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由于本作者想说的很多,为减轻阅读困扰,本文先列出要说的意思。一是影评。二是科普——病症辨析。三是剧情解析(彩蛋分析)。四是文艺批判。前后有关联和穿插,所以就不安小标题了。
《你好,疯子!》该片类型很不纯粹。该影片的主体分类,应该是一部在西方电影界中稀少但闪耀的密室悬疑惊悚片,惊悚非必要条件。在本人年轻时代,几乎就可以说,是因为这类片子才喜欢上电影这门艺术。这类片子在国内更是极少。国内有不少效颦之作,但实在没有分析的价值。
观影过程中,我惊叹于国内居然有编导有勇气尝试这种类型的影片,这在国产恐怖片彻底做坏了口碑的中国电影市场,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话剧改编电影,那也就不奇怪了。舞台演出的几年实践中打磨,剧本料足,口碑有保障。但可惜,似乎该片被各大院线集体抵制了。可能是被动抵制。因为其他片子都有背景。排片资源有限,没背景的片子不用人棒杀,就自动被边缘化了。
我认为本片绝对在国产片水准之上,有几点值得一说:话剧腔比《驴得水》少很多,增加了大量台词留白时间,但质量和效果有待商榷。总之,比《驴得水》更像正常电影。电击前后的段落的镜头剪辑,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反而很好避免了影像在表现安希症状(其实都是安希多重人格症状发作时发生的事情)时导致的提前揭底,流畅自然信息量大,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可惜我没看过话剧版。但我相信非线性叙事的运用是电影相比于话剧的巨大优势,该片用好了改编后表现形式上的拓展空间。万茜饰演的安希,着一袭灰色长毛衣开衫,内着更长的浅黄色毛衣套衫,盖耳中发,妆扮准确传递出角色内向、压抑、封闭的气质,同时又不失时代感,但又与整体锈色的背景和其他六人保持了距离,带出一种格格不入感,呼应主人格的地位。而万茜的表演,收放得当;独角多“人”的长镜头,国内罕见,万茜成功地完成了这一挑战,只是在模仿几个男性话唠人格的时候,语速可以更快一点。在安希述说对六个人格的依赖的时候,亲情倾泄一地,令我泪奔。
可惜,可能影片不太符合大多数中国人的观影习惯——中国观众通常容易接受的电影是反映社会现实、反映普遍人性、反映精妙谋略、反映劲爆场面、反映幽默搞笑等。
该片前半部,并不是在引导观众解谜。搁置了悬疑,却热衷于影射社会。海报——“让正常人证明自己正常,这本身就不正常。”也显现出这一倾向。而我看很多观众的bala,也是着重于提炼“宏大叙事”。这就是国内观众观影解读的狭隘。国内的评论界,也只会试图从影片中提炼社会意义,以此来判定一部影片的优劣。照此,那《恐怖游轮》有什么社会意义或人性意义?《萨利机长》又折腾了些什么?《异形》的社会意义(人类贪婪又自负)浅白得如同小学生作文,它怎么能称经典?《大话西游》的意义又有多大,能让人看上几遍不腻?我觉得:电影当然首先是一种艺术,艺术是一种形式游戏,玩得漂亮不漂亮、精妙不精妙,这是区分好艺术与坏艺术的第一标准,其次才是它的意义(国内总是把教化社会的功能看成艺术的第一要义,特别是电影电视等媒体属性的艺术)。或者说,艺术的第一意义是受众体验(例如:漂亮、精妙、感人、深刻……),其他意义都是衍生意义。我自称之为人本主义艺术观,而非那种将形式与内容对立起来的形式主义艺术观。
前半部,如果画风延续,这部片子慢慢就变成了《死亡实验》(“斯坦福监狱实验”)中国版,当然真要这样,也挺值得期待的。
可到了后半部,又回归了片头的悬疑惊悚。为何我说这是回归?因为这部片子在开头就向观众展示了很多超自然的现象。比如说众人不知道为何来到这个房间、透过窗子看到的是精神病院大门外侧(当然应该是内侧,我怀疑应该是电影穿帮的BUG)、突然出现的红色电话机、永远的下雨天……这些悬疑设完之后,电影没有去发展,也没给观众什么线索。所以说,悬疑是有的,但被搁置了。后半部,按照剧设,整个房间,只不过是安希头脑中的幻境而已。而安希有多重人格。这部片子有浓浓的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学术背景。如果这是一部完整的心理片,需要编导展现更多的症状细节,或者巧妙地把剧情和病症联系起来,让观众听完故事就明白了疾病的关键特征。当然,国内观众缺乏层次感:小众或烧脑的片子受众规模小;大众喜追逐热点,容易形成马太效应。我对国内观众的反应,没有信心。只是个人而言,看这部片子,对我来说是温习心理学知识的时间。
并不是心理疾病为题材的电影就不能讲故事,但像《雨人》《美丽心灵》等片子,题材都很鲜明,内容都很连贯,给观众以内在一致性,这在于讲的故事和故事内涵的挖掘,要与疾病症状有关。但是本片前半部分摆的局,想表达的是哪种内涵——想说自证正常的荒谬?想揭露没有知情同意书就随便抓人关精神病院的制度风险?想讥讽杨永信电击治疗网瘾的不人道与不科学?想反映权力来自暴力?想展示群体博弈路径?还是想表现当“上帝”缺位后人性善恶的失衡?统统都和多重人格没有半毛关系。更何况我下面还要说的,这多重人格本身就是个编导犯的谬误。
我不知道:本片源头话剧编导是什么写作背景,是否有看过《人格裂变的姑娘》。它最初出现在国内中文网络小说网站,但显然是一篇翻译作品,根据真人真事为题材,在美国是销量百万以上的畅销书——只是一本纯粹讲疾病的小说!对,没有什么宏大叙事、影射社会、揭露人性,就是描写疾病,都可以获得百万以上读者的认可。美国读者口味的多元立体,可见一斑。但真的有很高的可读性,中间有些段落看得我眼泪汪汪。而且我有理由认为在心理学知识上有极强的纪实性,具有非常高的科普价值。这是一个关于罹患多重人格女孩西碧尔的故事。
双重人格是罕见的疾病,比精神分裂罕见得多。但因其戏剧性,往往被各路写手(作家、编剧等)所利用,制造出其不意的戏剧情节,但是对于没有听说过这种疾病的人来说,确实足以被惊到。这种手法,第一个用的是天才,第二个用的是庸才,第三个用的是蠢材,再后面用的就是侮辱读者/观众智商的混蛋。
而二重以上的多重人格更是极端罕见。由于病案的稀缺,多重人格很少被书籍进行专业地描述。恐怕多数精神科医生的行医体验也不会比行外人体验得更具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多重人格可以被随意定义。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之间是很容易区分的。
首先要提醒的是,多重人格,绝对不是那些,会拿星座作话题的娱乐心理学网站/论坛,所说的那样:很多人都会有,还能有几百重,而且可以在线做个题就测试出来,甚至还能召唤或创造出第二人格……的那种概念。那种说法只是假借科学之名,盗用学术概念,行娱乐之实而已。
同样需要提醒的是:多重人格不是人格障碍,包括分裂型人格障碍或分裂样人格障碍。人格障碍,老百姓最容易听到的一个词就是在普法节目中有时会出现的“反社会型人格”,警察会说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具有反社会型人格。或者我们会说,某某有“反社会倾向”“暴力倾向”。当然,这只是人格障碍中的一种。人格障碍往往是其他精神或心理疾病的症状或共病。而治疗,通常也是针对共病。而分裂型人格障碍或分裂样人格障碍,其“分裂”一词的要点在于:病人把自己从社会中分离出来。很多罪行损人不利己、累教累犯的罪犯,都具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理论上监狱对这类罪犯没有改造作用。这也是多数人对刑满释放人员有歧视的客观原因——因为这类人中人格障碍(特别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比例特别高。人格障碍不成为犯罪的开罪理由。在我国司法制度下,诊断为人格障碍和普通罪犯采取同样的量刑标准。
多重人格也不是精神疾病,而只是心理疾病,需要进行的是心理治疗而非精神病治疗。精神病学和心理学是两门独立的学科,就好比商学和经济学。多重人格患者不应该住精神病院,也不能在犯罪时因多重人格而开罪,但精神分裂症可以。
多重人格各人格之间,并不共享记忆,所以也相互不认识,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除非借助间接证据。比如说,甲人格生活在2002年,甲人格有2002年记忆,乙人格就没有2002年的记忆。众人格之间如同有墙分隔。但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并非虚构。甲人格即使是附属人格,他的记忆也依然是真实的发生在2002年的事情。多重人格在西碧尔案例中,之前一直用非药物手段治疗,进展很慢。后来被归类为癔症,并按癔症进行药物辅助治疗而成功。治疗不需要住院,不需要被强制。治疗的过程就是“拆墙”的过程,当各人格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开始共享记忆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相互融合的时候。这个疾病本身也论证了一个严肃的哲学话题:“我是谁?”或者我称之为:记忆,是人格的载体。我之所以成为我——而不是使用这具躯壳的另一个人,仅仅是因为我拥有的这些记忆。这些记忆之上的人格就是我,记忆被换了,人格也就被改变了。记忆是最首位的,其次是驱动(欲望)。在我的关于人工智能的一篇新浪博文中也提到过这个。
多重人格中各人格都是患者的一部分,他们分享患者的时间。并不是像《你好,疯子!》里说的那样,要杀死附属人格才能治愈。如果是以杀死附属人格作为治疗目标,后果难料,可能导致重大医疗事故——比如造成人格障碍。
精神分裂症的核心症状是妄想和幻觉。精神分裂症是所有精神疾病中发病率最高的,我国官方统计数据,终身患病率在千分之六上下。终身患病率的意思是不管治好没治好,只要你患过了,都被统计进去。一般我们所说的疯子,主要也就是指精神分裂症。相关影片比如《美丽心灵》,患者头脑中存在虚幻的人物形象和事件,这些人物、事件、记忆,现实中并不存在,虚构人物也没有参与现实,虚构人物自然没有来自现实的记忆。患者分不清现实人物与虚构人物。虚构人物重复着差不多的事情,不会长大。虚构人物是相对于患者意志而言的客体,是患者心理环境的一部分。一部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症状就是好像他们在和不存在的人说话,但是,这些存在于他们头脑中的虚构人物,绝对不会像《你好,疯子!》片中那样,通过虢夺患者的意志,借由患者的嘴和身体来表达自己。
所以,分裂的角色是否有主体意志,是否拥有现实世界的记忆,显然是多重人格与精神分裂的重大区分。
在《你好,疯子!》中,附属人格被认为是主人格虚构出来的,附属人格没有真实记忆,只有碎片化的幻象,而且幻象刻板重复,永远就是那些内容,甚至未曾长大(比如马睿对安希说“你是我永远的当事人”,安希小时候难道马睿就已经是律师了?那说明马睿一出现就是个成年形象)。这种描述,显然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精神分裂症被虚构出来的就不能称为附属人格,而只能算是主体的幻觉。
片中,韩医生说的精神病人和正常人的三个区别,这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表现,包括院长给他补充的第四个区别,精神病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在精神病学领域,这叫自知力受损。这都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精神分裂症患者,都伴有认知损害,一定程度上,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后果,也不能理解社会秩序,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自由意志。这也是在法律上为何精神病患者可以免罪的客观依据。但是这些,也和多重人格没有关系。多重人格是可以有适合自己的工作的,多重人格的自知力没有受损,治疗依从性好,不但好过精神分裂症,甚至也好过部分人格障碍。
片中的治疗方法也是针对精神分裂症的,比如监禁式住院治疗、电击等。当然,电击已经被淘汰了,但在过去,确实曾被用于治疗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等。现在,只有在奇葩国家才被杨永信这样的人公开使用。
电影以“疯子”命名,如果是多重人格这样的心理疾病患者,怎么能和疯子画等号?
多重人格在未经治疗时,各人格相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算是主人格,也有自身的记忆空白,那些是被其他人格“盗用”的时间。多重人格的首次就诊原因往往都是“时间丢失”。而《你好,疯子!》中,主人格的记忆是连续的,她知道附属人格的记忆,而且也能在心中和附属人格对话互动。万茜的表演是很精彩,可惜科学性,唉。
《你好,疯子!》该片安希的疾病表现和电影中的间接线索,绝大多数都指向安希得的是精神分裂症,但偏偏在影片后半段,出现了安希是多重人格的依据,因为安希头脑中的人物居然控制了安希身体,开始说话了。这就不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了。另一和多重人格相符的,是《你好,疯子!》中,将各附属人格赋予心理功能属性。这些功能属性,是主体的自身心理需求。所以当最终融合治愈的时候,主体人格将变得更加成熟,这是没错的。这也是和精神分裂症的区别。精神分裂症患者中虚构的人物和事件,并无功能属性,那些人物并非是自己的一部分,它们只是构成患者的心理环境,是客体。
最终,影片所呈现的信息,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编导以精神分裂症和多重人格为配方,杂糅出一种新的疾病——安希病。
虽然,艺术可以高于生活,戏说也可接受。既然可以架空历史,当然也可以架空学术——很多编导内心可能就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以至于走得更远,由戏说走向杜撰。但是,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在想认真的时候,就能让人感受到剧本和真实世界的贴合。贴合度,才是编导的水平所在。尤其是,国内观众知识水平普遍不高,拿古装剧就敢当历史,这种大背景下,编导的社会影响力,远远大于专家教授。认真,彰显价值!编导若能像诺兰拍《星际穿越》那样认真对待影片中所反应的知识、原理,自然会有人给你树大拇指。这种全方位认真的片子,包括像《美丽心灵》《雨人》等,看了还能科普。而像《你好,疯子!》这样的片子,包括国内一大堆打了真实朝代旗号的古装剧,看了只会被反科普,由无知走向误知!
最后说说那个片尾彩蛋。安希从浴缸中被唤醒,院长对她说:“现在就剩咱们两人啦。”在这之前的一组镜头是安希看到了坐着大巴去海边的另外六个人格,阳光明媚,车上没有其他人,路上没有其他车,表现出一种超现实感。再之前的一组镜头是安希拖着行李走出青山精神病康复中心,阴霾的天空飘舞着雪花,应该表示安希出院。本片其实就几个场景:仓库、住宅、电击室、办公室、病房、浴室(含水中)。病房墙上有“救我”和“正”字,对应仓库中的“救我”和“正”字,表示病房是真实世界,仓库是幻想世界。当安希在病房时,头脑中会发生仓库的场景。与仓库类似的,住宅也是个幻想世界,仓库迭代于住宅之后。电击室中的一系列人是附属人格的外化,就跟最后在院长办公室的一幕长镜头时一样。而浴室是个很诡异的所在。浴室镜头处理时用了很不自然的光线,屋顶的窗外阴云冷雨,和仓库所处天气一样,浴室内光亮整洁,瓷砖风格和陈旧的病房很不搭,因而显得不真实。基本能确认浴室效果经过了电脑特效处理,也可能是处理时没有与其他实拍镜头衔接好。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有深意。安希在水中被唤醒和院长把浴缸水中的安希叫醒相对应,安希割腕滴血然后沉入浴缸中,和片头地砖上的血迹,还有片中仓库中众人看手腕上的割痕相对应。再加上,在影片靠近开头处,当众人问安希来历时,镜头第一次出现安希在水中的情景,意思是那时真实的安希正泡在浴缸中。大体上可以认为,仓库一幕是安希头脑中一遍遍的循环,每一遍都会刻一个新的“救我”“正”,这些多数情况下发生在病房内。但是在最后一遍,仓库一幕或两幕,发生在安希割腕沉入水中之后。由于编导在安排时,没有给予时间先后线索,安希在水中漂浮的镜头出现多次,贯穿全片,但中间却出现了在病房的镜头。搞得好像安希经常在浴缸中沉水。但就算这样,滴血的地砖却出现在影片最开头,难道连割腕都割了很多次?真要这样,也该给观众一些线索才是。时间错乱可以说是倒叙插叙,但你得给线索。在其他电影的欣赏过程中,就不会出现这种感觉。这算是在做分镜头时,编导缺乏时间轴概念?
搁置这些疑问。浴室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浴室是真实世界,院长就是真实的院长,彩蛋是编导跟观众开的一个玩笑儿——浴室这一幕发生在安希出院之前,大巴车是安希的幻想,由于开枪杀死只是一种心理体验,而非真实动作,所以附属人格再度出现也并非不可理解。大巴车是安希内心假想六人自杀之后,安排给附属人格的归宿。院长进入仓库的剧情实为院长进入病房,因当时安希头脑中进行的是仓库循环,所以将现实中的院长代入幻觉世界中。
第二种,浴室是真实世界,院长是安希的另一重人格,也就是院长人格借安希之刀杀死/驱逐了其他六个人格,支持这一推断的是院长也进入了仓库这个假想场景中,并且帮助安希扣扳机。那么,安希在浴缸中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她是被另一人格唤醒。这种可能性最大的问题是离真实的病理越来越不搭。一个人演化出了两个相互敌对的人格,一种企图用阴谋上位。这在真实世界中很正常,但设定多重人格病人也是如此,编导脑洞够大,但毫无科学依据,纯属瞎编。多重人格的出现是有功能的,这个功能当然是解决/逃避主体的现实困境,而不是制造困境。这种瞎编很无厘头。国外的灵异片或鬼片,你很清楚它的剧设,比如《恐怖游轮》,你知道那是幽灵或鬼魂,但它不会说女主得了某个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病症。你要安排一个真实世界中的概念到你的剧本世界中,那么你的剧本就应该尊重真实世界的概念,做到不篡改。否则,你不如杜撰一个剧本中才有的概念得了。或者,至少你要在一开始交代这个剧设的概念。比如僵尸,《生化危机》中的僵尸,是怎么样的,你交代之后,观众才能在观影过程中有预期,与剧情互动,并获得观影乐趣(分析或预测剧情的成就感)。
第三种可能是幻想世界有两层,浴室也是幻想世界,只有病房才是真实的。安希受到来自自身的或外界的压力/指引,想要出院,就想象出院长这个角色,教自己杀死附属人格。那么,安希得的是真正的精神分裂症(而非该片杜撰出来的安希病),只是这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幻觉的内容是自己得了多重人格。院长是安希精神分裂症幻想出来的客体,六个附属人格是安希幻想出来的自己的附属人格。办公室场景是安希幻想出来的,电击也纯属想象。大巴上的六个人可能是安希在一次真实生活中的偶遇,被她当作了幻想出六个附属人格的素材。安希从来没有出院,那个下雨下个不停的精神病院也是安希头脑中被改造后的精神病院。安希病房的浴室经常滴水,所以她脑子中老是在下雨。安希最后走出精神病院这幕是安希头脑中的景象。安希每天在病房中做的事情就是头脑中在不断重复这些循环。这可以解释浴室画面的超现实感、安希浴缸沉水后居然没有溺水等剧情。因院长是幻象,安希可能有被害妄想,就想象这个客体有阴谋,就体现为“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这句绵里藏针的话。我们可以注意到,安希走出精神病院这幕,地面积雪上行李的轮痕,不是从医院病房延伸出来,而是从医院大门外延伸进去并中断。这个镜头被处理得很随意:如果是穿帮镜头,那也好理解;但如果是我说的第三种可能,那么这个镜头应该处理成特写,引人思考,这个镜头可以暗示:安希在一次次出院幻想的循环中,而这家医院也不是安希真正住的医院。要真是这样,那这片子逼格确实高,编导应该好好做充分的铺垫!当然,差强人意。这是看这种半熟不熟悬疑片最令人恼火的,因为你总是不知道哪些是导演故意的,哪些是导演疏忽的,总是有疏忽。就好像买了一本盗版高考习题集,某道题目做不出标准答案,你不确定到底是题目或答案印错了,还是自己没做对,但是你是知道它是不可能一点都不印错的。
当然,还可以更离谱一点,比如安希割腕沉水已死,割腕之后的所有幻象都是安希的濒死体验。可惜,没有证据。这也没必要抄袭当年的国产恐怖片《凶间雪山》!!
整个影片分析下来,觉得片尾彩蛋纯属鸡肋,并不能提升这部影片的逼格。总是在解释清一些东西的时候引出另一些东西。我们还不如放下剧情,分析分析编导。
中国的创意产业还处于学习模仿阶段,可能多数观众见识有限,这些模仿哪怕不算很精细,就足以赚得喝彩。初级的模仿,就是拼贴。这部剧本:疾病症状的两类疾病的杂糅,前面已经说过了。电影前后的表达重点不同,也是拼贴——是社会讽刺电影和悬疑惊悚电影的拼贴。拼贴,会让人感受不到作品的内在一致性,无论从剧情逻辑、还是主题思想。而缺乏内在一致性,不同时段的信息相互之间不能相互印证,或者干脆就是没有线索,又会导致解读的困难或发散,削弱观众参与解读的成就感,降低观影体验。而编导估计又想模仿国外经典悬疑片的悬疑性或开放性结尾,安了个彩蛋。比如说《盗梦空间》结尾的将倒未倒的陀螺,比如说《禁闭岛》结尾男主到底是不是精神病。由于例片的内在一致性足够强,所以导演不怕被解析,就怕没人充分解析,让编导的苦心白费。片尾(不一定以彩蛋形式)悬念的存在,引导观众去搜罗脑中的剧情细节以图得出明确答案,引发讨论,甚至不惜多次观影。编导的目的就达到了。但实际上,这些结尾引发的观众的分析,只是进一步验证了影片本来的题设,并引发——“哦,原来那么精巧,原来导演安排了那么多线索!”的惊喜和惊叹。这类开放性结尾只是表面上的悬疑,也是影片给观众的最后一个悬疑。所以我特意称其为“悬疑性结尾”,最大的意义就是引导观众挖掘剧情细节,创造观影话题,诱导二次观影,间接推动票房。当然,真正的开放性结尾也有,就是为拍续集留出剧情演绎空间,主要角色死了但不见尸,可能没死,这样的,这才是真正的开放性结尾。拍续集也是为了票房。就我举例两部影片来说,显然,《盗梦空间》结尾是回到了真实世界,《禁闭岛》结尾男主是精神病人。不但我是这么个结论,而且网上的各种观点中,显然也是持此结论的观众能拿出更多的依据,而这些依据全都依赖于影片的内在一致性。我也相信,大多数创作者在最初写剧本的时候,肯定得先有个设定,围绕这个设定安排的剧情,就留下了最多的线索。其后哪怕把设定隐去,但线索的倾向性也是明显的。这是解谜或推理的有趣之处。经过推理,每个观众都得出自己信服的、清晰的结论。解谜者就像侦探,套用《名侦探柯南》的台词——真相只有一个!难道还有哪个侦探会因为自己案件无法确定真相,只得到一堆可能性,而获得成就感?
开放性结尾并非像有些观众认为的那样,就是编导故意不想给你个明确答案,人为制造多义。靠片尾几分钟,颠覆令人信服的结论,人为制造的多义,能提升观影体验吗?人为制造多义,如果不能提升观影体验,就对口碑和票房没有意义,那么这个行为本身在电影工业内部也就失去了意义,完全沦为了编导个人的装逼行为。人为制造多义,最直接办法其实就是像三流编导那样打破影片的内在一致性就成了,绝对能解出多义来。就像我把《你好,疯子!》的彩蛋解出了三种以上可能,但自己每种都不满意不信服。而拼贴作品,天然缺乏内在一致性,经不起推敲:要么自相矛盾漏洞百出,要么直接就是线索不足信息量匮乏,导致观影时间变成垃圾时间。在拼贴作品中,由于编导剧情创作能力不足,或对经典的理解不深,“誓将拼贴进行到底”,导致把悬疑性结尾当成孤立的编剧技巧,拿来主义,拼入自己的作品,由于与正剧缺乏有机联系,导致难以分析,形同鸡肋。更令人担心的是,如果编导对悬疑性结尾的理解错误,认为应追求人为制造多义,就会导致编导在剧情中有意无意去制造一些多向性线索,让本来可能就薄弱的内在一致性,更加不堪,且还反以为荣。
结论:中肯地说,在国产片水准的大背景下,《你好,疯子!》该片,仍然在国产悬疑片中堪称制作精良之作,不如《催眠大师》,但可以俯视或平视其他。比如片名创意来自美国电影《我知道去年夏天你干了什么》的《那年夏天你去了哪里》,制作成熟但满满都是套路(也许这种片子在欧美太过常见导致本人审美疲劳)——无论剧情、悬疑类型还是叙事结构,乃至结尾,找不到惊喜。那么《你好,疯子!》有失望但能给你惊喜。就算与同档期其他国产影片相比,我觉得也在水准之上,个人感觉,至少不比《铁道飞虎》这部小学生电影差!
安希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好,疯子!》一片四...
"标题:"安希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好,疯子!》一片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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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小时候家里有这个玩具火车吗?(Poetxu88)
这个电影恐怖吗?(元气每一天)
难道真的没有抄袭《致命ID》吗?(安宁(学习版))
为了人格分裂而分裂(西区书客)
一个人能用几种声调说话,体内就有几个人(交易员)
剖析地相当好!
很专业。长见识了
?
不错
最后一段总算圆了你的长篇大论,但是还算客观中肯。
手动点赞!
喜欢科普的部分~能顺带分析一下《致命ID》吗?照理是讲多重人格,但怎么也感觉有诸多精神分裂的表征?
长知识了
谢谢科普精分和多重人格的区别,长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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