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后期,我在乌鲁木齐一中上学,有幸碰到一个新疆通,他是开水房烧水的工友石大爷。石大爷性格爽朗,识不了几个字,满口新疆土话,人很幽默。我和几个同学特别爱听他谝闲传(新疆土话。侃大山、闲聊的意思)。他也很愿意和我们这些尕娃子讲民国时期的新疆往事。
石大爷阅历非同小可,据他自己讲,他小时候曾在新疆都督杨增新的官衙当过扫地喂马的童仆,见到过杨将军。年轻时在盛世才手下干过苏俄给中共秘密运送武器补给的驼队驼工(就是王洛宾歌曲里的“骆驼客”),他走的这条秘密运输线是从中苏边境通过新疆塔城到奇台以北的北沙窝、再经甘肃马鬃山黑戈壁到达延安。 他得意地叨叨:“别看我是个拉骆驼的,挣的钱可不少,每天好几个大洋哩!”后来盛督办(盛世才)与共产党闹翻,他被投入大牢;国民党来了,他又被抓到国民党监狱号子里待了两年。解放后,他又被判刑,住进了共产党的监狱,五七年出狱。他常带着炫耀的神情拍着他干瘪的肚皮,说他的肚子里的干货(秘密)陀螺陀螺的(陀螺陀螺,新疆土话,很多很多的意思),是不能说的。不过他又会马上接上一句:“唉,给你们这些尕娃子说说也没啥,不过,人知道多不是好事,我就是因为阔沙克(维语:肚子)里的东西太多,别人八辈子倒的霉全让我老汉一个人担上了!咋办呢?没法子。哈哈哈!”。他的这些话我年轻时候以为只是戏言自嘲,我老了才算稍稍悟出了其中一些难得的人生感悟 。在我的记忆中,石大爷讲的各种新疆历史掌故中最好听的是杨增新大摆空城计、智退白俄军的故事。我早已把它写成短文,虽然是些传闻佚事,但其中历史痕迹却是很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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