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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娜拉——写写唐晶(一)

朱碧 2022-04-20 15:46:27

记得《我的前半生》还没烂尾的时候,片方曾经拉出《玩偶之家》的虎皮,高大上地宣传罗子君就是当代娜拉的代表。无奈最后崩得太难看,编剧只好出来打脸说,从没想写妇女独立,就是写了个狗血玛丽苏。我们就是拍了个商品赚收视率的,大家想多了别当真。 然而,这狗血中年玛丽苏剧情,真是处处诡谲,步步精分。最主要的三个角色,想表现的和实际表现出来的,不是偏差,而是180度的大转弯——本要把贺涵写成百分之九十的女性都喜欢的男神,却呈现出来一个满口鸡汤的重度养成癖极品;本要把罗子君写成纯洁无辜的小白兔,却呈现出来一个嘴上不想要,身体很诚实的天然绿茶。然而奇迹也就出现在这里,当男女主全崩,剧情和配角们为了成全他们也接二连三地崩掉之后,却有一个人物,歪打正着地洗白了编剧强加的所有黑点,愈发丰满和光彩起来——唐晶这个悲催的女二,本是担负了以自黑的方式配合男女主恋爱,为贺涵移情闺蜜找理由博同情的光荣使命的。编剧也尽职尽责,在她和贺函的关系中,处处突出了贺函的体贴付出和她的不安全感和作天作地,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观众们,贺唐恋失败的大部分责任在唐晶,贺涵很无奈,爱上罗闺蜜都是情非得已,以便观众们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贺罗恋的现实。 奈何啊!天不遂人愿。编剧上述的想法,是建立在贺涵是男神的基础上的。然而她力有不逮,为了强行撮合贺罗二人,把后半段的剧情,逻辑和人设,山呼海啸一般地写崩了。贺涵这个本被设定成男神的男一号,突然一个急转身,撒着欢地向着渣男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人物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的,编剧自己都没有料到,贺涵渣得如此奇葩,竟然渣到了唐晶在两人关系中所有的“作”,都跟着他的真面目一步步被揭开,自然而然洗了白的程度。这个套路满满的女二,因为男一人设的崩塌,阴差阳错地把那些“编剧让你有你不得不有”的“黑点”脱了个干净,按照自身内在的逻辑自由发展了起来,再加上袁泉高超的演技,这个原本不讨好的形象,反倒比预想中十倍精彩地自洽和丰满。除了最后一集,为减轻男女主的愧疚感,尽了回女二的责任自黑了一把之外,唐晶这个角色,不但从头到尾立住了,而且歪打正着地替代了罗子君,真正成了亦舒女郎的代言人,扛起了女性独立这面已被一味追求收视率的片方丢弃的大旗。 在被如潮差评打脸后,编剧坦言,离婚后的罗子君就是个玛丽苏,就是写出来给大家开心,让大家相信“原来离婚了也能有好的男朋友,还能有好的生活”的,你们看这玛丽苏的多么正能量啊! 编剧一语中的。玛丽苏真的美,美就美在脱离现实。玛丽苏女主都是开了外挂人见人爱的,纵使口口声声喊着独立,那些所谓成长挫折也都是万般轻松。毕竟玛丽苏嘛,和白马王子谈恋爱才是正经,在主角光环的照耀下,其他一切任何人和事都是为了玛丽苏谈恋爱服务的。大家喜欢看这样的“伪”独立故事,归根到底看得还是琼瑶一样的爱情童话。然而真正的成长,真正的独立,却和童话毫无关联,必是头破血流,狰狞丑陋,甚至尊严扫地,生不如死的。 比如唐晶。 ------- 唐晶独立吗?That is the question。 其实这不该是个问题。在编剧的人设里,唐晶作为罗子君的对照物,本应是全剧最独立的女性。但无论是她本人的访谈和剧组最后的呈现,都让我们禁不住去质疑编剧对女性独立的理解。 歪打正着也好,刻意为之也罢,当看到结尾处唐晶在给贺涵最后的留言中说,这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学着怎么离开你,这次算是学会了,我们方才醒悟——唐晶这个标准的女强人,她用尽半生力气去追求的独立,其实仅仅是经济上的独立。而她的精神,始终都在贺涵的阴影下挣扎。如果抛开主角罗子君开了挂的玛丽苏童话,站在唐晶的角度上来看,整个一部我的前半生,其实讲述了一个被当成作品养成的女性挣脱精神枷锁的过程。在这段十年心路上,她经历的迷茫,觉醒,抗争,妥协,背叛,绝望,坚持……其惨烈程度,绝不亚于罗子君那场惊天动地的离婚。 贺涵对唐晶的控制,在第一集改PPT那里,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百分之二和百分之七,孰对孰错可以讨论。然而,贺涵作为唐晶一个team的同事和上级,早知道她的数据可能不会使客户满意,却没有在演示前做任何沟通,而是坐看唐晶带着终稿上了战场,再趁着她出去接电话之际,独断专行篡改数据,这不是正常的工作状态。贺涵的做法引起了唐晶极大的不满,她当场翻脸,并表示“你是你,我是我。我不认可,也不会追随。” 可是,唐晶的怒火很快就被贺涵浇灭了。刚上飞机时,唐小姐还在横眉冷对呢,奈何再冷的冰山脸也架不住贺先生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滔滔不绝的恭维话。下飞机的时候,唐晶早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把那百分之二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后来唐晶跑去安抚罗子君,贺涵虽然不舍却也大度放行,还直接把海胆送到了家门口,简直百依百顺的男友楷模啊!他的绅士风度,温柔体贴,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这样又高又帅的精英男,哪个观众不动心呢?唐晶你还要啥自行车呢? 贺唐这第一场戏,非常有代表性。它指出了贺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绝对控制欲与充满独立意识的反抗。同时,它也说明了为什么唐晶明知道两人的价值观存在根本分歧,却鸵鸟一样地埋头于他温柔里不能自拔。她所有的“作”,所有的纠结,都来源于此。 接下去几集贺唐相处的情节,几乎都是第一幕的佐证而已。表面上贺涵依然是人美嘴甜会做饭的别人家的男朋友,但事关两个人的所有重大决定,不管是关于他自己的,还是关与唐晶的,他从来都是自己做主,不曾听过唐晶一句。贺涵辞职,瞒着唐晶;贺涵买房子,瞒着唐晶;贺涵装修,瞒着唐晶;贺函去辰星,瞒着唐晶;贺涵求婚,唐晶只能二选一,要么答应要么收回钥匙分手,连维持现状的选项都没有。 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唐晶如此缺乏安全感。那是因为她在两人的关系中没有任何主动权。不管是刻意的隐瞒,还是掏心掏肺的好,贺涵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有被动接受的份。再加上贺涵总是把利益和感情掺杂在一起,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又做不到对她坦陈内心。无论是薇薇安事件,还是离开BNT的真实动机,他都没对唐晶说实话,却又强迫她闭着眼接受他所有的谎言。 所以,唐晶种种的“作”,只是结果而已。造成她“作”的最终原因在于贺涵。但是他们两人除了爱人,还是师生和同事。工作上的默契大大缓和了爱情上的矛盾。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更进一步,也曾经尝试过同居,虽然失败了,却仍然是甜蜜的金童玉女。在贺涵从BNT辞职之前“不谈未来,不谈婚姻,不谈恋爱”的状态,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唐晶,都是舒适的安全地带。但是,随着贺涵转投辰星,在工作上从唐晶最亲密的战友转成最危险的敌人的时候,两人关系上这种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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