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从《东瀛喋血》到《记忆的证明》

中国作家网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05年09月01日22:21 黄仁柯

　　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６０周年前夕，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段和经典剧场两次播出了２９集电视连续剧《记忆的证明》，第一次播出时最高收视率达６．０６％，换言之全国每晚有６０００多万人在观看。此外，根据中央电视台提供的数字，上海、南京、沈阳、深圳等３０余家国内地方电视台以及韩国、日本等国电视台，都购买了播出权。而在中央台热播期间，观众在网上发的帖子达一万多条，有的热心观众还专门设立了“记忆的证明网站”。文艺评论家李准说：“由于工作关系，我可能是中国人中看电视剧最多的观众之一，但能看到这样一部剧情高潮迭起，每一集甚至每一组画面都震撼心灵的却不多。”

　　一部反思战争的严肃题材作品，能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与认可，我作为《记忆的证明》的编剧之一和原小说作者，止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感慨。

　　《记忆的证明》源自我１９９４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东瀛喋血》，而《东瀛喋血》的创作冲动产生于一次十分意外的“车厢邂逅”：那是１９８８年我为一部长篇小说的出版事宜乘车到北京，在硬卧车厢与一对华侨夫妇邂逅，这对夫妇一上车便在车上谈论着一桩悲壮的历史公案。我的精神不由为之一震，而当他们了解到我有爬格子的癖好后，也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们把他们的祖辈曾经经历过的一桩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那便是１９４５年５月２８日发生在日本北海道的那场震撼远东的中国战俘大暴动。

　　自京返杭后，每每忆及这个故事，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此时不由得想起岳父同我讲过的发生在浙江金华的另一些事：１９６８年当我第一次走进岳父家的时候，老人家带我走到山村侧旁一个荒芜的山坡上。他告诉我这里原来是山村最热闹的地方，１９４３年一队下乡“扫荡”的日本兵在光天化日之下轮奸了一个姑娘，三天后当两个日本兵再次闯进村庄寻找这个姑娘时，村里的男女老少没等谁号令就自动围上去，一阵锄头铁耙就了结了这两个家伙。于是日本人再次出兵“扫荡”，没抓着人就放火烧村，大火整整烧了两天……在抗日战争期间我岳父家失去了两个亲人，一个是他的长子，叫日本人抓去当劳工，死在金华飞机场；另一个是他女婿的父亲，在日本人“扫荡”时让日本人活埋了。

　　岳父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对这些悲惨往事当然说不出高深的哲理，但是他在我第一次走进他家时同我讲这样一桩悲惨的往事，多少年来总使我难以忘怀！此外，我还想起火车上那对夫妇临别时说的一席话，他们说俄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写二次大战写了几十年，出了许多好作品，可是我们写抗日战争的作品寥寥无几，难道我们死的人比他们少？难道我们受的苦难比他们轻？

　　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要知道，在抗日战争中中国直接死于战争的就有２０００多万人！中华民族承受了巨大的苦难，中华民族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了伟大的贡献。然而战后几十年在如何对待战争罪行的问题上，同为战败国的德国和日本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在战后的德国，任何宣传“纳粹”的行为都属违法，德国前总理勃兰特１９７０年应邀访问波兰，在向华沙犹太人殉难纪念碑献花时沉痛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而日本右翼势力根本没有任何悔罪表现，他们把对中国的侵略说成是“进入”，把揭露南京大屠杀说成是“２０世纪最大的谎言”，日本政要不停地参拜“靖国神社”甚至公然对属于中国的领海、岛屿主张领土权利。

　　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有一股军国主义的暗流仍然在日本涌动。于是我觉得有必要用笔唤起人们的良知，反思战争，并通过对这场大暴动的追忆，呼唤那差不多已被某些人淡忘了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主义精神。为此，我差不多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采访了众多的老人，度过了难以计数的不眠之夜。我希冀用笔招魂，揭露战争对于人性的扭曲与摧残，洗去蒙在世人心头的污垢，于是就有了这部为呐喊而作的《东瀛喋血》。

　　《东瀛喋血》引起了辽宁电视剧作家徐广顺的极大兴趣，他有意与我合作，将小说讲述的这个故事搬上荧屏。于是，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文学同行开始了“十年磨一剑”的艰苦努力。

　　好长的十年哟！十年中我们书信不绝，电话不断。在剧本写作过程中徐广顺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电视剧本几易其稿，光剧本论证会就开了好几次。为了凸现反思精神，在历史述说的基础上我们又增加了一条现在时。后来，两个人又以合作的形式，由我执笔用结构现实主义的笔法撰写了长篇小说《世界没有末日》。

　　当然，作为电视艺术，小说、剧本还仅是一个基础。值得高兴的是导演杨阳为把剧本演化为一个优秀的电视艺术品，又在二度创作过程中做出了巨大努力和卓越贡献。这位导演过《牵手》、以细腻著称的艺术家，在导演《记忆的证明》时表现出了很大的勇气、气魄和韧性，她大胆启用了中国、韩国、日本三个国家的大批青年演员，并为让演员深切体会剧中人所处的饥寒交迫，找到饥饿感，每天中午只让演员吃一根黄瓜或一个西红柿，她还要求演员按照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身份，分别进行八路军、国民党和日本军队的军事操练。正是因为有了导演、演员、音乐、美术等全体职员和制作单位创造性的劳动，《记忆的证明》终于成了一部受到观众和文艺界高度评价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