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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an Vanishes (人間蒸發) [1966]

導演
今村昌平
演員
[documentary]
連結
imdb link





簡介
生於1935年的日本男子大島裁 (Tadashi Oshima), 於1965年四月工幹時突然神秘失蹤, 從此下落不明~ 他的未婚妻早川佳江 (Yoshie Hayakawa) 一直四出查探他的下落, 但始終徒勞無功~ 導演以大島裁的失蹤案件為題, 找來演員露口茂 (Shigeru Tsuyuguchi), 以採訪者的身分與佳江一起追查她未婚夫的下落, 並把過程拍成一部紀錄片~ 追查期間, 爆出一連串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原來大島裁曾虧空大筆公款, 又曾跟另一位女子發生關係並使她懷孕, 他跟佳江的姊姊 Sayo 更似乎有著非一般的親密隱情~ 拍攝期間, 製作人員發現佳江漸對露口萌生愛意, 並指出 Sayo 可能是幕後黑手~ 後來, 靈媒聲言大島裁已死於非命, 而 Sayo 就正是毒殺他的真兇~ 佳江帶同目擊證人跟姊姊當面對質, 指證 Sayo 常跟大島裁出雙入對, 但當事人堅決否認, 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誰是誰非~



評語
日本導演今村昌平在自家廠牌拍過 “the Pornographers” (人類學入門) [1966] 後, 毅然投身紀錄片的創作行列, 探討當日本時有發生的失蹤人口事件~ “人間蒸發” 除了是導演首部紀錄片作品外, 亦是日本獨立電影組織 ATG (Art Theatre Guild) 首部 (與今村製作公司) 共同製作的作品, 當年公映時更頗得觀眾的歡迎~

今村昌平在訪問中表示, 他原本打算拍攝一系列24部以失蹤人口案件為題的電視片集, 但最終就只拍了講述大島裁失蹤這一部~ 然而, 只要看過這齣情節錯綜複雜, 刻意讓真實和虛構混淆不清的作品, 便可知這種電影能拍出一部已很不簡單~ 再說, 單是大島裁一人的故事已夠千絲萬縷, 在追查過程中總能不斷抽出新的線索和爭論, 要是再翻開其他案件, 相信也只會撩起更多無從解釋的疑問~

今村昌平在打著 “反映現實” 旗號紀錄片中, 試圖打破紀錄電影的真實性和可信性, 在當中滲入劇情片的元素, 刻意讓本來已夠複雜的案情再多生枝節~ 電影從開始時記錄追查大島裁失蹤案過程中所揭開的種種奇聞秘話, 變成探討早川家姊妹從小到大的恩恩怨怨, 再轉而反映追尋真相的困難~ 觀眾最終根本難以分清哪些是真實的事件, 哪些是人為編排的情節~

“人間蒸發” 打從開始已跟一般紀錄片很不一樣~ 電影初段, 講述攝製隊和失蹤者家人一起拜訪靈媒追問大島裁的下落, 靈媒揚言他依然在生, 但被問及他所在之處時卻只一直含糊其詞~ 以這種旁門左道的途徑尋找真相, 顯然不會是大部分紀錄片導演採取的方法, 今村昌平選擇以此作為電影的開端, 其實便即是把整個追尋過程奠基在迷信之上 (因靈媒假定大島裁未死)~ 此舉一方面刻意使電影可信性和可靠性成疑, 另一方面則繼承導演從前在劇情片中一向強調日本人迷信思想根深柢固的主題~

有趣地, 電影的轉捩點同樣是個通靈場面~ 電影後半段, 攝製隊再次拜訪靈媒, 靈媒這回則宣稱大島裁已死, 並直指佳江的姊姊 Sayo 是殺人兇手~ 憑這點迷信至極的 “證據” 作為基礎, 電影後來更發展成佳江跟姊姊在屋內當面對質, 在街頭對罵的鬧劇, 暗裡重申人們如何深受迷信思想左右~

就是全片大部分的訪問片段, 今村昌平都採取了非一般的方式剪輯, 不斷讓觀眾懷疑影像的可信性, 反而他早前的 “the Insect Woman” (日本昆蟲記) [1963] 更像一部紀錄片~ 例如導演甚少安份地交代訪問過程, 在聲軌上的對白常跟畫面上人物的行動不相對應, 又會加入受訪者工作時的片段, 並不時以定鏡阻礙觀影的流暢性, 有時更會讓觀眾看見幕後的攝製人員 (#1), 甚至連配樂也用上帶點古怪懸疑的聲效~ 這些非一般的處理手法, 不斷在強調觀眾所見是經過人為加工處理的影像~

事實上, 導演找演員露口茂來當 “尋人偵探”, 已是個耐人尋味的決定: 為何導演不親自擔當採訪者的角色? 是否導演早已期待這對男女日久將萌生感情, 並早已密謀加以利用? 其中一個把露口茂和大島裁容貌並置的鏡頭更見吊詭 (#2): 從沒出現過的真實人物反而更像是杜撰, 遠不如眼前受薪演戲的演員般實在, 此刻 “真實” 甚至被 “虛構” 威脅和取代~

在電影中段, 攝製隊在檢討拍攝進度時, 工作人員竟七嘴八舌地說 “佳江就像個職業演員”, “可能佳江的姊姊是幕後黑手” 一類說話~ 後來電影更朝著這方向發展, 演變成一幕姊妹反目成仇的倫理悲劇, 製作人員就像在拍劇情片般編排劇本和引導鏡頭前的人演戲~

談及 “人間蒸發” 的文章, 都必會提及片末佳江跟姊姊在屋內對質一幕~ 正當二人為 Sayo 與大島裁的關係各執一詞爭持不下之際, 佳江突然轉過頭來問導演甚麼是真實, 導演卻在一聲令下叫工作人員拆掉場景, 讓觀眾看見剛才逗留了差不多20分鐘的室內場景, 原來只是在片廠中搭建的佈景 (#3, #4)~ 這個出其不意的編排, 直接打破觀眾對 “鏡頭所見便是真實” 的假設, 指出所見, 所聞, 所感皆未必是真, 像這部從真實人物衍生出來的電影, 也可以隨時變成虛構的故事~

此後在街頭上演的一幕鬧劇其實同樣瘋狂: 剛才在 “屋內” 的爭辯演變成街頭公審, 惹來大批途人圍觀和插嘴, 但卻始終未能確定真相~ 更有趣的是, 導演肆無忌憚地讓觀眾看見收音咪, 攝影機, 場記板等物 (#5), 表明現在不過是在拍戲, 令人懷疑這班人到底是真的在爭吵, 還是一起串通在演戲? 導演後來大聲宣佈: “這一切都是虛構的”, 那麼觀眾更不得不懷疑: 到底先前所見的影像有多少是真實訪問, 多少是人為編排?

要是挑剔一點來看, “人間蒸發” 簡直是部不近人情的 exploitation, 它不但利用了真實人物的故事來大造文章, 更無情地傷害了多位當事人的情感~ 當然, 從電影後半段明目張膽地混淆真實和虛構的編排上, 又實在難知早川姊妹是否一直被導演收買的 “非職業演員”~ 無論如何, 這種販賣他人情感的橋段, 竟跟時下那些獵奇式的實況電視出奇相似~

片末旁白的一句說話就最精妙的總結: “電影就在這裡結束, 但現實還要繼續”~ 而在現實世界裡, 資訊也只會更加混亂, 真相也只會加倍難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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