” 司马昌:“ 大胡子叫邓彪,随同叫黄虎。” 老司马:“ 邓彪!黄虎!……谁长谁少?” “ 邓彪长,黄虎少。” “ 按字意,彪字有种解释即小老虎也,……长者是小老虎,少者是大老虎,这岂非老少颠倒!” 老司马终于悟出奥秘来,“ 对,一定是他们在通报姓名时有意将‘彪’与‘虎’换了个位, 来了个张冠李戴!” 司马昌猛然醒悟,“ 就是说,邓彪就是邓虎?” 老司马:“ 肯定是!” 司马昌:“ 怪不得声音那么熟?” 远处传来枪炮声。 老司马:“ 这城外的枪炮声如此频繁,依我看,邓虎的部队很快就会打到蝉城来了。” 司马昌:“ 到时邓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老司马:“ 是的,眼下别无他法,三十六计走为上,你得尽快收拾一下,一两天之内你我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避风, 要莫,等邓虎的部队到了蝉城,想走就来不及了。” 司马昌愈听愈害怕,“ 那,我们上哪去呢?” 老司马想了想:“ 最好是台湾。” 司马昌:“ 台湾?” 老司马:“ 对, 台湾。” 司马昌:“ 那么,药庄怎么办?亚兰和彤彤又怎么办?” 老司马:“ 我们走了,这里还有黄牛仔嘛!亚兰和彤彤你就不用担心了,邓虎曾与亚兰相好过,相信到了蝉城也不会把她们娘俩怎么样的。再说, 留下亚兰和彤彤还有另一层用意,万一咱俩回不来,咱们的根还在这里,这药庄始终都是我们的, 要不,都走了,又都回不来,这药庄不是白白送给了黄牛仔了!再往远处想,如果真是回不来,也只好从长计议,只要咱们能在外面混出个名堂来,再想办法回来把她们娘俩接走!”
五十五 卧室里,亚兰坐在床边, 噙着泪, 将司马昌的衣物一件件迭好放进皮箱里, 又将几叠钞票塞进皮箱。 司马昌一面裹着古玩,“ 亚兰,咱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和阿爸只不过是找个地方避避风,等风潮过后,咱就即刻回来……”将古玩放进箱里, 盖好箱盖, 在亚兰身边坐下…… 亚兰擦擦眼泪,依在司马昌怀里: “ 万一回不来呢, 我和彤彤不就成了孤儿寡母?” 司马昌闷不出声, 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好。 摇篮里的彤彤醒了。 亚兰起身抱起彤彤。 司马昌看看墙上的钟, 接过彤彤一阵狂吻, “ 好, 我该走了, 再晚就赶不上船了!好好保重, 看好孩子!药庄的事我已向黄牛仔交待好了!”将彤彤递给亚兰, 拎起皮箱,走出卧室。 亚兰追到门口,“ 孩子她爸,你要早点回来啊……” 彤彤受了惊吓,大声哭了起来……
五十六 歌舞厅里,司马昌感伤地心声:“ 想不到这风一避就避了四十几年……”
五十七 “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做,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邓彤同样以热烈的掌声结束了她精彩的表演唱。 掌声经久不息。 邓彤又向观众行了一礼,但无济于事,只好重复一段歌词。
观众的胃口也大,掌声依然经久不息。 邓彤顾不得这么多了,将麦克风往架上一挂,兴忡忡跑下舞台。 苏小蔓、黄瑶掌声相迎。 司马昌遐思未了, 脸色显得特别难看。 邓彤问:“ 司马昌先生,您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司马昌掩饰心悸,“ 啊,不,不是……邓彤小姐,你的歌声太动听了……”
五十八 迎宾馆宴会厅,灯光灿烂,富丽堂皇。 一张张大圆桌摆着丰盛的酒宴。 宾主满座。 交易会副总经理卢文凯看了看表,慢条斯理地从首席坐位上站了起来,“ 尊敬的旅日侨胞,台湾同胞,女士们,先生们,我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经济贸易部、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日侨胞、台湾同胞表示最忠厚、最热烈的欢迎!” 宾主热烈鼓掌。 离首席不远的另一张圆桌上,司马昌、苏小蔓、黄瑶也在鼓掌。 “ 奇了,这么隆重的外事场合,爸爸与黄彪叔叔怎么都不见来?” 邓彤举着的巴掌没有拍。
五十九 邓虎、黄彪在客厅里对弈,正杀得难解难分。 项曦一面斟茶,一面观战。
六十 迎宾馆宴会厅,卢文凯即将结束热情洋溢的致词,他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最后,请允许我在此为各位旅日侨胞、台湾同胞、女士们、先生们的身体健康,为本届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在多位朋友的鼎力支持下,取得圆满的成功,干杯!” 众纷纷站起,举杯相碰。
六十一 客厅里,邓虎"啪”的一声将一粒棋子拍在对方的棋盘上,错把“将”字喊“ 干 !” 黄彪按着自己的“ 帅 ”,“ 嗬,它可不是你那个久别重逢的司马昌啊!” 哈哈大笑。 项曦笑得茶从杯里荡出。 邓虎自觉荒唐,捧着肚皮,笑得前仰后合。
六十二 马路上行人熙攘, 火树银花。 小汽车缓缓驶来。 车厢里,司马昌出于酒兴,显得兴致勃勃,“ 邓彤小姐,此次广交会之行,受益非浅,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又签了不少合同,但说心里话,签合同,做生意,并不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我的主要目的是想回到我土生土长的蝉城走一走,看一看, 如今的蝉城,肯定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去到哪里,我还不知能不能找到旧时的模样, 所以,我希望有一个熟悉蝉城的人陪我一起去,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彤彤……” 司马昌突然改变了对邓彤的称呼,而且语言显得格外亲切,开始对邓彤进行试探性摸底,“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一定是蝉城人!” “ 司马昌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讲话带有蝉城口音?” “ 不,彤彤,你的普通话讲得相当准,凭口音是听不出来的。” “ 那凭什么说我是蝉城人?” “凭估计!” 司马昌显然在撒谎。 邓彤并未觉察,“ 您的估计很准确!” “ 我不仅能估出你是蝉城人,我还能猜出你父亲的名字,你说,你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叫邓虎?” 邓彤惊讶地:“ 司马昌先生,您认识我爸?” 司马昌作了否定的回答,“ 不,哎……不认识!不认识!” “ 那您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叫邓虎?” 邓彤追问。 “ 听人说的!” “ 听谁说的?” 邓彤穷追不舍。 司马昌无言可答,“ 彤彤,很对不起,有些事就请你不要刨根问底了!” 邓彤莫明其妙。 司马昌身边的苏小蔓更是摸不着头脑。 邓彤身后的黄瑶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倾听司马昌与邓彤的对话,听到这里,她将身子往前一挪,双手搭在邓彤身后的靠背上,並偷偷用手指在邓彤背后轻轻捅了一下。 邓彤觉到黄瑶的手指在动,便斜眼看着黄瑶。 黄瑶偷偷向邓彤使眼色。 邓彤更觉奇怪,而且明显意识到黄瑶好像知道司马昌什么秘密,于是就不再向司马昌先生追问了。
六十三 小汽车停在白天鹅宾馆门口。 邓彤下车与司马昌握手道别,“ 司马昌先生,明天早晨八点我和黄小姐一起陪您们去蝉城,请早点回房休息吧!”转身上车,关起车门。” 小汽车离开白天鹅宾馆。 司马昌、苏小蔓立在原位,向小汽车里的邓彤、黄瑶挥手告别。 司马昌:“ 再见!” 苏小蔓:“ 再见!明早再见!” 小汽车远去。
六十四 小汽车经过沿江马路。 车厢里,邓彤问:“ 瑶瑶,刚才你为何用手指捅我?” “ 彤彤姐,你知道司马昌先生是如何去的台湾吗?” 邓彤:“ 不知道。” “这事你还蒙在鼓里?” 邓彤:“ 怎么回事?” 黄瑶:“ 过去司马昌先生与他父亲在蝉城开药庄时,邓伯伯和我爸在他们手里买过药,这药运到解放区,发现已全部变质,并且渗了好些树皮草根,无法服用,使好多伤病员得不到即时治疗而病情恶化,有的甚至因此丧失生命。大军南下,司马昌闻风丧胆,丢下妻子、女儿与他父亲一起逃到了台湾。” 邓彤震惊,“ 此话当真?” “ 昨天,我爸吃饭时亲口讲的。还有……” 黄瑶停下不说了。 邓彤:“ 还有什么?快说!” 黄瑶摇摇头,“ 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邓彤责怪地:“ 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对姐姐保起密来!” “ 对不起,我爸有言在先,叫我不要告诉你的。” 邓彤:“ 看来这事非同小可。这么说,我有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六十五 邓虎、黄彪还在客厅里对弈。 电话铃响。 项曦拿起话筒听了一阵挂起,“ 这孩子,今晚又不归家了!” 邓虎下意识地:“ 又上哪?” 项曦:“ 瑶瑶家呗!”
六十六 卧室里, 邓彤在黄瑶的床铺上死搅蛮缠,“ 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和你没完!” 黄瑶痒得难受,躲闪到墙角,“ 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不过,有个条件!” 邓彤松开黄瑶,“ 什么条件?” 黄瑶:“ 知道实情可要正确对待?” 邓彤:“ 那当然,说一不二!” “ 那好。” 黄瑶伸出手指,“ 来,拉勾!” 邓彤:“ 拉勾就拉勾!” 二人勾起小手指。 黄瑶:“ 你呀,说不定很快就要远走高飞喽!” 邓彤:“ 什么话?可别跟你姐姐耍嘴皮!” 黄瑶:“ 如果天上突然给你掉下另一个腰缠万贯的父亲来……” 邓彤疑惑地:“ 你是说司马昌……” 黄瑶点点头,“ 是的。司马昌先生撂下妻子、女儿与他父亲一起逃到台湾,这女儿不是别人,正是你!” 邓彤一下子扑到黄瑶身上,双手摇着黄瑶的肩,“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这不会是真的……”
六十七 总统客房的客厅里,司马昌服下几粒药丸,又神情不宁地坐在沙发上。 苏小蔓身穿晚装给司马昌捶腰捶背,“ 董事长,万没想到这位邓彤小姐就是你在台湾朝思梦想的亲女儿!说真的,我见您对邓彤小姐那么注意,那么好,倒真有点吃醋了!” “你呀,小心眼!” 司马昌苦笑。 为了使司马昌开心,苏小蔓孩子气地撒着娇,“ 好了,算我多心!算我小心眼!”出其不意地在司马昌面夹上一吻。 司马昌果然乐了, 挪挪身子, 让苏小蔓坐在他的身边。 苏小蔓继续给司马昌捶腰捶背:“ 董事长,此事您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向邓彤挑明?” “ 不行啊!” 司马昌一声长叹,又转入沉思,“ 与女儿的相遇简直带有戏剧性,这种戏剧性又增添了我与女儿相认的复杂性。听女儿的口气, 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亲生父亲存在。这么一来, 在我与女儿相认之前,还必须搞清几个问题: 一. 女儿既已改姓邓, 说明女儿后来是由邓虎收养的, 邓虎是怎样收养我女儿、又是怎么将我女儿拉扯大的呢? 二. 女儿找到了, 女儿她妈呢?她是不是也随我女儿一起到了邓虎的身边?三. 邓虎现在哪里?他是否知道我的归来?待这几个问题搞清之后, 我还得考虑用什么方式与女儿相认?因为我不知道我女儿与邓虎的感情有多深, 到时候她会怎么看待我, 她能接受吗?她会认我吗?所以, 我感到十分棘手。” 苏小蔓以同情的眼光望着司马昌,不知说什么好。
六十八 黄瑶已熟睡。 邓彤在黄瑶身边辗转反侧。 黄瑶的声音:“……过去,司马昌先生与他父亲在蝉城开药庄时,邓伯伯和我爸在他们手里买过药,这药运到解放区,发现已全部变质,并且渗了好些树皮草根,无法服用,使好多伤病员得不到即时治疗而病情恶化,有的甚至因此丧失生命。大军南下,司马昌闻风丧胆,丢下妻子、女儿与他父亲一起逃到了台湾……” 邓彤心声:“ 司马昌如此不仁不义,我一定饶不了他!”
六十九 司马昌已备好行装,坐在总统客房的客厅里, 焦急地看着手表,“ 都九点多了,她们为何还不见来?” 苏小蔓:“ 等着吧,她们不会失约的,一定有什么特殊情况!”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苏小蔓高兴地:“ 这不,她们来了!” 即忙起身到门口开门。 门开,一位服务员进,“ 二位是司马昌先生与苏小蔓小姐吧?” 苏小蔓:“ 是!” 服务员:“ 刚才,邓彤小姐打电话来服务台,说她们没空陪你们上蝉城了,你们要去,今天就自己去吧!” 苏小蔓回头看看司马昌。 司马昌: “ 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怎就这么轻易改变了!”
七十 接待室坐着几位有关交易团的业务员。 邓彤向各位宣布:“ 关于司马昌的情况,我已向各位讲明了,请各位回去将司马昌的情况如实转告给你们的团长及有关总经理,就说这是大会领导的决定,有关司马昌的合同一律拆销!”
七十一 总统客房的卧室里,司马昌在床上做恶梦。
七十二 蝉城郊外的小路上,司马昌与老司马拧着行李向远处奔跑。 邓虎、黄彪带着几个解放军战士从蝉城方向追赶而来。 画外炮声隆隆,机枪声、杀喊声此起彼落。
七十三 珠江边,轮船正在鸣笛, 即将起航,司马昌与老司马不顾一切地往跳板上挤。 邓虎、黄彪带领的解放军战士越追越近。 画外依然炮声隆隆,机枪声、杀喊声此起彼落。
七十四 轮船渐渐离开码头。 船舱里,司马昌与老司马松了一口气,满以为已经摆脱了邓虎等人的追赶,没料有人破门而入,邓虎、黄彪与另几个解放军战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司马昌与老司马大惊失色。
七十五 总统客房的卧室里,司马昌蓦地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抬头向门口望去,然而门还是原来关着的门。 门到底还是推开了,但开门的并不是邓虎、黄彪与解放军战士,而是自己的秘书苏小蔓。 苏小蔓问:“ 董事长,您又是怎么啦 ?” 司马昌自觉荒唐,但余悸未消,下意识地揩着冷汗,“ 我做了个梦,做了个恶梦,梦见邓虎、黄彪带着解放军抓我来了!” 苏小蔓觉得好笑,“ 董事长,您是不是把事情想得过余复杂了!” 司马昌不语,继续揩着冷汗。 苏小蔓安慰着说:“ 依我看,改革开放后的大陆,政策水平与文革时期大不一样了,过去的恩恩怨怨毕竟是过去的事,绝不可与今天的现实混为一团,这一道理,我相信今天的邓虎也是懂得的!其实,应该说,这种恩恩怨怨早就不复存在了, 自从邓虎先生收养您女儿、也许还包括您以前的妻子的时刻开始,您和邓虎先生之间就筑起了一座超价值的桥,无论是酸、是甜、是辣、是苦,这座桥谁也无法摧毁!同时, 正因为有了这座超价值的桥的存在,邓虎先生更没有可能把事情办得那么绝!” 司马昌依然揩着冷汗,“ 你的分析虽说有道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这肯定是个不祥之兆,我有这样的预感,我们还是赶紧离去的好。”
七十六 卢文凯见总经理邓虎正在聚精会神地翻阅交易团成交情况进度表,蹑手蹑脚地走到邓虎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邓总,我有件事向您汇报,但请您听了不要发火!” 邓虎猛抬起头,“ 出什么事了!” 卢文凯:“ 是这样的,方才,我接到白天鹅宾馆接待组电话,说彤彤突然间取消了司马昌先生的接待计划,还说昨天上午彤彤已授意各交易团的业务员,把司马昌先生在交易会上所签的合同全拆了!” 邓虎十分震惊,“ 此话当真?” 卢文凯:“ 确是如此,我已作过了解。” 邓虎一拳击在桌面,“ 乱弹琴!乱弹琴!简直无法无天!马上派人弄清实情,大会通报!”
七十七 "关于交易会外宾接待办公室主任邓彤同志违反外事纪律的通报"摆在总经理办公室的桌面上。 邓彤趴在桌旁抽泣。 窗外夜空,风起云涌。 邓虎在邓彤身后来回渡步,他心朝起伏,苦口婆心地批评邓彤:“ 彤彤,你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论辈数,我是你父亲,论工作,除了职位不同之外,咱们都是国家干部,你怎能这样感情用事呢?欢迎台湾同胞,包括台湾党政军要人和商界人士回乡探亲访友,旅游观光和洽谈贸易,是我们党的一贯政策,你不是不知道啊!司马昌先生这次能大胆地从海外回来,正是我党统战路线和改革开放政策在海外深得人心的具体体现,正因如此,我和卢副总经理才决定让你出面陪同司马昌先生,其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做好司马昌先生的统战工作,这应该也是机关党组对你的信任,你是怎样对待这一工作的呢?亏你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党的原则哪里去了!再说,司马昌先生这次从海外归来,并无丝毫恶意呀!你身为交易会外宾接待办公室主任,怎能这样对待司马昌先生呢?更荒唐的是,你为拆毁司马昌先生的合同,竟敢打着我的旗号,借助我的声誉,你这样做,还有没有王法!” 邓彤一言未发,蓦地站起,两手捧着红肿的眼,冲出门外。 邓虎追到门口,大声地:“ 彤彤!彤彤!”
七十八 邓虎回到家里,筋疲力尽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雨水洒在玻璃窗上,一个劲地向下流淌。 邓虎仰望窗口,眼前又浮现出一件难忘的往事。
七十九 土改工作队办公室,窗外也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大队长邓虎心焦如焚地站在窗口,观察窗外的倾盆大雨。 分队长黄彪站在邓虎身边汇报情况:“ 几天来,河水暴涨,大堤多次出现险情,我们必须尽全力保护大堤,才能稳定人心,确保土改工作的顺利进行!” 话音刚落,工作队的卫生员项曦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冲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 大队长,大队长,亚兰怕是不行了!” 邓虎大惊,急忙戴上斗笠冲出门外。
八十 邓虎头戴斗笠,与黄彪、项曦在风雨中奔跑。
八十一 茅舍里的区亚兰已经气息奄奄。 不满一岁的小邓彤在区亚兰身边嘶哭。 邓虎一进茅舍,知事不妙,即刻扔下斗笠,冲到床边,“ 亚兰,亚兰……” 区亚兰没有反应。 邓虎将区亚兰扶起,让区亚兰靠在自己怀里,又大声地叫∶“ 亚兰,亚兰,你醒醒,你醒醒啊……” 区亚兰依然没有反应。 舍外一声霹雳。 电光伴着一股寒风冲进屋来,扑灭了案板上的油灯……
八十二 邓彤冒雨冲过马路,两手撑着冰凉的铁栏,耸立江边,任凭风雨浇淋…… 邓虎的声音在夜空回响:“彤彤,你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论辈数,我是你的父亲,论工作,除职位不同外,咱们都是国家干部,你怎能这样感情用事呢?……亏你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党的原则哪里去了!再说,司马昌先生这次从海外回来,并无丝毫恶意呀!你身为交易会外宾接待办公室工作人员,怎么这样对待司马昌先生呢?更荒唐的是,你为拆毁司马昌先生的合同,竟敢打着我的旗号,借助我的盛誉,你这样做,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王法!” 雨停了,夜空现出繁星。 邓虎铿锵的声音,使邓彤清醒过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夜空的繁星,心声道:“ 阿爸的批评是对的,我不应该如此感情用事……”
八十三 司马昌再次备好行装,坐在总统客房的客厅里。 苏小蔓疾步走进,“ 董事长,楼下票房不售当日机票!” 司马昌深感失望,即忙站起,果断地提起行李,“ 走,去机场!” 话音刚落,邓虎、邓彤、黄彪、卢文凯等人出现在门口。 因有邓彤跟随,司马昌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其他几位来者与邓虎,黄彪联想在一起了——不管他此时有无认清邓虎与黄彪, 于是,他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 邓虎见状:“ 司马昌先生,我们是来……” 司马昌:“ 不必解释了,是抓,是杀随你们便!” 邓虎忙陪笑脸,“ 司马昌先生,请别误会,我们是来向您表示歉意的!”
八十四 白天鹅宾馆高级餐厅,圆桌上摆满丰盛的酒菜。 邓虎、邓彤、黄彪、卢文凯、司马昌、苏小蔓围着圆桌而坐。 邓虎热忱地:“ 司马昌先生,一切误会卢副总经理已向你解释了, 我代表广交会工作人员,对我们工作的不逊,再次向你深表歉意!” 司马昌:“ 不敢当!总经理,不敢当!” 邓虎:“ 司马昌先生不必客气, 今天借此机会,我在此慎重宣布,我们随时欢迎你来广交会洽谈贸易!欢迎你来大陆观光访问!这次你在广交会所签的合同,我保证全部有效!并且不打任何折扣!” 司马昌:“ 谢谢!谢谢!” 邓彤、黄彪与司马昌目光相碰。 邓彤:“ 司马昌先生,请原谅我的感情用事!” 黄彪:“ 我应负主要责任,要不是我对女儿讲了些不该讲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司马昌:“ 可以理解, 其实这事我谁也不怪,怪就怪自己过去作了孽,理应得到报应,该我自作自受!我是个有罪之人,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更对不起邓虎总经理和彤彤!事实上我这次回来,是来向祖国、向人民、特别是向总经理邓虎和彤彤赔罪的!当然,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与总经理邓虎先生和彤彤,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偶然相遇!” 邓虎苦涩地:“ 司马昌先生,中华民族终要团结, 历史的隔阂终要弥合, 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尽快结束海峡两岸人民的阻隔状态,完成中华民族的统一大业,早是我们共努力的方向与目标!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来,让我们一切朝前看, 让我们共同寻找一个欢乐的未来,干杯!” 众起身碰杯。 邓虎、黄彪、卢文凯一杯见底。 司马昌不好推让,也一杯见底。 邓彤、苏小蔓随量。 各自坐回原位。 邓虎示意各位用膳后,放下筷子, “ 司马昌先生,此次归来除了广交会洽谈贸易外,不知还有什么要办的事?” 苏小蔓:“ 感谢总经理一片诚意,恕我冒昧,我想代表司马昌先生提出一个请求。” 邓虎:“ 请尽管讲!” 苏小蔓:“ 司马昌先生十分渴望重访久别的故乡蝉城,还希望通过蝉城之行打听到他的前妻区亚兰……” 邓虎看了司马昌一眼。 司马昌点头作答。 邓虎沉痛地:“ 好吧,我来安排!”
八十五 豪华中巴载着邓虎、邓彤、黄彪、项曦、卢文凯、司马昌、苏小蔓一行驶向蝉城, 一路风光怡人——稻田、原野、村落、菜地、桥梁、鱼塘、果林、西班牙式的侨乡山村,尽收司马昌眼底。
八十六 豪华中巴驶进蝉城,穿过蝉城闹市。 司马昌赞口不绝:“ 变了!变了!全变了!如果没有诸位相陪,我真摸不着头脑!” “ 这是新城区。” 邓虎解释着:“ 不瞒你说,老城区虽然也变了,但仍能辨认出旧时的模样,特别是那些海外华侨、台湾同胞的住宅基本上都原封不动的保留着,包括你旧时的药庄。等会回转,经过那里停下再看。”
八十七 豪华中巴驶离蝉城。
八十八 豪华中巴在蝉城郊外奔驰。
八十九 郊外一遍墓地。 豪华中巴开来,在墓地旁停下。 众人下车,走进墓地,邓虎领头带路。
九十 墓地里的一块麻石墓碑上刻着“ 贤妹区亚兰之墓,邓虎、项曦奠立。” 邓彤哭着走到碑前跪下,“ 妈——女儿来看您了……” 司马昌将一束鲜花插在区亚兰坟头,跟着跪下,老泪纵横地:“ 亚兰——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彤彤啊……” 项曦点燃纸钱,蹬在碑前焚烧,口中念念有词,“ 亚兰,彤彤来看你了!司马昌先生也回来看你来了!你总算盼到了今天……” 邓虎点燃清香,插在墓碑两旁,起身鞠躬,“ 亚兰,你安息吧……。” 黄彪、卢文凯、苏小蔓挥泪将司马昌、邓彤扶起…… 司马昌擦了擦泪,走到邓彤面前,“ 彤彤,爸爸委曲你了……委曲了你几十年……爸爸向你赔罪!” 泪水又从眼里滚了出来。 邓彤用陌生的眼光望着司马昌:“ 司马昌先生,这些都是过去的事……”
九十一 司马昌药庄旧址,如今挂的是居民委员会牌子。 豪华中巴开来停下。 众人下车,走进居委会。
九十二 旧址院内,邓虎一行沿着壁廊走到场子里。 场子周围的几间房子、围墙基本上保留旧时的模样。 司马昌见了,十分高兴,“ 总经理,这房子还保存得不错!不过,这房子对我来说,早就没有用场了,我想把它赠给地方政府,包括其产权。” 邓虎笑道:“ 其实这套房子当地政府已经使用几十年了,赠不赠都一样!” 司马昌:“ 这倒是的,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我又不能把这套房子搬到台北去,总得派上用场,不能让它空着,空着反而不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九十三 豪华中巴在回程途中奔驰。 车箱里,司马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旅行支票,“ 邓总经理,临别之前,我想麻烦你们代我了却一宗心愿——” 邓虎:“ 请说吧,愿意代为效劳!” 司马昌:“ 其一,我想把亚兰的坟墓修理修理,在坟墓周围砌一道大理石墓围,再在墓前另立一块汉白玉墓碑。其二,过去,我以假药在您们手中骗过共产党一笔巨款,它使我负怨多年,请借此机会代我替共产党还清这笔良心债!” 将支票塞在邓虎手里。 邓虎拿着支票一看,“ 十万美元!不行,不行,哪用得上这么多钱!” 又将支票塞回司马昌的手。 司马昌高低不接,边推边说:“ 在台湾常听朋友们说,祖国正在建四化,不少海外侨胞、爱国同胞都回祖国捐了款,我是早有此心,恨不能早日归来啊!如今,我好不容易从日本绕道回来,不说还债和给亚兰修坟墓,就算我起心要为祖国四化建设出点力,表示表示我的心意,我想,也不应该遭到你们拒绝吧!” 邓虎还想推让。 司马昌用力按着邓虎的手,补充一句:“ 要莫,您们嫌少!” 邓虎见司马昌把话说绝了,无可奈何地看了黄彪一眼。 黄彪向邓虎使眼色。 邓虎只好把手收回,“ 好吧,我就代表祖国, 代表人民,领了您的这份情!” 司马昌高兴地笑了:“ 不敢,不敢!”
九十四 豪华中巴开进白云机场广场停下。 众人下车走进机场大门。
九十五 司马昌在机场入口处与邓虎等人握手告别:“ 总经理,这次广交会之行给你们增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 邓虎:“ 司马昌先生,请别客气!” 卢文凯:“ 欢迎下次再来!” 司马昌:“ 一定来!一定来!” 黄彪:“ 再见!” 项曦:“ 再见!” 司马昌:“ 再见!再见!” 依依不舍地望着邓彤。 邓彤:“ 司马昌先生……” 司马昌走到邓彤面前将邓彤拉到一边,“ 彤彤,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邓彤:“ 都是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司马昌:“ 不,怎能不提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台湾,我日日夜夜思念你们母女……今天,见了面,却又要分离……” 泪水夺眶而出。 邓彤眼也湿了:“ 司马昌先生……” 歌声又起:“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做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司马昌擦把泪:“ 彤彤,我向你提出一个请求!” 邓彤:“ 我听着。” 司马昌:“ 在此临别之际,我多么希望你能叫我一声爸爸……” 邓彤:“ 不,司马昌先生,请原谅, 请允许我还是这样称呼您。此时此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然而,血统关系却代替不了我对邓虎爸爸与项曦妈妈的养育之恩,加上我对您还很陌生,我实在难以开口啊!但是,作为朋友,作为长辈,我很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见到您,欢迎你下届交易会再来羊城相聚,我想,日子久了,时间长了,我们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司马昌感到很失望,仍依依不舍地望着邓彤。 苏小蔓过来:“ 董事长,时间不多了,我们登机吧!” 司马昌看了看表,很不情愿地松开邓彤的手,“ 好了,彤彤,再见了!” 歌声继续。
九十六 歌声中,日航班机飞上蓝天。 邓虎、邓彤、卢文凯、黄彪、项曦挥手告别。 司马昌、苏小蔓、在机内向下俯望…… 壮丽山河,锦绣大地…… 班机远去,消失于白云之间……
—完—
剧本曾在全国外经贸系统职工书画、摄影、文学创作评展获文学创作二等奖,下面是外经贸文体工作委员会颁发的证书与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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