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尹丹怡
最开始认为的海洋神秘且性感,我用半年时间在纸面上充分了解她,但这和玩野外探险一样,即使理论知识再丰富还是敌不过天天生长在那片区域里的人,所以从出发调研开始,海洋慢慢在我心里勾画出一个形状。
古人观月得来的农历和潮汐一起成为海边人们的生活时钟,也是渔民获取海中营养精华的决定性参照。比如满月这天(即大潮)海中的牡蛎会膘肥体壮,小潮时因水位较低渔船易搁浅,渔民普遍不会出海,选择在滩涂上进行海产品养殖的劳作…当我带着这些百度到的知识来到海边,看着海洋用五分钟的时间把自己的液体推进10余米时,作为生长在内陆地区的我来说还是有种莫名的对自然的膜拜感。所以,自然也对那里生活的人们产生了一种情愫,我带着这种情愫走访渔村的家户,推开老旧的木门,门板上的金属都因为亲近海洋的关系发绣,看着简陋的餐桌上摆满诱人的海鲜,在我面前就是最朴素也最奢华的家常菜,即刻觉得海洋真的诱人,你可以接近她,到她身体里索取,且来了就再也不想离开,所以这里是个非常迷人的地方。
霞浦是个海带之乡,我们在这里遇到第一个人物林叔,他带着极可爱的闽腔带我们走上一艘没有船沿的带发动机甲板,出海后一直努力用尽量标准的普通话跟我们讲着自己每天的作业和今年将有的收成,他是霞浦县沙江村人,50后,从90年代开始养殖海带。他跟一些同乡年年种植海带和牡蛎,这两种作物的生长的季节完全相反,这让老林每个月几乎都有的忙。老林会根据每个季节种植作物的潮汐规律调整自己的生物钟,比如海带丰收季节时他每天会早上五点起床,顺应潮汐将竹竿上的海带收起,用自家的小船运回来铺在岸边等待阳光晒干。上午会到村委会偶尔开个小会,没有事情的话便回家和孙女玩一会,中午吃过饭后他会去岸边打包晒干的海带,然后等潮汐涨起再出海重复早上的劳作,回家吃晚饭,这就是一天的工作。这期间无论有什么事老林都会把收海带这件事放在第一位,他说一年的辛苦到收获时心里都是满满的成就感。跟着他回家,我看到了他的小孙子和一直带着笑的老伴,那个样子,生活在这里的人已经和海洋相处了数代,也摸清了和她相处的秘诀。
而第二位林叔,则是个不同于渔民的海边人,老林家原本在奉化市区,七八年前搬到山脚前。他说之前做笋的生意,每年工作就初春有笋这么俩月,做完可以养家一年,其余时间种种花果生活很惬意。他一直是朋友家人公认家里做饭最好吃的,加上性格开朗喜欢和人聊天,很快就和儿子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儿子社交面广,大家起哄加阴差阳错,老林便在儿子工作的地方上海开了个海鲜私厨,2015年左右私厨刚火,人们对美食的追求欲望极强,在上海这个大都市老林私房菜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想去都预定不上。身为宁波人老林十分看中食材,上海开私房菜馆只要“接单”,他便通知老婆在老家奉化的定点市场找定点人买到新鲜的食材,再通过客车大巴运到上海。想去他店里吃饭的人如果想吃好需要提前一礼拜订餐,确定菜谱后老林就依照以上的流程把食材运到上海。他平时即做传统菜又做创意菜,宁波菜重鲜味和当地口味一结合,只要去过的人都叫好,名声传的很远,甚至有外地客人打飞机去他那里吃菜。老林注重养生,身体上有什么反应都会食疗,春天他正在吃中药调理身体,称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夏养三伏。小林正在影视公司,依靠他的的关系老林现在开始在电影电视组里当生活制片,他说组里人都说他定的盒饭好,因为他了解年轻人的辛苦,体力劳动又加生活不规律,他给组里年轻人订的盒饭都荤素搭配种类繁多,丝毫不会因为经济原因舍弃饭的质量。
我们也在厦门碰到了喜爱做饭的黄玉露小姑娘,这个姑娘相当于我们捡到的宝贝,一直是我和秋主任(制片)最喜欢的一个人物,我们的缘分是在八市开始的,因为这一季总导演的要求以美食为主,市场算是一个重要的承载体,搜索中国东海的海边城市,厦门八市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有特点的地方,因为距离码头很近,这里聚集了很多海鲜商贩,不少刚下船的渔民也在市场的路边卖海鲜,因为每月潮汐不同,从早到晚都有不同种类的新鲜海鲜售卖。这里海鲜种类非常多,且都是一手货,价格相对便宜。较为特色的是这里并不只是海鲜市场,也是一条美食街,藏着很多老厦门人从小吃到大的美食。如果我们自己前往,走马观花也只能看到浮在表面的新鲜鱼虾蟹,但黄玉露则用自己可爱的方式和对美食的极大热忱跟我们完美地讲了一遍八市,从海鲜什么时候来买最新鲜,到哪个摊位的斑节虾最大最好,八市深藏的小吃也是逃不脱她的眼睛,这个小吃摊主从几几年开始变花样,深藏在巷弄里鱼虾蟹旁边的面包老店很好吃…关于和她一起逛八市的记忆可能是整个调研旅程中最享受的一段了,我甚至不用提任何问题,所以这个姑娘原本只是帮我们介绍好吃的,却因为对美食有着极大热情成为了片中的一位主角。
来到浙江怀着对泥螺这种食物的极大好奇心,我们来到南田岛找到了一家很可爱的人。於文斌一家人一直在南田岛上生活,这里是全国知名的南田泥螺出产地。他们一家人因腌制泥螺的技艺名声在外。每年清明节开始,泥螺爬出泥沼,各家各户开始纷纷追赶每天的4小时退潮时间到滩涂上捡泥螺,因为年代久远繁殖量大,泥螺根本无需养殖,每人每天最高能捡50斤左右的泥螺,而当地一种经久不衰的吃法醉泥螺,就需要於文斌一家的腌制技法了。每天退潮后村里捡泥螺的人忙活完,他们要把捡好的收过来运回家开始两小时的腌制工作。腌泥螺需要用到不同尺寸适合不同泥螺量的木桶,他们需要不停地用木棍和胳膊在大桶中搅动,一边搅一边倒入一定量的盐,多少泥螺配多少盐,腌到什么地步,全靠一家人的经验。因为腌制手法高超,他们每进一批泥螺都有固定的老客户等着收,母亲骄傲地说泥螺腌得好自己非常骄傲。於文斌在城里上班,一年到头只有在泥螺季节的时候会回家帮父母干活,因为这个过程太费体力。
当然,对比起这种“小菜”,我们也找到技法相当的大菜传承人。罗世炜是佛跳墙制作技艺第七代传承人,中国烹饪大师。他从79年进入聚春园开始正式学习佛跳墙这道菜,作为国家一级厨师他曾给很多重要人物做过饭,佛跳墙从之前的大坛烹饪,到现在的以位为单位的新形式,罗老看到了整个菜品的变迁发展过程。佛跳墙中的每一道食材和加工方式都深深印在罗老的脑中和指尖,曾多次为适应人们的口味改良佛跳墙,比如最传统的佛跳墙是清汤,但后来因为人们的口味追求慢慢熬成稠汤。在他看来,很多人说闽菜被其他菜系侵占了,其实这只是美食文化自然发展的结果,平和的心态面对更多次元的变化。
所以,调研结束,拍摄,后期,在长达一年多和海洋的恋爱过程中,她在我心里烙印下来,勾勒出的形状是圆形的,完美、性感、浑然天成的圆,和地球和天上的星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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