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们》电影剧本
《泥瓦匠们》电影剧本
文/〔墨西哥〕维森特·茱湮罗、路易斯·卡里翁、豪尔赫·丰斯
译/甘丽嫚
1.大楼·顶层公寓的卫生间·夜
卫生间的门慢慢打开，卫生间尚未装修完毕，厕所部分刚刚装好，各种器具、材料、物品散乱地堆放在地板上。正举步走出来的唐·赫苏斯突然极度恐骇地向前直视着，踉跄倒退，抬起手臂，竭力遮挡一截自来水铁管的猛击。被一只手紧握着的铁管，雨点般地朝唐·赫苏斯的头部砸下来。老头儿在卫生间内左闪右躲，惊吓得欲呼无声。终于，铁管沉重的一击把他仰面打翻在地。唐·赫苏斯的面部顿时血流如注。他瘫在地上，任凭铁管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身上、头上……
2.大楼·夜
鲜血沿着粗糙的墙面一条线地淌下，滴落在一根横梁上。一只怪鸟扑打着翅膀飞向夜空。
3.建筑工地·清晨
靠墙放着的大幅玻璃。
尚未启盖的油漆桶。
木工间堆放着木条、木板和刨花。
一件粗呢坎肩挂在墙钉上。
抹了部分灰膏的墙板。
石膏已经干涸的木漕。
装了一半的铁门。
库房内唐·赫苏斯旳单人床。一双破鞋。一顶破旧的农民草帽。扔在地上的薄毯。
一堆方砖旁，扔着一柄泥瓦匠的刨锛。
一个个窗框，有不少已经装上了玻璃，其中一面玻璃上画着一个嘻皮笑脸的木偶的眼晴、鼻子和大嘴。
“五月三日”（注1）十字架高耸在大楼的顶上，十字架上垂挂着一根根彩色纸条和已经凋谢了的花朵。
4.索卡洛中心广场
广场的黎明。大教堂前面，一群建筑工人正在干活。
5.大楼·黎明
马西亚尔愉快地吹着口哨向工地走来。
他走进半敞着的工地棚栏，突然一小块石头从高处落到他的头上。
马西亚尔：“哪个混蛋？”
扔石头的泥瓦匠从一个尚未安上玻璃的窗洞探出头来，冲马西亚尔嘻嘻笑。
马西亚尔从一些已开始干活的工匠们身边走过。
“这鬼天气。”
“要冷了。”
6.大楼顶层的公寓·黎明
顶层公寓卫生间里，伊西德罗僵直地站在唐·赫苏斯的尸体前，片刻之后，他才回身向外狂奔。没跑几步便撞上迎面而来的哈辛托。哈辛托拉住伊西德罗的胳臂。伊西德罗楞了好久才大声叫出来：
“唐·赫苏斯被人杀啦！”
他挣开哈辛托的手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喊：“唐·赫苏斯被人杀啦！”
7.大楼·清晨
正在刨木料的木工甲放下手中的刨子听着，他对伙伴说：
“唐·赫苏斯被人杀了？”
仓库附近，马西亚尔和几个泥瓦匠正在换工作。一个泥瓦匠匆匆走来，说：
“有人把唐·赫苏斯杀了！”
马西亚尔：“什么？”
“别开玩笑。”
“真的。”
8.大楼的楼梯
伊西德罗沿楼梯向下跑，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还没铺上花砖的楼梯台阶刚刚抹了泥灰的墙。
刚安上踏步板的楼梯。尚未抹灰的墙壁。
梯板还没有装上的楼梯，一张斜塔的石板上铺垫着木板临时供人上下；墙刚刚竖起由坯板和立柱构成的框架。
9.空地·白天
许多建筑工人在即将盖楼的空地上忙碌，有的挖地基，有的在打基准线桩。
一辆载重汽气停在工地上。后车帮上斜搭着两条平行的木板。伊西德罗杠着一袋水泥走下斜板。他刚下斜板便绊了一跤，摔倒在坑边的土堆上。纸袋震裂，水泥撒了一地。
巴托塔斯：“快起来吧，傻小子！”
马西亚尔：“真是个大笨蛋！”
在一片哄笑、口哨和嘲骂声中伊西德罗爬起身。一张用来搭顶棚的硬纸板被挪到一边，露出唐·赫苏斯从那儿笑咪咪地看着伊西德。他跨骑在一架木梯上，正把硬纸板往仓库顶上铺盖。
哈辛托拿着图纸：“伊西德罗，赶快把铲子取来，快！”
伊西德罗一时不知是把散落的水泥收起来呢，还是把那半袋水泥杠走，还是去执行哈辛托的命令。
巴托塔斯：“大伙儿瞧啊，这小子有多呆！”
哈辛托对恰珀说：“‘大宝贝’来了，恰珀。你去问问他地基的事。”
恰珀：“嘿，瞧我的。”
恰珀向费德里科·萨莫拉工程师走去，走了几步，他发现伊西德罗还在傻乎乎地企图把撒在地上的水泥收聚起来，便对他说：“小伙子，眼晴睁大点儿……把裤腿挽起来，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吗？”
伊西德罗忙把裤腿挽起。
恰珀：“您好，工程师……早上好。”
费德里科：“出什么事了？”
恰珀走到工程师面前，把一叠纸递给他：“请您签几个字。”
伊西德罗把摔破的水泥袋抱了起来。
巴托塔斯在掘地基：“这鬼地方，真他妈的硬。”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这儿的地基挖一米五十呢还是挖八十？”
伊西德罗抱着水泥袋走开。他跌跌撞撞地横穿工地，不小心绊在地基的基准线桩上，顿时又招来一阵叫骂。
哈辛托：“喂，你没看见线桩吗？瞎子！”
“走路留神，野小子！”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我看八十厘米就可以了。”
费德里科：“不，继续照一米五挖。”
恰珀不大情愿地点点头。费德里科审看手头的文件，逐一在上面签字。
费德里科：“水泥已经运来了，是吗？”
恰珀：“不过还缺钢筋。”
费德里科吃惊地：“钢筋？”
恰珀：“是啊，工程师，为这事我正要到市中心你父亲的办公室去找他面谈哩。”
费德里科：“不，我早就对你讲过，不要去那儿谈。应该去跟公司谈，或着跟我谈，上我办公室去谈。”
恰珀：“好吧，工程师。”
唐·赫苏斯满脸堆笑地跟工程师打招呼：“早上好，工程师。”
看见唐·赫苏斯，费德里科似乎吃了一惊，转向恰珀问：“喂，您怎么没对我说就把这老头儿也弄来了？”
恰珀：“他是唐·赫苏斯。”
费德里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有癫痫病的老头，好抽大麻烟，疯疯颠颠的。”
恰珀：“比从前好多了。您别费心了，工程师。”
恰珀做了一个让工程师放心的手势，便到一边去看工人们拉线桩。
唐·赫苏斯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仓库里的伊西德罗——他正要把一捆铁锨抱走。伊西德罗见老头下来，便停下来。
唐·赫苏斯：“万事开头难哪，干什么都要遭人家耻笑。”
伊西德罗默默地看着唐·赫苏斯。
10.大楼·早晨
唐·赫苏斯的死尸躺在凶杀现场，脸上血迹斑斑。
恰珀用一床破毯将他盖好。门口聚集着许多工人。他推搡着分开众人，向外挤去。
恰珀：“我对你们说了，都离开这儿，难道是头一回看见死人吗？”
众人陆续出去，恰珀关上卫生间的门。
马西亚尔：“这下子可真有热闹看了。”
恰珀又推搡着众人。
恰珀：“干活儿去！”
哈辛托迎面走来。哈辛托遽然在他面前停下。两人默默地对视许久。这时街上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恰珀从哈辛托面前走过，下楼了。
在大楼底层的楼梯口处，费德里科指点着，对抬担架的人说：“在第五层。”又对一个泥瓦匠吩咐道，“你陪这些先生们上去。”
抬担架的人随泥瓦匠走上楼梯。
费德里科的父亲萨莫拉工程师来到工地。费德里科和恰珀迎上前去。
萨莫拉：“真讨厌，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恰珀：“我也纳闷呢，工程师。我一到工地就听说出了事……而且，一切都那么奇怪。”
萨莫拉：“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早就料到那老东西迟早会给咱们找麻烦的。费德里科，我对你说过了吧，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同那种人共事了吧？”
费德里科与恰珀互相看了一眼。
恰珀：“说的是啊，工程师。”
萨莫拉走上楼梯，费德里科没有陪父亲上楼，朝大街方向走去。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您不想去瞧瞧他们把那个可怜的老头儿搞成什么样儿了吗？”
费德里科站住脚，但没有回答。恰珀走过来。
恰珀：“哦，工程师，我差一点儿忘了……这串钥匙是您的吧？”
费德里科接过恰珀递过的钥匙。这时从近旁传来何塞菲娜的苦诉声：“可怜的人，……我那可怜的人哪……”
恰珀：“钥匙是……在上面捡到的。”
费德里科走了。怡珀朝何塞菲娜哭泣的地方走去，正巧和探长蒙吉亚打了个照面。蒙吉亚仔细地巡视着建筑工地的各个角落。他向库房区走去。哈辛托和管子工塞尔西奥正在那里谈话。
哈辛托：“神父，现在是你做祷告的时候了。”
塞尔西奥：“您也一样，哈辛托。”
哈辛托：“我信共产党。”
塞尔西奥收拾好工具箱，意欲走开。
哈辛托（对塞尔西奥）：“巴托培斯说他看见你昨晚在这儿……”
塞尔西奥：“那么巴托塔斯到工地来干什么呢？”
哈辛托：“也许是来找你的妹妹吧……你妹妹不是和那老头子在一起的吗？”
塞尔西奥抡起工具箱要揍哈辛托，但终于克制住了。他扭头朝哭泣的地方看去——恰珀正在那里安慰她。
何塞菲娜：“上帝惩罚我，恰珀。上帝惩罚我呀。”
恰珀：“别说傻话了。”
何塞菲娜：“我把他一个人抛下，可他年纪大了。他人不坏呀……您说是不是，他并不坏呀？”
恰珀：“行了，你想开点儿嘛。”
离何塞菲娜和恰珀不远的地方聚着一群工人，巴托塔斯和马西亚尔也在其中。
巴托塔斯：“这回可讨得寡妇的欢心了。”
恰珀朝众人转过身。
恰珀：“你有什么话就当我的面讲，混蛋。我跟你说话呢，巴托塔斯！”
抬担架的人抬着唐·赫苏斯的尸体从恰珀和巴托塔斯等一群人中间穿过。何塞菲娜跟在担架后面抽泣。
何塞菲娜：“可怜的人……我那可怜的人哪！”
11.居民区·下午
建筑工人、半失业者、无业贫民杂居的穷街陋巷。孩子们的喊叫声混成一片。警探达维拉和贝雷斯·戈麦斯押着巴托塔斯来到汽车前。瓦尔维迪坐在司机座上。
巴托塔斯：“我怎么啦？为什么？不是说好让我明天去的吗。”
一群围观者叫嚷着：
“放了他！”
“放开他吧。”
达维拉推搡着众人：“闪开，闪开！你们想干什么？快走开！”
巴托塔斯企图站住，但达维拉揪着他裤子的后腰往前搡。
巴托塔斯：“喂，长官，放我走吧。我明天自个儿去，用不着你们来请，我倒底被控告犯了什么罪？！”
达维拉：“谁也没控告你，走吧。”
巴托塔斯：“既然这样，那就放了我吧。”
达维拉：“你给我走！”
巴托塔斯被推上汽车。汽车在一片抗议声中穿过居民区。
12.大楼·仓库·下午
下工的时间到了，泥瓦匠们纷纷准备回家。马西亚尔对着挂在库房外的一张破镜子，蘸着水梳头发。
巴托塔斯在水龙头边洗脸。
伊西德罗走进库房把一捆铁锨和十字镐摆好，返身出去，忽又站停下来，把挽着的裤腿放下。
唐·赫苏斯蹲在地上，用一段引火松点燃架在仓库外面的火盆，边同巴托塔斯讲话：“你专爱嘲讽挖苦，因为你生来就是饿死鬼的命，可我就不同……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可宽绰呢，自家的房产，因为我父亲是半个萨尔瓦铁拉的老爷，上帝可以作证，这是真话。直到有一天浼上，有人用砍刀把他给劈了。”
巴托塔斯：“老东西活该。这是吸血鬼的下场！”
唐·赫苏斯：“尊重点死去的人吧，浑小子。”
哈辛托走过来洗手，把巴托塔斯挤到了一边：“胡扯。”
唐·赫苏斯：“不是胡扯，哈辛托。我父亲遭的难后来又落到了我的头上。”
周围响起嘲讽的笑声。只有伊西德罗神情严肃，他正要走开，唐·赫苏斯走过来，说：“跟我们呆一会儿，伊西德罗，你也学着点儿。”
泥瓦匠甲：“当心这老家伙。”
巴托塔斯：“他可没按好心眼儿。”
伊西德罗依然面无表情。他看了看老头那张笑脸，默默转过身，穿过工地，走上大街。
13.小酒店及近旁的街道·下午
星期六是泥瓦匠们领取工资的日子。自动电唱机播放着音乐。泥瓦匠们在小店内喝着啤酒，东拉西扯。人行道上，恰珀正坐在敞开车门的小汽车内给工人们发工资。在一叠沙票旁摊着工资簿和一个小小的印盒。一些工人围在恰珀旁边等候领钱。领到工资的工人在工资薄上按上手印。排在后边的巴托塔斯嘀咕着：“文盲如此之多，就因为目不识丁才让人当牛马使唤。”
恰珀：“下一个。”
巴托塔斯：“好汉在此。”
恰珀核对了一下工资簿，然后递给巴托塔斯两张纸片和几张钞票。
恰珀：“你有两笔借款。”
巴托塔斯：“别胡扯，恰珀，我本来就提心吊胆的。”
恰珀：“那留一笔到下星期再说吧。”
巴托塔斯：“简直胡来，我比谁都倒霉，偏偏让石头给砸上了。”
恰珀：“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因此而饶了你？……签字吧！”
巴托塔斯数了数钱：“不对，钱少了。”
恰珀：“还扣了工会会费。”催下面一个，“喂，你，普拉塔诺！”
巴托塔斯：“呸，工会算他娘个啥！”
恰珀：“行了，行了，要争辩，你去找工会代表。喏，就在那儿。”
巴托塔斯咂吧一下嘴，在工资簿上划了一个“X”，然后骂骂咧咧地走进酒店，要了一瓶啤酒。
巴托塔斯：“工会，代表……骗钱的玩艺儿。不是这，就是那，都是拿老实人开心，让穷哥们儿当替罪羊的把戏。就是这么回事……”
工人们望着巴托塔斯大笑起来。工会代表走过来。
工会代表：“你跟工会有什么过不去的？”
马西亚尔把就要发作的工会代表拦住。
巴托塔斯：“谁跟你讲话了，臭赌棍？！总有那么一号人，他称王称霸，别人当牛做马。我们这些牛马累死累活，而另一些人却坐享其成。……工会，哼，大伙儿瞧瞧就知道了。”
巴托塔斯大吵大闹的时候，恰珀给哈辛托发完了工资。哈辛托在工资簿上签字，恰珀则准备把余款收起来。他瞅了哈辛托一眼，从钱扎中又抽出一张钞票，心照不宣地递给哈辛托。哈辛托接过钱，挤了挤眼。
恰珀从汽车上下来，走进酒店。
恰珀：“每人一份啤酒！”
巴托塔斯正欲离开酒店。
巴托塔斯：“我嫌恶心。”
恰珀：“这小子怎么回事？”
泥瓦匠甲：“又在呕气儿呢。”
巴托塔斯：“不错，呕气儿……不象你们那样没骨气，低三下四，拍马屁。”
马西亚尔：“闭上你的鸟嘴吧，巴托塔斯！”
泥瓦匠乙：“别放臭气了！”
巴托塔斯：“难怪你们总是这副德性，跟在人蒙后面捡吃捡喝的，没骨气讲真话。”
口哨声更加刺耳。巴托塔斯拿着啤酒瓶走出酒店。
电唱机开始播放一张新的唱片。工会代表抱着六瓶啤酒走出酒店，来到停着恰珀的汽车的人行道上。天色将黑，恰珀和哈辛托两人坐在汽车的踏脚板上。不远的地方，三四个工人坐在石阶上，地上摆着一大堆空酒瓶。
工会代表走到恰珀跟前，让恰珀拿了两瓶啤酒，然后把剩下的分送给另一堆人。恰珀把瓶盖打开，递给哈辛托一瓶：“拿着，哈辛托。”
哈辛托：“不，我该走了。”
恰珀：“忙什么，再呆一会儿。”
哈辛托：“我想早点回去，恰珀，明天好去看看我那块地皮。”
恰珀：“事情办得怎么样？”
哈辛托终于还是接过啤酒，喝了一口：“看样子是办妥了……我现在缺的是盖房子的钱。”
恰珀：“我跟你说过，这事你别着急。下星期我们就开始运建筑材料。”
哈辛托：“不过……要是工程师……”
恰珀：“那是个笨蛋。”
哈辛托：“说真的，如果咱们让人抓住，那可就全完了。”
恰珀：“瞧，你总是这么犹犹豫豫的……我已答应给你解决材料，可你还是这么长吁短叹的。”
哈辛托：“怎么对付守夜的人？”
恰珀：“跟唐·赫苏斯用不着费事，伙计。”
哈辛托：“我对那老家伙可不太放心。”
恰珀：“又来了不是，哈辛托？……还是干一杯吧！”
恰珀喝了一口，哈辛托则把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恰珀：“找婊子玩玩去。”
哈辛托：“手头没钱了。”
恰珀：“我给你的呢？”
哈辛托：“总而言之是身无分文。”
恰珀：“得了，我请你。”
哈辛托：“不，恰珀，改天再说吧。”
恰珀：“让我一个人见鬼去？”
“真的，我得走了。”哈辛托站起身。
恰珀：“好啦，走你的吧。”
14.审讯室·下午
达维拉、戈麦斯、瓦尔维迪和苏亚雷斯围着一张方桌在玩多米诺牌。达维拉和戈麦斯一头，后两人为一家。他们一边呷着咖啡，一边不停地吸烟。
离他们不远的一条板凳上，坐着巴托塔斯。
瓦尔维迪：“丁钩儿上哪儿去了？”
戈麦斯指牌：“瞧我的。”
达维拉：“唉，出吧！”
戈麦斯甩出一对牌，苏亚雷斯对瓦尔维迪说：
“那手表他们要价不低于三十。”
达维拉对巴托塔斯说：“喂，我们等着呐，你说呀！”
瓦尔维迪：“呸！要是三十的话，我自己早从库房里弄一块新的了。”
戈麦斯：“不，伙计，我直接从海关给你弄一块，跟蒙吉亚的一个样儿。你看见那家伙现在戴的是什么吗？”
瓦尔维迪：“当然啦，好大个儿，还带立体显示呐……”
戈麦斯：“才花了不到三十。”
达维拉：“出牌呀。”转对巴托塔斯问：“怎么啦？我们可等你说话呢！”
戈麦斯：“你想好了吗？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他？”
瓦尔维迪：“行了，快出牌吧，戈麦斯。”
戈麦斯问巴托塔斯：“你又想挨嘴巴了吧？”
瓦尔维迪：“好极了，这牌好极了。”
戈麦斯问巴托塔斯：“你刚才说你和他拌嘴，后来呢？……当时你醉了，血涌上了头，你等天一黑……”又指指牌说：“嗬，全出来啦！”
达维拉看看自己的牌，又龛看桌上的牌，然后又看看手里的牌，边对巴托塔斯说：“你说想偷他那三千比索……”
苏亚雷斯出了一张牌。
瓦尔维迪：“我正等着这张呢。”他使劲把牌甩在桌上。
达维拉：“你把他杀了，我知道是你杀的。”
瓦尔维迪：“好了，你们输啦！”
戈麦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猛地拽起巴托塔斯：“你给我说，王八旦！你倒是说呀！”
15.建筑工地·白天
立柱和壁板已经竖了起来，工人们正准备支模板。哈辛托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指挥浇灌立柱的作业。
建筑工地的全景尽收眼底。费德里科和萨莫拉工程师在搅拌机旁谈话。
混凝土浆从搅拌机的出料口流出，渐渐装满一桶。伊西德罗熟练地扛桶上肩，轻捷地踏上马道，向哈辛托走来。哈辛托注视着伊西德罗的一举一动，伊西德罗倒完土浆刚要走开，哈辛托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伊西德罗揩揩头上的汗珠，把手帕还给了他。
哈辛托：“喝瓶汽水去吧，让唐·赫苏斯记在我的账上。”
伊西德罗走下脚手架，从费德里科面前走过。费德里科刚刚离开父亲往边上走了两步，便被一个泥瓦匠扛着的模板重重地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巴托塔斯就在一旁，他把桶卸下肩，幸灾乐祸地瞧着费德里科。
泥瓦匠：“对不起，工程师，我没留神。请让我帮你一把。”
费德里科推开要来搀扶他的泥瓦匠：“混蛋！跟你们讲过一千次了，干活儿要有秩序！”
泥瓦匠：“请您原谅……工程师。”
费德里科：“滚，给我滚！”
在后面的库房区，唐·赫苏斯两眼直瞪瞪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伊西德罗则只顾喝汽水。
费德里科揉搓着屁股，摸晃着胳膊，回到父亲面前。萨莫拉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费德里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
费德里科：“您没瞧见吗？”
萨莫拉：“看见了，不过这种方式不对人。”
他们一起向库房区走去。
萨莫拉：“我早就对你说过，你需要博得他们的信任，否则他们是不会尊重你的。”
恰珀走了过来。
恰珀：“工程师，水泥还没运来。”
萨莫拉：“这种事别找我。我希望你从此弄明白：工地的头儿是他！”
恰珀：“可等着用水泥呀，工程师。”
费德里科：“今天就送到。”
恰珀：“那好，再见。”
萨莫拉：“你明白我刚才的话吗，费德里科？你得事事留心，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
费德里科：“我正是这样做的。”
萨莫拉：“但不得法。你没有计算过已经收到多少建筑材料，也没有给公司送过每周的报表。”
费德里科：“行了，别数落我了，爸爸。”
萨莫拉：“我不是在数落你，相反……你的多少同学都渴望得到你这样一个机会。应当知道珍惜才是。”
费德里科：“又来你那一套什么机会不机会了。”说着扭身向库房区走去。唐·赫苏斯站在门口。
唐·赫苏斯：“您跌痛了吗，工程师？”
费德里科：“我要看看材料账。进料、出料和欠料。”
唐·赫苏斯把一进单据交给工程师：“都在这。一切都逐日逐项记得清清楚楚，向来如此。”
费德里科：“材料耗费得这么多，难以置信。”
唐·赫苏斯：“房子就象人一样，得吃东西才能越长越高，工程师。得吃水泥，钢筋，沙石。您瞧，咱这幢楼现在多壮实！”
费德里科顾不上听唐·赫苏斯絮叼，忙着审看料单。库房外，搅拌机的马达熄了火，人们试图把它重新发动起来，弄得它发出阵阵怪叫。
唐·赫苏斯感慨地继续说：“一幢撞的楼房从堆满垃圾的荒地上拔地而起，我瞧着心里就喜欢。咱们清理荒地，就象是打扮一个新嫁娘，好让她给咱们养孩子……楼房就象子女后代。正因为这样，我才乐于干建筑这一行。这正盖着的楼房，是您的，也是我的，也是大伙儿的。上面有咱们的汗珠儿，咱们的苦力，甚至咱们的鲜血。但盖好的楼房可就归别人了，他们既没有眼瞅着它是怎么长大的，也就不会象咱们那样心疼它——咱们是一砖一瓦把它养活大的呀！”
费德里科：“够了，别讲了！”
16.伊西德罗家·夜
伊西德罗半倚在床上，昏昏欲睡。他的妹妹——八岁的冬妮娅正结结巴巴地为他高声朗读一本书：“……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有过两条道路：一条路是依照一八五七年的宪法和法律逐步去改变国家的面貌；另一条路则是采取激烈的措施，继续坚持斗争来变革所有的弊端。马德罗（注2）主张第一种方式，也就是说，逐步地改变非正义的现实。相反，维利亚（注3）和萨帕塔（注4）等人则力主迅速变革一切……”
伊西德罗：“读点儿别的吧。”
冬妮娅把书翻过几页，接着读。
冬妮娅：“胡安垂夫丧气地走回家，他的家在离墨西哥城中心很远的一个镇子上。又一天白白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工作！他跑遍了许多市场，甚至和其它失业者打了一架，因为他们硬是从他手中抢走了在拉梅瑟卸粮的那份差事……”她问伊西德罗：“你睡着了吗？”
伊西德罗：“往下念。”
冬妮娅：“为什么孩子们不去上学？因为没有东西给他们做早饭吃……”
这时伊西德罗的母亲从门外走了进来，吆喝道：“行啦，伊西德罗，快领你妹妹到巴奇塔家去吧。”
伊西德罗。“干嘛？”
母亲：“你们就在她那儿吃晚饭，还能看电视。”
伊西德罗：“不，我不去，我累死了。”
母亲：“什么不去？快，到那儿去歇着吧……穿上线衣，丫头，快！”
伊西德罗给冬妮娅套上一件线衫，他们走出门去。伊西德罗的母亲开始在镜前梳洗打扮。
伊西德罗和妹妹沿着贫民区的小街向前走。他阴悒地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家。
17.萨卡特卡煤矿的炕道内·下午
挂在炕道顶上的一盏矿灯发出微弱的光。在黑漆漆的炕道内，年轻时的唐·赫苏斯正用十字镐在掌子面上挖掘。他停下来揩揩脸上的汗珠儿。突然，他听见一种遥远的，几乎觉察不到的声响。他立刻警觉起来。
矿灯变得愈加昏暗，唐·赫苏斯神色骇然。突然间，铁锹和镐头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
唐·赫苏斯：“救命啊！救命啊！”
在黑喑中唐·赫苏斯一面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打击，一面踉跄逃窜。他终于看见两点微弱的灯光。两个听见呼救声的矿工迎面跑了过末。唐·赫苏斯极度惊怕，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伙计，怎么冋事？”有人问。
唐·赫苏斯还没张口，癫痫病突然发作。他卜通栽倒在地上，抽搐着，发出阵阵怪声。
18.建筑工地·库房·夜
炭火上烧着一罐咖啡。唐·赫苏斯、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三人围在火盆旁聊天，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轮流喝着一瓶酒。
马西亚尔：“肯定是魔鬼吗，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没错儿。所以我离开了矿井。”
巴托塔斯：“会不会是有人想捉弄你？”
马西亚尔：“后来怎样？”
唐·赫苏斯：“我离开萨卡特卡，参加了暴乱。当时有个将军叫……”他好象听见什么响动，“嘘！”
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互相看了看，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唐·赫苏斯站起来，纵起鼻子朝四下闻了闻。他走出库房，穿过旁边一块空地。
唐·赫苏斯：“谁在哪儿？”
在一堆模板盒的后面，唐·赫苏斯发现了伊西德罗。
唐·赫苏斯：“小伙子，你在那儿干什么？过来一起聊聊！”
唐·赫苏斯和伊西德罗走冋库房，他大声地说：“你们瞧谁来了。巴托塔斯，给他斟上一杯咖啡！”
巴托塔斯：“我要走了。”
马西亚尔站起身和巴托塔斯一块儿走了。
唐·赫苏斯掩上库房的门。然后为坐在床上的伊西德罗倒上一杯咖啡，边说：“在找女人么？跟女人用不着等待呀，请允许什么的……很多年以前，在萨尔瓦铁拉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心上人，叫恩卡。我每天下午到莱尔玛河边去等她。她朝我跑过来，头发长长的，象河里的流水，穿着云霞般的白裙，浑身散发着花儿和湿润泥土的芳香……可真迷人啊！”唐·赫苏斯煞住话头，打了一个冷战。他站起身去找他的毯子，把毛毯披在伊西德罗肩上，紧挨着他坐下。
唐·赫苏斯：“在这儿挺舒坦的，对吗？暖暖和和的。你这一身肉还挺嫩的呢，伊西德罗……”
19.建筑工地·白天
大楼的骨架已经基本上耸立起来。工人们开始安装楼板和下水道管。有些地方的拱架还裸露着，有部分立柱还没竖起来。
午饭时刻。巴托塔斯正在饼铛上热玉米饼。哈辛托、马西亚尔、泥瓦匠甲、泥瓦匠乙、工会代表和伊西德罗聚在灶旁吃饼子。
从上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电钻的轰鸣声，碎石块纷纷落下。哈辛托闻声急忙登上脚手架。他看见塞尔西奥正蹲在一堆水管和拐脖中间，用电钻往一堵墙上剔眼儿。
哈辛托朝他奔过去，猛地搡了他一把：“谁让你打这些窟窿的？”
塞尔西奥：“没留安水管的洞，叫我从哪儿穿管子？”
哈辛托：“见你的鬼去吧，这跟我有何相干？”
吵嚷声把众人招引过来。巴托塔斯一边吃着饼子―边走上前来。恰珀从另一边凑了过来。
哈辛托：“恰珀，你看看这个臭管子工干的事。”
恰珀仔细打量过墙上的窟窿眼儿之后，发现没有别的办法。
塞尔西奥：“是经您允许的，师傅。”
恰珀：“可没让你打这么大呀！”
哈辛托：“瞧，差不多把一面墙都给毁了。”
塞尔西奥：“你听着，我可不是让你骂的！”
恰珀劝住哈辛托。
哈辛托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架式，但最后还是走开了，恰珀俯身察看墙板。
恰珀：“幸好没钻到中心……不过再要这么干，你就给我滚蛋……巴托塔斯，你过来。”
巴托塔斯：“干嘛？”
恰珀：“塞尔西奥把管子穿过来后，你给对上……当心一点儿，塞尔西奥。”
巴托塔斯：“我还没弄明白呢。”
恰珀：“他先把管子穿过去，然后你给对上嘛。”
巴托塔斯：“既然反正得凿个窟窿，你们干嘛还训斥他？”
恰珀：“呸！你就按我说的干吧！”
巴托塔斯咂巴一下嘴，算是应承了。塞尔西奥开始往管子上拧拐脖。巴托塔斯蹲在旁边在管子工的工具箱里翻找。
巴托塔斯：“神父大人，您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好吵吵。”
巴托塔斯在箱子中发现一本书。
巴托塔斯：“您总是带着这么多书……这是本什么？”
塞尔西奥：“英语课本。”
巴托塔斯：“您不准备干短工了？”
塞尔西奥：“没的事。”
巴托塔斯：“那您图个啥？”
塞尔西奥：“就图个这。”
巴托塔斯：“想多挣钱？”
塞尔西奥：“钱是次要的。”
巴托塔斯：“嗬，别瞎说了。次要的，对谁是次要的？对工程师？对阔老儿们？对老板？可是对于象你我这样的饿死鬼、穷光蛋……还没给您送饭来吗？”
塞尔西奥摇摇头。
巴托塔斯：“先吃点玉米饼再干活吧。”
塞尔西奥：“不了，谢谢。”
巴托塔斯向正吃午饭的伙伴们走去。
塞莱丽娜来到工地。
唐·赫苏斯：“塞莱丽娜来了，伊西德罗！”
泥瓦匠甲：“姑娘，快过来，过来呀！”
工会代表：“瞧，来的多是时候。”
一片哄笑声和污言秽语。伊西德罗楞楞地瞧着塞莱丽娜。
塞莱丽娜走向伊西德罗。
塞莱丽娜：“您知道塞尔西奥在哪儿？”
泥瓦匠甲：“他不知道，不过你的米盖尔在这儿呢。”
塞莱丽娜：“塞尔西奥，就是管子工……”
伊西德罗：“喔……在那边。”
伊西德罗指指塞尔西奥干活的地方，然后陪着姑娘走过去，塞莱丽娜来到塞尔西奥面前，而伊西德罗则躲了在一根楼柱后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姑娘。姑娘发现了他，朝他笑笑。
塞尔西奥：“都什么时候了才来？！”
塞莱丽娜：“因为康佳做饭晚了……出了点事……可怜的康佳……”
塞尔西奥：“什么事？”
塞莱丽娜：“她丈夫回来了。”
塞尔西奥：“什么？”
塞尔西奥的面孔顿时煞白。他端着饭盒，把塞莱丽娜拉到一处僻静地方。
塞尔西奥：“他跑出来了？……告诉我，他逃出来了？”
塞莱丽娜：“我知道个啥……那样子可狼狈呢。”
塞尔西奥：“这么说他躲到咱家来了。”
塞莱丽娜：“那你让他上哪儿去呢？”
塞尔西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愿到哪儿去都行，就是别呆在我家……难道你姐姐不知道这样会牵连大家吗？还有她自己的孩子。”
塞莱丽娜：“知道是知道，可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呀。”
塞尔西奥：“她的丈夫，这个时侯又是她丈夫了，是不是？……你回去吧，把这带走。”
塞莱丽娜：“你吃一点吧。”
塞尔西奥：“不吃了，你走吧！”
塞莱丽娜起身离去。伊西德罗赶忙从另一边跑开，眼看着姑娘离开工地朝大街走去。
塞莱丽娜正往外走时，费德里科来到了工地，他上下打量着工程，工人们热闹起来。
马西亚尔：“工程师不来尝块玉米饼子吗？”
塞莱丽娜快步从人群前走过，口哨声四起。
工会代表：“再见啦，姑娘！”
泥瓦匠乙：“谢谢你的煎饼，亲爱的。”
塞莱丽娜朝大街走去。伊西德罗早已守候在大门口。然而当姑娘从他跟前经过时，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工人们围着费德里科饶舌打趣。
费德里科走过来，拿起一张玉米饼。
费德里科：“让我看看是什么做的……啊唷，全都是菜豆……这么说，恰珀还没给你们开支吗？”
费德里科一边吃饼，一边咕咕哝哝地品着滋味。
马西亚尔：“工程师，库房有汽水。”
费德里科朝库房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唐·赫苏斯的身躯抽搐着撞在他身上——唐·赫苏斯的癫痫病又发作了。他怪嚎一声，瘫倒在地，不住地痉挛。费德里科骇得向后倒退。工人们闻声赶来。
哈辛托：“老家伙，犯病了！”
马西亚尔：“快，别让他把舌头咬住！”
工人们纷纷前来救助唐·赫苏斯。
20.审讯室·白天
达维拉和戈麦斯当着哈辛托的面审问伊西德罗，伊西德罗每答一句话都拿眼瞟一下哈辛托。哈辛托的后面站着瓦尔维迪。
达维拉：“你别胡诌乱扯，否则有你受的！”
戈麦斯：“你什么时候到工地去的？”
伊西德罗：“挺早……”
戈麦斯：“几点钟？”
伊西德罗：“大概是七点……是……六点半。”
戈麦斯：“胡说！你是整夜取老头儿呆在一起的！”
达维拉：“你全都看见了。你说！”
伊西德罗：“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到了工地……就上楼了……”
戈麦斯：“你上楼干什么？”
伊西德罗：“我上去……”
达维拉（推搡伊西德罗）：“干什么去啦？小流氓！”
哈辛托：“你们别逼他了，他与这个案件亳无关系。他已经吓坏了。”
达维拉猛地将哈辛托推到一边。
达维拉：“你少插嘴！”
戈麦斯问伊西德罗：“当时谁在上面？你看见什么人？”
伊西德罗：“谁……谁也没看见，没看见。”
达维拉：“到底是谁？”
“来，咱们到这边来。”戈麦斯和达维拉把伊西德罗领进隔壁的一间斗室。
屋内只剩下哈辛托一人。他见众人走进小屋把门紧紧关上，便环顾四周，看看有无逃跑的可能。进来了一名警官：“你老实坐着！”
哈辛托面色惨白，双眼紧盯着那间紧闭着门的斗室。
21.审讯室·白天
伊西德罗由戈麦斯和达维拉陪着走出小屋，来到哈辛托跟前。
戈麦斯：“好了，说吧！”
伊西德罗看了看审讯者，终于伸出手指着哈辛托。
哈辛托大惊失色。
一阵沉默之后，哈辛托跳起来，走到伊西德罗面前。
哈辛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呀？……你明明知道这是说谎！”
瓦尔维迫：“住嘴！”
哈辛托：“伊西德罗，你真不要脸……一派胡言！”
哈辛托挣开瓦尔维迪，继续争辩。达维拉上来照着他脸便是一拳。
22.审讯室·下午
蒙吉亚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哈辛托裸着上身，全身水淋淋的，沉重地喘着粗气。
蒙吉亚：“放开他。”
戈麦斯：“我们这就完了。他全招认了。”
蒙吉亚：“招认什么了？”
戈麦斯：“自然是全部罗。您等等，已经有一个证人了。”
蒙吉亚几步跨到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伊西德罗面前，握住他的胳臂：“你过来。”他对部下吩咐：“对任何人都不能搞逼供，更何况这么一个娃娃。”
戈麦斯：“哟，您这是怎么啦？是他自己招的呀。”
蒙吉亚：“这里办案应该循章办事，戈麦斯。”
戈麦斯：“您认为我们在怎么干呢？”
蒙吉亚对戈麦斯的刺话毫不理会，径直走了出去，戈麦斯没好气地说：
“把他带走吧。”
达维拉：“带哪儿去？”
戈表斯：“我知道个啥，问蒙吉亚去吧。”
23.建筑工地·白天
工人们正在砌墙。马西亚尔用刨锛想把一块方砖就中劈成两半，但落刀不准，方砖断裂。马西亚尔气恼地把碎块抛掉，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去劈第二块，结果又失败了。
巴托塔斯：“马西亚尔，你要把它们全都报销了不成？”
伊西德罗肩扛泥灰桶，脚不停歇地从巴托塔斯面前走过。巴托塔斯伸手推了他一把：“滚开！”
伊西德罗差点儿臥倒。他勉强站稳脚跟，把肩上的灰桶扶好放正。
巴托塔斯：“你往我跟前凑干什么？要想找乐儿，去找唐·赫苏斯！”
伊西德罗他来到正在砌墙的哈辛托身劳。哈辛托劈砖和砌墙的本领显然十分娴熟。他边干活儿边唱歌。
伊西德罗把泥灰倒进木槽里，然后替哈辛托把砌墙的方砖用水浸湿。
恰珀正拿着图纸在脚手架旁和费德里科谈论着。
恰珀：“图纸上没说明，所以我们才没装。”
趁费德里科审视图纸的功夫，恰珀朝哈辛托喊道：
“哈辛托，立柱是不是竖在这儿啊？”
“对，就在这儿。”哈辛托放下手上的活儿，从上面走下来。
恰珀：“图纸上可没说明，您瞧见了？咱们下几根钢筋呢？要不要去问问公司？”
费德里科：“不，别急。”
费德里科将计算尺拉来拉去。恰珀和哈辛托互递了一个眼色。
费德里科：“下四根钢筋吧。”
哈辛托：“四根？”
恰珀：“四分之三吋的还是零点五的？”
费德里科：“最好下六……不，不，下四根吧。就这样，省得下多了费料。四根四分之三吋的，每五十公分加一个箍筋。”
恰珀：“您怎么说，就怎么办，工程师。”
哈辛托退后几步，朝伊西德罗喊道：“把粗铅丝和钳子拿过来。”
伊西德罗赶紧奔向库房。唐·赫苏斯正在屋外缝补他的外套。伊西德罗看到在露天放着一捆饱经日晒雨淋的铅丝。
唐·赫苏斯：“今天我等你，别忘了，我好接着给你讲恩卡的故事。”
伊西德罗从板料和铁件堆里拖出一捆铅丝，然后走进库房界处寻找钳子。
何塞菲娜来到工地上，径直向库房区走来。
唐·赫苏斯：“真少见，婆娘。”
何塞菲娜：“我跑着给你送衣服来了。本想早来，可是不行啊。”
唐·赫苏斯：“谢谢你了。”
两人走进库房。
伊西德罗在库房角落寻找钳子。唐·赫苏斯和何塞菲娜对他毫不介意，只顾谈自己的事。伊西德罗冷眼旁观。
何塞菲娜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不闲地从包袱里取出唐·赫苏斯的干净衣物，然后又把他的脏衣服收起来。
唐·赫苏斯：“来一瓶汽水吧？”
何塞菲娜：“不，我这就走：……这阵子你过得怎样？”
唐·赫苏斯：“挺好的。”
何塞菲娜：“前几天又犯病了？”
唐·赫苏斯：“谁告诉你的？”
何塞菲娜不吭声。
唐·赫苏斯：“我现在好好的，你呢？”
何塞菲娜：“还是老样子。”
唐·赫苏斯：“这身衣服是新的？”
何塞菲娜：“年头比你还老呢。”
唐·赫苏斯：“挺漂亮。”
何塞菲娜：“我哪有钱买新衣服？连吃还顾不上呢。”
唐·赫苏斯：“你手头钱不宽裕了？”
何塞菲娜：“哦，马马虎虎。我中了彩票……你可真逗乐。”
唐·赫苏斯：“别忙……等一等。”
唐·赫苏斯在床垫下面摸了一阵，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何塞菲娜。
唐·赫苏斯：“喏，五十比索。不多，不过你用得着。”
何塞菲娜：“你的钱我不要。”
唐·赫苏斯：“嘿，老天爷，起码不是魔鬼的钱吧。拿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丈夫嘛。”
何塞菲娜收起钱，唐·赫苏斯陪她走到门口。
何塞菲娜：“过几天我还来。”
唐·赫苏斯：“我在这儿等你。”
何塞菲娜出了库房朝大街方向走。唐·赫苏斯正要返回屋内，突然站住了。他迅速躲到库房边的几张木板后面，十分隐蔽地窥视着——恰珀从后面追上何塞菲娜，他环顾左右，看准四下没有人。
恰珀：“你今天有空，对吧？……咱们八点见，你看怎么样？”
何塞菲娜：“不行，恰珀，改天再说吗。”
恰珀：“又来老一套，是不是？”
何塞菲娜：“改天吧。”
恰珀：“到时候又是这句话。我可没那份耐心了……我几点去找你？”
何塞菲娜：“不。”
恰珀：“你别指望我老给你陪笑脸。我可不是你那老东西。”
何塞菲娜：“实在是不行，恰珀。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恰珀：“难道你害怕那老家伙知道吗？可是你跟迪布修你不在乎，跟洛兰索你也不怕……其实你已经不那么傻了，黑娘儿们。说起来我是给你赏脸呢。”
何塞菲娜挥臂要打恰珀耳光，被恰珀扭住了胳臂。
恰珀：“我就喜欢这样——野性的。”
何塞菲娜：“放手，恰珀。”
恰珀：“我八点钟去找你。”
何塞菲娜：“不行，今天不行……我对他是没二心的。”
恰珀：“别装腔作势了。”
何塞菲娜：“你是他的朋友。”
恰珀：“我谁的朋友也不是……唐·赫苏斯留在这儿全仗着你我这段情份，不然的话……”
何塞菲娜：“不，恰珀，咱们一刀两断了。”
何塞菲娜挣开恰珀的手向大街走去。恰珀转回工地。巴托塔斯和泥瓦匠甲扛着一束钢筋向上面走。
巴托塔斯和泥瓦匠放声大笑。唐·赫苏斯回到库房。伊西德罗拿着铅丝和手钳边往外走边说：“要是可能，我晚上来，唐·赫苏斯。”
24.萨尔瓦铁拉集市·下午
广场中心的农村集市上，各式各样的机械玩具、油炸肉饼摊、游艺帐篷比比皆是。本镇的居民和周围的乡民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巨大的空中转轮在旋转。恩卡和女友笑眯眯地坐在转轮的吊椅上。
离转轮不远，在一众赌兴正浓的农民中间，年轻的唐·赫苏斯站在赌桌前。他热汗淋漓，象得了疟疾似的浑身哆嗦。他并没有看着赌局，却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转轮吊椅上的恩卡。
老板一边高声报着脾点儿，把输牌的农民的钱收敛起来，立刻又摆下一张新牌注：“冒大险，赢大钱啦……快下庄吧！”老板见唐·赫苏斯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恩卡，便凑近他，随手递给他两张牌：“下注吧……”
唐·赫苏斯看看手中的牌，一个六点儿，一个十点儿，他犹豫起来……
25.萨尔瓦铁拉河畔·夜
静寂中传来一声声悠长的口哨声。唐·赫苏斯在河边的蒿草丛中潜行，好象在用口哨召唤什么人。他左顾右盼，然后踏着河里的石头块穿过小河的浅滩。
唐·赫苏斯：“恩卡！恩卡！”
在很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恩卡和女友正窃窃私语，两人看上去神色十分惊慌。她们发现了唐·赫苏斯，女友立刻向他跑过来。唐·赫苏斯迎向恩卡去。但是恩卡的女友拉住他，对他讲了些什么，接着两人争辩起来。唐·赫苏斯把那姑娘推开，朝恩卡奔去。
恩卡扭头跑开。唐·赫苏斯紧追不舍。他终于追上了她，抓右她的双肩猛烈摇晃。恩卡跪到地上，不住地抽泣：“放开我，亲爱的。快走吧！他们要杀死我……要杀死你！”
唐·赫苏斯对她的乞求充耳不闻，动情地拥抱她，亲吻挣扎着的恩卡。
26.萨尔瓦铁拉的一间茅屋·夜
赌盘老板坐在桌旁的灯下数钱，手边放着一瓶尚未启盖的烧酒。
唐·赫苏斯推门进来。他的围巾下暗藏着一柄短刀。
老板连眼都没抬，便说：“过来坐吧。”他瞟了一下桌边的一把砍刀，拿起酒瓶：“喝一杯？”
恩卡从她和她母亲的卧室中出来，把两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唐·赫苏斯走到桌前，不等老板有所反应，便抽刀向他的肚子刺去。这一刀捅得又疾又重，老板的身躯整个儿地被挑向半空，脸上带着恐怖的表情。
27.萨尔瓦铁拉的集市·下午
大转轮继续旋转，恩卡和女友还坐在吊椅上。
唐·赫苏斯看了看老板放在他手里的牌——剑花六和十。
唐·赫苏斯把短刀放在剑花十上。
老板（画外音）：“你走吧，恩卡和你两命相克。”
恩卡和女友笑眯眯地随着转轮旋转。
28.建筑工地·夜
伊西德罗来到工地门口。他看见一辆轻便卡车正开出大门来，便停住脚。卡车开到门口时停了下来，等着一个壮汉把肩上扛的水泥袋卸到车箱里。在壮汉后面站着的唐·赫苏斯扭过头来。
壮汉：“全齐了？”
唐·赫苏斯：“全齐了。恰珀说一共是八袋……星期五再见。”
壮汉朝司机打了个口哨，爬进车箱，卡车立即飞速开走。
伊西德罗走上来帮助唐·赫苏斯关上大门。
唐·赫苏斯：“快，快关上。”
伊西德罗：“他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把大门关上。
唐·赫苏斯：“别楞着啦，快锁上铁链。”
伊西德罗锁了门。唐·赫苏斯边拉着他的胳膊进工地里去，边说：“来，咱们巡视一圈，别让小偷或者妖精钻了进来。”
伊西德罗和唐·赫苏斯在工地各处巡视。每走到一个角落，唐·赫苏斯都停下来查看一番。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
唐·赫苏斯：“和塞莱丽娜会面了？”
伊西德罗：“是的。”
唐·赫苏斯：“你只要听从我的劝告，你就会看到，用不了多久……”突然顿住，“嘘……等一等，你听见吗？”
伊西德罗：“什么？”
唐·赫苏斯：“那声音。”
伊西德罗：“在哪儿？”
唐·赫苏斯：“你听啊。”
伊西德罗：“是风。”
唐·赫苏斯：“不错，是风声，他妈的；可你听见没有，它是怎么呜呜叫的；你听，这是大楼在呻吟，它准是有话要对我说呢。”
两人屏息静立片刻。
唐·赫苏斯：“我甚至能和它对话。你信吗，伊西德罗，它正在听我说话呢。它有它自己的一套语言，不象你我用嘴说，而是靠哼哼叽叽、吱吱哑哑的声音……我一闻到混凝土的潮气，那就是它在告诉我：天冷啦。于是我就把夹被拿出来盖上……现在四周一片寂静，它就在和咱们说话呢……嘘，听见了吗？”
伊西德罗：“什么？”
唐·赫苏斯：“我眼下还说不准，得查看一下再说。”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便来到库房，走了进去。
唐·赫苏斯从暗角落取出一瓶烧酒，打开盖儿：“喝一口，好不好？”
伊西德罗摇摇头。
唐·赫苏斯：“那你可亏了。”
唐·赫苏斯喝了一口，然后盖上瓶盖儿：“啊哈，真不愧是‘国药’啊。”他把酒瓶摆到老地方，然后悠然自得地卷起纸烟来：“我这么对你说吧，伊西德罗，我非常喜欢这座大楼，你也应该喜欢它……不错，不错，应该喜欢它，你别笑呀。如果不是因为这座楼，你能有机会认识我吗？你能有福气认识塞莱丽娜吗？……所以说，应该喜欢它。”
伊西德罗：“去它的，又不是属于我的。”
唐·赫苏斯：“那是另一码事了。”
唐·赫苏斯卷好一支烟，点上了：“这玩艺儿我不请你抽，因为对身子骨没好处。”
他吸了一口，细细地品味：“在疯人院那阵子，我分发大麻烟——我没给你讲过我进过疯人院的事吧？”
伊西德罗：“你疯过吗？”
唐·赫苏斯：“什么疯不疯的……是何塞菲娜，就我现在这个老婆，是她把我送进去的。这也不怪她多事，全是因为听信了魔鬼的谗言……有一天我犯了病，等我醒过来，已经在里边了，把我和确了诊的疯子放进一个屋子。”
伊西德罗：“哈辛托师傅说，您净瞎编胡扯，您讲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唐·赫苏斯：“那小子这么说吗？这是他的话？……而你全信了，是不是？”
伊西德罗：“魔鬼呀，妖精啊，全是骗人的话。”
唐·赫苏斯：“为什么是骗人的？”
伊西德罗：“因为压根没有。”
唐·赫苏斯：“好极了，不存在。那么，金钱也不存在罗？！”
伊西德罗：“反正那是瞎说。”
唐·赫苏斯：“那好，你走吧……走啊，你干嘛不走？走开！滚开！”
伊西德罗走到门口又站住了。
唐·赫苏斯向他走过来：“过来，小鬼，别害怕。”
伊西德罗：“不，我要走了。”
唐·赫苏斯：“要走？”
伊西德罗：“是的，要走了。”
唐·赫苏斯背过身，踽踽地向炉子走去。
伊西德罗站在敞开的门边，并无就走的意思。唐·赫苏斯煮上咖啡：“你上哪儿去呢，伊西德罗？到处都是一个样。”
伊西德罗站在门边看着他，没有动。
29.建筑工地·白天
巴托塔斯、马西西尔和泥瓦匠甲刚刚拢完浇灌了混凝土的立柱模板上的钉子，模板便轰隆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里面的混凝土就坍塌崩溃了。
巴托塔斯谅叫道：“散架啦！”
站在一旁的萨莫拉工程师、恰珀和哈辛托，目瞪口呆。
萨莫拉：“你们搞什么名堂？盖纸糊的房子玩吗？”
恰珀：“我们是照命令干的，工程师。”
萨莫拉：“别跟我来这套，恰珀，我可不是从昨天才认识你。”
恰珀：“您儿子下的指令，我当时就有些纳闷，我还追问过他呢。”
哈辛托：“我们没必要背黑锅。”
恰珀把哈辛托推到一边不让他插嘴，又对萨莫拉说：“我问了他两遍，他说就这么干。”
费德里科从外面赶来，诧异地看着拆除模板后坍塌了的水泥立柱。
哈辛托指着费德里科喊：“喏，他在那工程师。快来吧！”
萨莫拉迎着费德里科走过去：“瞧见这帮家伙干的事啦？”
费德里科。“模板全拆了？”
萨莫拉：“立柱里只下了四根钢筋……费德里科，四根钢筋！”
哈辛托：“年轻人，你是这么吩咐的吧，没错吧？”
费德里科：“我不明白你们指的是什么。”
哈辛托：“你说的，下四根四分之三吋的。”
萨莫拉把哈辛托推到旁边。
费德里科：“对，对，我是说下四根四分之三吋的钢筋，怎么啦？”
哈辛托：“那不摆着呐！”
恰班对哈辛托：“你住嘴。”
萨莫拉对哈辛托说：“请您离开这里，请走开。”
哈辛托走了。
巴托塔斯和其余的人继续拆模板。
巴托塔斯：“一些人拉屎，另一些人给擦屁股，历来如此……谁来擦啊？还不是你老子我。”
萨莫拉和费德里科在庠房的踱来踱去。唐·赫苏斯在一旁察言观色。
萨莫拉走到停在工地门口的小汽车前，唐·赫苏斯赶忙挤上来要为他打开车门。在各个作业区干活儿的工人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费德里科：“咱们得把柱子的事说清楚，爸爸。”
萨莫拉：“忘掉它得了，费德里科。”
唐·赫苏斯：“请上车吧，工程师。”
费德里科：“你以为我连这么一个臭工程都指挥不了，是吧？”
萨莫拉见唐·赫苏斯碍手碍脚地挡着车门，便把他推开。他对费德里科说：“我丝毫没有那个想法，费德里科。”
萨莫拉坐进汽车，打着火，把车门关上。
费德里料：“但是我可有想法！象这样三天两头地训斥，我受够了。干脆点儿，你要是同意，这事到此了结：我凭我的学位，随便在什么建筑工程中都可以弄个职位。工作对我来说纯粹是多余！”
唐·赫苏斯找来一块布头揩拭车上的污水泥点。
萨莫拉：“不错，所以你用四根钢筋来支撑楼柱！”
费德里科：“都是你的过错！你倒是在图纸上写明白呀……可你怎么样呢，你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和你那帮政界朋友搞交易，做买卖上了！”
萨莫拉倏地一下把汽车开跑了。费德里科怔住了。他回头一看——唐·赫苏斯正揶揄地瞧着他。
30.建筑工地·夜
天渐渐黑了。一排聚光灯把楼房顶部正在浇灌混凝土顶板的作业区照得亮如白昼。
工地上人来人往，显得格外忙碌。工人们排成长队沿着脚手架的马近上上下下，把一桶桶混凝土泥浆倒进顶板的夹模里。哈辛托操纵着震捣器，恰珀则在催促施工的进度。
在顶板还未浇灌混凝土浆的一个角区，塞尔西奥正忙着安装和固定穿过顶板的几根水管。
恰珀：“快，快一点，别站着。再快一些，……喂，你，往这边倒！”
哈辛托扫了塞尔西奥一眼，立刻向他走来。巴托塔斯也离开运送混凝土浆的人流，跑到塞尔西奥的身边。
哈辛托：“你怎么搞的？我们马上就要浇灌到你这边了。”
塞尔西奥：“没有套丝扳，我派人借去了。”
恰珀：“您听我说，我不能因为您的疏忽而耽误了工期……我们就快浇灌完了，马上会把您这些管道给封在里面的。再加把劲儿吧。”
巴托塔斯：“他的套丝扳让别人给偷了，你让他怎么干？”
“你干你的活儿去，巴托塔斯，别在这里搅乱。”恰珀转身向正在浇灌混凝土浆的工人发出指令：“小心那只桶，说你哪……别扎堆儿，快一点儿干。”
巴托塔斯（对塞尔西奥）：“我早对您说过，神父，这地方什么都丟。”
塞尔西奥：“我把套丝扳头放在库房里了，可保管员是干什么吃的？”
塞尔西奥的助手跑过来。
塞尔西奥：“借到扳头了？”
助手：“借到了，在下面。”
塞尔西奥：“这儿急着用呢！”
助手：“可是，您的妹妹在下面哪。”
塞尔西奥：“我妹妹？”
伊西德罗正扛着空桶走上马道的斜板，一听说塞莱丽娜来了，便急忙赶在塞尔西奥之前往下面跑。
塞尔西奥对助手说：“快去套两个丝头，然后把管子接上，咱们就算齐了。”
伊西德罗发现塞尔西奥从后面赶上来，便装作无事似的拐上另一条道。
寨莱丽娜迎着扛着空桶往下走的工人们顺斜板向上爬。有几个工人目带邪光打量着她。
塞尔西奥和塞莱丽娜在正浇着混凝土浆的楼板下面的一层脚手架上相遇。塞尔西奥拉着妹妹躲开上上下下的人流，来到他存放水管、工具、外套和铁皮箱的僻静地方。
塞尔西奥：“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到工地上来吗？”
塞莱丽娜：“是这么回事，康佳的孩子情况很糟。”
塞尔西奥：“带他去医院了吗？”
塞莱丽娜：“去了……可是人家说你的医疗证不管用，给小孩看病不行……还奚落了咱们一番。”
塞尔西奥：“没看成？”
塞莱丽娜：“那还用说，你也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人。我们只好去找街角的那个大夫。他给开了个药方，可是没有钱。”
塞尔西奥：“缺多少？”
塞莱丽娜：“五十比索。”
塞尔西奥走到箱子前，取出英文课本，把夹在书里的几张钞票交给塞莱丽娜。
在建筑工地前的街上，伊西德罗拦住塞莱丽娜，把她吓了一跳。
伊西德罗：“这就走了？”
塞莱丽娜：“你别在这儿跟我讲话，我哥哥会看见的。”
伊西德罗：“他看见又怎么样？”
塞莱丽娜：“他会发火的。”
伊西德罗：“让他发去好了。”
塞莱丽娜：“可受罪的是我。他现在气儿就不顺。”
伊西德罗：“他什么时侯都是这祥，这个讨厌的神父。”
塞莱丽娜：“你别叫他神父。”
伊西德罗：“大伙儿都这么叫他。”
塞莱丽娜：“他心眼儿可好了。”
伊西德罗：“那他为什么总是骂你？”
塞莱丽娜：“我该走了。”
伊西德罗握住了她的手：“星期天咱们去看电影好吗？”
塞莱丽娜：“不行，他们不会让我去的。我得跟塞尔西奥去教堂做弥撒……放开我的手。”
伊西德罗：“去看电影吧。”
“别这样。”塞莱丽娜挣脱伊西德罗的手轻盈地跑开。没走出几步她又站住了，回头看看他。伊西德罗呆呆地站着不动……她似乎在鼓励他。
伊西德罗朝她走过去。
在库房旁，塞尔西奥把刚刚套好丝扣的水管交给助手：“你快去装上……我把明天的活儿先提前干出一些再说。”
助手拖着水管走开。塞尔西奥开始调整套丝扳头，这时唐·赫苏斯朝他走来。
唐·赫苏斯：“塞尔西奥，你不是把套丝扳头丢了么？”
塞尔西奥：“您一贯以损人为乐。”
唐·赫苏斯：“损人？我可从来没惹过谁。”
塞尔西奥：“快该算总账了，没几天好过了。”
唐·赫苏斯：“生命短促，人人一样。再说，我问心无愧。”
塞尔西奥：“跟你没法谈。”
唐·赫苏斯：“可咱们不正在谈着哪，神父……你想要我怎么着？你只要开口，我自然有回音。”
塞尔西奥：“干嘛。你这个人不通情理。”
唐·赫苏斯：“那得看情况，先听尔后再……”
塞尔西奥：“尔后再把我戏弄一番。”
唐·赫苏斯：“我可是从来不戏弄别人……”
塞尔西奥：“从不……那你算得上是圣贤了。”
唐·赫苏斯：“这话轮不上我讲，也轮不上你说，神父。”
塞尔西奥：“你要知道，上帝对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有一本账。咱们咽气那天，他就凭这本账审判咱们。要是咱们不幡然悔悟，那么今生今世吃的这些苦比起日后下地狱时遭的罪可算不得什么了。”
唐·赫苏斯：“这话不假。”
塞尔西奥：“你要是还不悔过，上帝终究要惩罚你的。”
唐·赫苏斯：“上帝和我一块儿谈起过你，神父。他与我差不多是哥儿俩。”
塞尔西奥：“别胡说八道。”
唐·赫苏斯：“这不是胡说……问题是你死乞百赖地认准我是个无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看见的无非是你积藏于内心的东西，净是肮脏污垢……于是我活在世上便只好承受你，还有其它人泼出来的污水。”
塞尔西奥目不转睛地看着唐·赫苏斯。伊西德罗从外边跑了进来。马西亚尔远远地冲他喊着：“伊西德罗，唐·赫苏斯要吃醋啦！”
嘻笑声四起。
31.审讯室·白天
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内，蒙吉亚正在讯问恰珀。两人都坐在沙发上。瓦尔维迪站在旁边的桌前，另一名警员正伏案记录。
蒙吉亚：“水泥、方砖、石灰、钢筋、木材……我们手头有一份你每天晚间从工地搞走的建筑材料的全部清单。”
恰珀：“我？……每天晚上？”
蒙吉亚：“差不多每天晚上，恰珀先生。”
恰珀：“哎，真他妈……我要那些东西干嘛？”
蒙吉亚：“倒卖。”
恰珀：“没有的事，先生。”
蒙吉亚：“你好好想想……爱国大街的那家建筑材料行是您的买卖吧？”
恰珀：“我……是……是的，先生。不过这完全是合法的买卖。”
蒙吉亚：“请您给我谈谈您的生意……您开业多久啦？”
恰珀：“大约三年了。”
蒙吉亚：“您出售的建筑材料是从哪儿弄的？”
恰珀：“批发来的。”
蒙吉亚：“从谁那儿？”
恰珀：“货商。”
瓦尔维迪：“是从工地盗窃来的……否则你能从哪儿弄到？”
恰珀差一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胡扯！”
蒙吉亚瞪了瓦尔维迪一眼让他住口，说：“你能证明这是胡扯吗？”
恰珀无言以对，十分紧张。蒙吉亚起身向门口走去：“您请到这边来。”
恰珀随蒙吉亚走出门，沿着一条宽敞的走廊往前走，贴墙的长椅上坐着马西亚尔和另外几个工人。在对面的旮旯里，何塞菲娜孤零零地站着。一看见她，恰珀顿时显得十分尴尬。
蒙吉亚：“怎么着，我尊敬的先生？”
恰珀：“喔……我是说……干嘛把我的生意与这件事扯在一起？”
蒙吉亚彬彬有礼地把恰珀带到何塞菲娜面前，朝她点点头：“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恰珀……请坐。唐·赫苏斯是您的同伙。您明知他的底细却把他弄到工地上来。”
恰珀：“没有的事儿。这叫什么底细？”
蒙吉亚：“那老家伙给你当奴才使唤，后来他不干了……圣克鲁丝节（注5）那天他威胁要向工程师揭发你。”
恰珀：“不，先生，谁也威胁不了我！……请您原谅……不过，我给了唐·赫苏斯一份差事，这倒是真的。他当时十分困难，人缘挺好，和大伙儿都合得来。如果说他跟塞尔西奥有些不太对头，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戈麦斯已经走到恰珀旁边，似乎想要打断蒙吉亚同恰珀的谈话。
蒙吉亚：“另一码事儿？”
恰珀：“塞尔西奥不是我的人，他是单干的。”
蒙吉亚：“你怀疑他？”
恰珀：“我不怀疑任何人，但我也不会为塞尔西奥打保票。”
蒙吉亚：“你肯为别的人打保票吗？”
恰珀：“别的人，谁知道呢。反正为了神父是不干的。”
蒙吉亚：“好吧，你现在跟我讲讲有关何塞菲娜的事。”
恰珀：“讲什么？”
蒙吉亚：“随便，什么都行。”
恰珀没有答话。戈麦斯粗鲁地插话：“跟你说话呢，无赖，回答！”
蒙吉亚让恰珀站起来，然后他和戈麦斯走到通往办公室的门前。
蒙吉亚：“我工作的时候不许你来打扰！”
戈麦斯：“我刚才在楼上，头儿发火了，冲你，也冲我们。”
蒙吉亚：“报告你搞好了吗？”
戈麦斯：“这有个屁用！这事儿昨天就该了结了……你心里明白指的是谁……”
蒙吉亚：“少啰嗦，去把报告拿来。”
戈麦斯：“蒙吉亚，你怎么还不明白？”
蒙吉亚：“不明白，不明白……你给我把报告拿来！”
戈麦斯扭身走了。蒙吉亚瞧着他走远。另一边，何塞菲娜和恰珀老老实实地并排站着。
32.建筑工地·白天
工程进入抹灰阶段。几个工人在大木槽里搅拌石膏，其余的人则往墙坯上抹灰膏。
哈辛托在库房旁边的工区干活儿，不停地用瓦刀将泥灰甩到墙坯上，然后用平刮刀抹平。恰珀在清点和查看盛着花瓷板的木箱。他吩咐伊西德罗和巴托塔斯：“把这些花瓷板全搬到二楼去，绿色的搬到三楼，这儿一块也别留。”
巴托塔斯和伊西德罗将瓷板箱扛走。恰珀继续点着数。费德里科拿着记事本和一叠单据从库房里走出来。他在瓷板箱前站住：“瓷板如数到齐了吗？”
恰珀：“是的，唐·赫苏斯的进料单还没交给您吗？”
费德里科在一叠单据中找到了有关的料单。他则要走开，唐·赫苏斯从库房出来，又交给他两张收料单。
唐·赫苏斯：“这两张您忘拿了。”
费德里科：“我说呢。”
费德里科忙着把单据归理好。伊西德罗和巴托塔斯又扛走两箱瓷板。
唐·赫苏斯（悄悄地）：“今晚我等着您，工程师，咱们把所有的材料仔细清点一遍。您瞧好了，准一件不少。”
费德里科：“明天再说吧。”
恰珀：“那，明天见，工程师。”
哈辛托继续抹墙。唐·赫苏斯目送工程师走上大街，然后凑到恰珀跟前。他在恰珀耳边窃窃私语了好半天，恰珀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唐·赫苏斯站得离哈辛托太近，防碍他干活儿。
哈辛托斥道：“老东西，靠边站！”
恰珀：“哈辛托，唐·赫苏斯又怎么招惹你了？”
唐·赫苏斯：“他瞧我不顺眼，恰珀。”
恰珀：“原先你跟他不错嘛，哈辛托，别忘了他是咱们的伙计。”
哈辛托：“当然啦，你自然要护着他。他给你那么多好处，连老婆都奉送给你了。”
恰珀：“哈辛托，我对你忍让再三，可不是怕你。”
哈辛托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但还是走开了。他朝工地另一头大声呼叫：“伊西德罗，弄些泥灰来！”
恰珀回到唐·赫苏斯身边。
恰珀：“鬼知道这小子怎么了，神经病！”
唐·赫苏斯：“不，恰珀，他可不疯。我听到些议论了。”
恰珀：“关于什么？”
唐·赫苏斯：“就是关于建筑材料的事。”
巴托塔斯走来发觉这里气氛紧张，便不声不吭地扛起一箱瓷板走开。恰珀转身向远离库房的一块工地走去。
费德里科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土，一边从街上走进工地，他匆匆朝库房走去。
唐·赫苏斯：“怎么啦，工程师？”
费德里科：“我的皮包……”
唐·赫苏斯：“您的皮包？”
恰珀听到这话，朝工区中心走去。费德里科和唐·赫苏斯一前一后走进库房。费德里科四下寻找：“我取出单据后，把皮包放在这儿了。我记得很清楚，您也看见了。”
唐·赫苏斯：“我啥也没看见。”
费德里科：“我就是放在这儿的。”
唐·赫苏斯装模作样地帮着费德里科寻找皮包：“兴许往这儿……也说不定您丢在外面了。”
费德里科：“里面有三千多比索呢。”
已经返回的恰珀说：“也许您把它忘在办公室，或者家里了。也可能丢在街上了。”
“不，我把它放在库房里，有人从那里把它偷走了。”费德里科转向唐·赫苏斯，“是你偷的！”
唐·赫苏斯：“没有的事！”
费德里科：“就是你这个老东西！”
恰珀：“工程师，要是唐·赫苏斯说他没看见，那就是没见到。”
费德里科：“我不管那个，恰珀，要么把皮包找到，要么让这个老东西给我滚蛋！”
恰珀：“您决定好了。”
33.荒地·下午
堆满垃圾的荒凉地带。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从一块残破的预制板的窟窿里钻了过来。伊西德罗拉着姑娘的手在前面探路。两人来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
塞莱丽娜：“不，这儿不行，多恶心哪。”
伊西德罗：“噢，那咱们上那边去。”
塞莱丽娜：“不行，伊西德罗，人家会看见我们的。”
伊西德罗：“谁也看不到咱们。”
伊西德罗拥抱并亲吻着她。瘫软无力的塞莱丽娜四面张望着，她的眼睛湿润了。
伊西德罗：“你怎么啦，塞莱丽娜。”
塞莱丽娜：“没什么。”
伊西德罗：“怎么没什么？你生气啦？”
塞莱丽娜：“我害怕。”
伊西德罗：“真讨厌。你总是这样。我们在工地上，你说不行，怕别人看见；我们去看电影吧，你又说不行，人家不让你去……总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我干嘛老要央求你……”
塞莱丽娜：“你生起气来和我哥哥一个样。”
伊西德罗放开了她。
塞莱丽娜：“所有的人都嗔怪我，谁都拿我撒气。”
伊西德罗充满柔情地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
塞莱丽娜：“我太爱你了。”
两个年轻人亲吻着，对视着。突然一名警察出现了：“喂，年轻人……站起来！”
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战战兢兢地立起身。
伊西德罗：“您听我说，我们什么也没干呀。”
警察：“好啦，走吧……你都要骑到她身上去了，还说没干什么呢。”
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对望着，勉强挪动脚步。
警察：“快走，快走哇。”
没走几步，伊西德罗停住了脚。
伊西德罗：“喂，长官，要带就把我带走吧，放她回去吧！”
警察：“不行，不行，快走！”
三个人来到刚才钻过来的那个墙洞前，站住了。警察对塞莱丽娜说：“您……钻过去吧。”
塞莱丽娜弯身钻过洞口朝街上走。伊西德罗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和一把硬币：“求求您，瞧，我身上就这么多，放我们走吧。”
警察推开伊西德罗捧着钱的手，接着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伊西德罗退到洞口，叫道：“快，塞莱丽娜……跑哇！”
塞莱丽娜跑到街上：“你也快跑呀，呆子。”
伊西德罗在荒地上奔跑。但是最后还是被警察追上。
34.萨莫拉工程师住宅前的街·下午
塞尔西奥坐在路边读着他的英文课本，工具箱放在脚边。当他看见费德里科驾着一辆小汽车从住宅驶出来时，便合上书，拎起工具箱，站起来朝还没有拐上大街的小汽车走过去。
塞尔西奥：“对不起……工程师。”
费德里科：“你有什么事吗？”
塞尔西奥：“工程师，这个时候来打搅您实在是对不住，不过我想还是今天说的好……在工地上我没对您讲，因为我不愿意招人议论。”
费德里科：“你要说什么？”
塞尔西奥：“关于我的套丝扳头的事，工程师……唐·赫苏斯说他不知道，可我明明是放在库房里了。”
费德里科：“自己的工具自己不管好，还有谁替你看管呢。”
塞尔西奥：“我之所以说我的确是把它放在库房里，工程师，是因为……还不仅仅是我的工具。工地上的水泥、方砖，其他建筑材料都在被人偷呢。”
“你别跟我开玩笑。”费德里科把车子开动起来一溜烟地远去了。
35.塞尔西奥家·下午
塞尔西奥推开房门走进来。这个狭小的棚屋中住着塞尔西奥兄妹三人和他的妹夫。他把工具箱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走到摆有两张单人床的小隔间里。他的妹夫正躺在床上睡觉。从塞尔西奥一进门就听见几个小孩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塞尔西奥：“让这些小无赖别哭了行不行？”
孩子们依旧哭个没完。稍过片刻，康佳出现在门口。
康佳：“你回来了！……我都没听见。”
塞尔西奥：“这里就听见哭哭咧咧的声音。”
康佳：“‘毛毛’还是不好。”
塞尔西奥：“塞莱丽娜不在吗？”
康佳：“买面包去了……要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吗？”
塞尔西奥摇摇头：“我要你男人给我把床腾出来，赶快给我走。我们讲好他不许走出你那间屋的门。”
康佳：“昨晚他一夜没睡，只好现在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叫他起来……再说，他一旦觉得好一些，就会到别处去的。”
塞尔西奥：“是啊，天天都这么说。”
康佳：“那你问他好了。”
塞尔西奥：“我不跟逃犯说话。”
康佳：“他比你更象个男子汉……”
塞尔西奥：“什么？”
康佳：“虽然你听着刺耳。”
塞尔西奥：“他哪一点比我更象男子汉，你说，哪一点？……就凭他扔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就凭他是个被搜捕的逃犯？”
康佳：“你懂个屁。”
36.建筑工地·白天
工程已进入收尾阶段。在第三层和第四层楼上，哈辛托正在调整刚刚装在墙上的一扇铁窗。他摆正窗框，把它和墙面取平。面对着他，在户外悬挂的吊篮架上，巴托塔斯和马西亚尔正在墙上抹灰。
“我先和哥儿们喝个烂醉，再去买上一身衣服、皮鞋、还有衬衣，……然后再找个姑娘玩玩。”巴托塔斯瞟了哈辛托一眼。后者无所反应。
马西亚尔：“喂，哈辛托，你怎么打发那三千比索呢？”
巴托塔斯：“他才不稀罕哪。我看他正忙着做买卖呢。”
哈辛托：“什么买卖？”
巴托塔斯：“你同恰珀和那个老家伙搞的买卖呗。总有一天好戏会轮到你们头上。”
“你活腻味了是不是？”哈辛托把身子从窗口探了出来，“自从你和神父搅到一块儿，你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巴托塔斯：“哈辛托，你卖身投靠恰珀了。”
哈辛托：“我没卖身投靠任何人，无赖！我一向是恰珀的朋友。”
巴托塔斯：“不过，友情是一回事，狼狈为奸又是一回事。”
哈辛托：“你太不象话了！”
巴托塔斯在吊篮架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地凑向哈辛托：“恰珀不是个东西，哈辛托……他把我们雇了来，付给的工钱连肚子都填不饱，而他却把克扣下来的钱拿去孝敬他主子。他就这样一个劲儿地敲榨我们。”
哈辛托：“怎么，你这个没正经手艺的小工生气啦？”
巴托塔斯：“你错了，哈辛托。我气愤的是象恰珀这号人，先前也是个泥瓦匠，可一当上头头，就背叛了咱穷哥儿们，一个心眼儿地为老板卖命效劳，自己也梦想当老板。”
哈辛托：“你去找工会抱怨吧。”
巴托塔斯：“有什么用？那些人和恰珀同样也是些自拍自卖的东西，痞汉对无赖，一个样儿！”
哈辛托停下来看着巴托培斯，而巴托塔斯则顺着脚手架向底下的平台走了。
巴托塔斯经过下面一层时只见那里的窗户全部安装完毕并装上了玻璃。透过玻璃巴托塔斯看见唐·赫苏斯和伊西德罗正用石灰水往玻璃上画圆圈儿。伊西德罗提着桶，唐·赫苏斯用排刷蘸上石灰水，往玻璃上凃画圆圈和叉子。
巴托塔斯从似们面前走过时做了一个鬼脸，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唐·赫苏斯继续对伊西德罗说：“这么说，正干上的时候，给逮住了？”
伊西德罗：“行了，别开玩笑了。”
唐·赫芳斯：“嗬，你还想到送给警察七个比索，笨蛋！给当官的七个比索？傻小子！那么，塞莱丽娜呢？”
伊西德罗：“她没事儿，她当时就跑了。”
唐·赫苏斯：“没事……好哇，不过你得告诉我，到底干了没有？”
伊西德罗：“哎，她不愿意。她好象有点儿生气。”
“你呢？准是哆哆嗦嗦，紧张得不行……不，伊西德罗，照这样下去，你什么事都干不成。”唐·赫苏斯又画了两个圈儿，接着又说：“做这种事，得格外温柔……你得抚摸她，温存她……”
伊西德罗：“我是这么做的。”
唐·赫苏斯：“那她呢？”
伊西德罗：“亳无表示，冷冰冰的。”
唐·赫苏斯：“她越冷，你就得越热。”
伊西德罗：“说归说……”
唐·赫苏斯：“说归说，到底是无知呀……你就是缺少经验。其实呢，她也需要有个人开导开导才行。你能找个人帮她开开窍吗？”
伊西德罗：“喔，不能，说哪儿去了。”
唐·赫苏斯：“晚上你把她给我带到工地上来……我替你开导开导她。”
伊西德罗：“您？……别逗了。”
唐·赫苏斯：“那还有谁？不是我把什么都教给你的吗？”
伊西德罗久久凝视着老头，唐·赫苏斯在玻璃上画了最后一个圆圈儿：“找天晚上你把她给带来，让我单独和她谈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我把她调治得好好的还给你。我会使她克服恐惧心理，教她一切听你摆布，成全你的美事。”
库房内，巴托塔斯围着唐·赫苏斯的木箱和行军床转来转去，显然准备行窃。
脸上溅满了石灰渍点的唐·赫苏斯提着桶和伊西德罗两人走进库房，正撞见巴托塔斯在那儿转悠。巴托塔斯呆若木鸡。
唐·赫苏斯：“你在那里翻什么？没长眼睛么？”
巴托塔斯：“我在哪儿翻什么啦？”
唐·赫苏斯：“别装熊……你在我床上打什么主意？”
巴托塔斯：“你和你祖宗才熊呐，臭老头子！谁稀罕你这满是虱子的床！”
唐·赫苏斯：“你瞧好了，没有比我更穷更澧罪的人了。”
巴托塔斯：“没错儿，是这么回事。”
唐·赫苏斯把一瓶汽水递给伊西德罗，伊西德罗打开盖喝了起来。
唐·赫苏斯：“你从我这穷老头子这儿能偷到个啥，没心肝的。真以为那三千比索……”
“得了吧，疯老头子！”巴托塔斯打了一个响哨，扬长而去。
37.侦缉办公室·白天
费德里科坐在写字台前；戈麦斯坐在桌子对面；桌上摆着一个盛着鸡蛋肉饼的盘子和一些啤酒瓶。瓦尔维迪把开了盖的啤酒分给在座的警员。戈麦斯嚼着肉饼，他们正传讯费德里科。
达维拉：“您刚才讲的很重要，工程师，关于这个泥瓦匠的事……”
戈麦斯：“您真的不来一张肉饼吗？别客气。”
费德里科：“现在不，谢谢。”
达维拉：“你管那个叫什么来着？……泥瓦匠的心理？”
费德里科：“噢，是的，不过，作为工人，他们是很能干的。尽管他们的营养状况极差，但很能吃苦耐劳。”
这时蒙吉亚走进来，站在门口倾听着。
戈麦斯：“身子骨棒！”
费德里科：“嗯，我是这么想的。”
达维拉：“您想得对极了，工程师。”
费德里科：“他们性格非常内向，从不轻易向别人吐露真言，可是您要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那他们对您是说一不二的。”
达维拉：“确实如此。”
费德里科：“不幸的是，他们对环境很不适应，因为他们既不是庄户人，可又与城里人格格不入。”
费德里科：“这种状况使他们变得非常怪癖，有时甚至是非常凶暴的。”
戈麦斯：“在所有工人中间，您认为谁最……谁是最有胆量干掉那老头儿的？”
费德里科：“有好几个。齐昂斯和巴托塔斯……或者哈辛托。”
蒙吉亚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住嘴，别胡扯了！”
费德里科吓得站了起来。其余几个人也站起来。
蒙吉亚：“您连应该如何对待工人都不懂，还谈得上了解他们的为人吗？可笑！”
达维拉恭顺地凑过来：“蒙吉亚，请您……”
“你走开。”蒙吉亚上前几步，连推带搡，把费德里科推到了门口。
费德里科：“你别碰我。”
蒙吉亚：“您对我也太不经心了，您父亲，还有他那些把戏……凶杀案发生的那天夜里您干什么来着？”
费德里科：“别缠着我。”
蒙吉亚：“请您回答！”
费德里科：“我没去那儿……您调查好了！”
“滚！”蒙吉亚猛推一把，将费德里科赶到门外，“我的朋友，丢掉您的那些幻想吧……你我要谈的事还多着呢。”
蒙吉亚关上门，向同事们走来。
戈麦斯：“蒙吉亚，有什么新闻吗？”
蒙吉亚从写字台里翻出几张纸头：“我早对你们讲过，我绝不允许搞任何交易！”
达维拉：“您指的是什么？”
蒙吉亚：“你和费德里科工程师还有他父亲的之间交易。”
达维拉：“您听我说，什么交易啊？……您全搞错了。工程师他来了，而且全讲了。”
蒙吉亚：“我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
戈麦斯：“可是我需要，蒙吉亚。咱们把这事讲清楚……对这件案子您是有些题大做了！”
达维拉：“还不肯让我们采取行动。”
戈麦斯：“您总是打断我们的工作，没一件事合您的意。”
蒙吉亚：“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
达维拉：“您的做法又怎么样？您象个傻瓜似的期待着那个管子工开口……您把他交给我，用不了十分钟，您瞧着吧。”
戈麦斯：“真正要命的是上边对您非常不满意，连我们也捎带上了；这一点我早提醒过您的。可您钻进牛角尖里去了。”
蒙吉亚：“还有时间。”
达维拉：“不，没有时间了。上边很快就要怪罪我们了。”
蒙吉亚看看众人，拿起刚找出的文件走出了办公室。他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里面仅有的一张板凳上坐着塞尔西奥。蒙吉亚走到他眼前，把手里的那份文件上的记录看了看。
蒙吉亚：“塞尔西奥先生，你干管子工有多久了？”
塞尔西奥：“大约五年了。”
蒙吉亚：“先前呢？”
塞尔西奥：“在一所神学院。”
蒙吉亚：“想当神父？”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为什么又辍学了呢？”
塞尔西奥：“因力……我一定得回答吗？”
蒙吉亚：“这很重要。”
塞尔西奥：“我并不认为有什么重要。”
蒙吉亚：“请您回答，为什么离开了神学院？”
塞尔西奥：“我的视力越来越差……而且我还得养家糊口。”
蒙吉亚：“您有两个妹妹。”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塞莱丽娜和康佳。”
塞尔西奥沉默不语。
蒙吉业：“康佳是结了婚的那个，对吧？”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她的丈夫呢？能给我讲讲您妹夫的情况吗？”
塞尔西奥：“很久以前他把我妹妹抛弃了。”
蒙吉亚：“他现在在哪儿？”
塞尔西奥：“不知道。”
蒙吉亚（稍停片刻）：“那是另一回事了，塞尔西奥……有件事请您告诉我：假如不是为了养家，您会继续在神学院念书吗？”
塞尔西奥：“喔，有过一些麻烦。”
蒙吉亚：“于是把你开除了？”
塞尔西奥：“我自己离开的。”
蒙吉亚：“这份材料上讲是人家把你赶出来了……你不能忍受那些谎言，是吗，神父？”
冷场。两人对视。
蒙吉亚：“塞尔西奧，您为什么总是和别人闹矛盾呢？”
塞尔西奥：“我没有杀唐·赫苏斯，先生。”
蒙吉亚：“那您为什么恨他？”
塞尔西奥：“他偷了我的套丝扳。”
蒙吉亚：“该不是因为他奸污了您的妹妹吧？”
塞尔西奥：“这是胡说，先生，其目的是要把我和唐·赫苏斯扯到一起。”
蒙吉亚：“请坐下说，塞尔西奥。”
38.建筑工地·白天
圣克鲁丝节——建筑工人的节日。工人们聚集在大楼最下面一层，费德里科也在他们中间。众人神情严肃地聆听神父讲道。
在神父布道的过程中，我们看见上面的一层搂上，塞尔西奥还在干自己的活儿。也不时瞧瞧下面正在举行的仪式。
唐·赫苏斯从库房里出来，身穿一套细呢西装。他挤过人群长到前排，在神父即将行祝福礼的一尊十字架前站下。
神父：“……因此，亲爱的兄弟们，用十字架来做为主持你们这些建筑工人的基督节日的象征是再烚当不过的。你们应当感到自豪，因为我主耶稣基督原本便是一位工匠，一位创造信仰的工匠，他承担着我们众生的罪过登于那十字架上为我辈涤洗孽债。他以此行谕示我们：欲达极乐之门，必历苦罚之途；欲求永恒之生，必经俗世之难……愿上帝赐福于你们，永远永远。”
唐·赫苏斯：“阿门！”
布道演讲完毕，唐·赫苏斯立刻殷動上前捧起圣水钵，神父将掸刷醉上圣水，在十字架上和周围地方挥洒一番。
巴托塔斯：“神父先生，请给唐·赫苏斯洒点儿吧。”
神父洒完圣水。
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走上前，扛起十字架向楼上爬去，把十字架安放在楼顶的平台上。他们把系在十字架上的五颜六色的彩条和花朵仔细整理了一番。四周爆竹声声，焰火窜天而起。
节日庆祝会在二楼热烈进行。在吉它伴奏下，一对歌手引吭高歌。
在用厚木板和工字钢临时架起的一条条长桌上摆着一盘盘熟牛肉块、烤肉串、肉汁汤、煎蛋饼和一罐罐的龙舌兰老酒。在欢声笑语中，人们从硬纸板箱和大冰柜里取出啤酒和甜酒传送到每人手中。何塞菲娜和唐·赫苏斯殷動地为工人们安排座位。伊西德罗一趟一趟地把大盘的熟牛肉块端到桌上。恰珀和费德里科夹在工人们中间大吃大喝。
站在另一张桌前畅饮的巴托塔斯大声说：“别停嘴呀，伙计们。看来吃这些玩艺儿还不习惯呢。”
费德里科：“喂，巴托塔斯，过来，过来……我们以前也是穷光蛋嘛。”
巴托塔斯手握酒瓶笑嘻嘻地走过来。
费德里科：“给他让个路……坐在这儿，巴托塔斯。怎么样，咱们不是平等的吗？”
巴托塔斯：“您先把口袋里的分给咱一半，我再回答您，工程师。”
费德里科：‘这小子，你不想要个女伴吗？”
巴托塔斯：“我是说，为了平等嘛。”
费德里科：“是啊，你这家伙，人家早对我说过，你是这儿的煽动分子。你说是不是，恰珀，巴托塔斯是这儿的恐怖主义分子吧？”
巴托塔斯并不回答，只顾狼吞虎咽。
费德里科：“我把话讲在前头，你还是洗手不干为妙。”
巴托塔斯嘴里塞得满满地说：“我和秃头奥罗斯科一个脾气：认吃不认理。”
唐·赫苏斯诡秘地笑了笑，咕嘟喝了一口龙舌兰酒。
费德里科和恰珀顺着楼梯下来往院子里去。工人们还在楼上七嘴八舌地嚷叫。
恰珀：“那怎么着呢，工程师，没戏了？”
费德里科：“没了，没了，恰珀。咱们说清楚。多给一车也不行，除非我再发话。”
恰珀：“好吧，工程师，听您的。”
上面的人连喊带笑地呼叫恰珀。恰珀走进来。
费德里科独自一人醉醺醺地硬撑着往街上走。他刚到工地门口，唐·赫苏斯拿着两个酒杯追了上来：“工程师，工程师……无论如何再干上一杯。今天是咱们的喜庆日子……”
费德里科停下来瞪着老头儿。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接过一个酒杯。
唐·赫苏斯竭力向工程师表示亲热：“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工程师，可我还是得跟您提提有关材料单的事。然后我得把它们向您父亲交代清楚。这里面……”
费德里科卑夷不屑地打断他的话：“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我对你明白说一遍：我要把全部工程从头到尾核查一遍，到底进料多少，耗料多少。别提我父亲！”
唐·赫苏斯：“那我帮您算。我对您说过了，哪天晚上您来都行。”
费德里科：“建筑材料缺得太多了。短缺的部分一概要由你负责！”
唐·赫苏斯：“缺什么材料啊，工程师？……不就缺您提走的那些吗？”
费德里科：“你别装蒜，缺得还多呢……再说，你别想讹诈到我头上来，否则有你好受的，老不死的东西。”
唐·赫苏斯：“什么讹诈不讹诈的，工程师？我才不怕呢！”
费德里科把还剩一口酒的酒杯还给唐·赫苏斯，说：“我说过了，有关大麻烟的事你当心着点儿，否则我真不饶你。你记住了！”
费德里科说罢走开。唐·赫苏斯手拿两个酒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将两个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楼上泥瓦匠们的节日宴会已接近尾声。人们边喝酒，边欣赏留声机播放的音乐；有的人在跳舞。
留声机上的唱片放完了。天渐渐黑下来。唐·赫苏斯由几个歌手伴着唱起一支歌：
“我的心中有一只绿色的小鸟，
小鸟欢唱，小鸟哀泣。
在万籁倶寂的夜晚，
它仿佛是那奇迹般的希望。”
哈辛托和伊西德罗窃窃私语。
泥瓦匠甲：“嘿，老家伙有一手呐！”
马西亚尔：“准是又吸了大麻烟了。”
哈辛托：“这个工程一完，你就跟上我走。咱们离开这地方，四处闯荡，象流浪汉那样……到时候你瞧吧。”
恰珀把留声机的唱臂放到旋转着的唱片上，突然响起的音乐。恰珀朝何塞菲娜走去：“来，何塞菲娜，咱们跳个舞吧。”
何塞菲娜：“不，怡珀，你给我走开。”
“咳，别这样。来吧。”恰珀硬拉起何塞菲娜便走。唐·赫苏斯大喝一声，顺手抄起一只酒瓶子：“恰珀，放开她！”
何塞菲娜竭力挣扭，恰珀还是搂着不放。
恰珀：“为什么？我们在体体面面地跳舞呐。”
唐·赫苏斯：“我早就对你说，放开她！”
恰珀仍然不予理踩，何塞菲娜则趁机挣脱了身，恰珀正要前去追赶，唐·赫苏斯把酒瓶照他扔了过去。酒瓶砸在墙上，撞得粉碎。恰珀返身向唐·赫苏斯扑过来，众人将他拦住。
恰珀：“老东西，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有你倒霉的！”
唐·赫苏斯：“我才不怕你呢，恰珀！”
唐·赫苏斯冲到恰珀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裳，而恰珀则扭住老头，强捺怒火，恶狠狠把他揪到面前。
恰珀：“我宰了你这个王八蛋！”
恰珀猛地把唐·赫苏斯往后一推，唐·赫苏斯四脚朝天地跌在一堆装啤酒的纸箱上。何塞菲娜忙把他扶起，同时仇恨地瞪着恰珀。
餐桌旁，哈辛托和伊西德罗丝毫不理会周围发生的事情。
哈辛托：“到那时，你不再给任何人当下手了。咱们四处游游逛逛，有兴趣呢，就到工地上找个活儿干干，不高兴啦，咱们就住到山里去，去捕蛇！一条死蛇卖二个比索……以前你见过怎么捕蛇吗？一听见动静，你就严阵以待，一条也别让它跑掉……你听见过狼嚎吗？那可真够味儿呀。你不用害怕，孩子，有我在哩。你瞧瞧月亮，数数星星……你想想，整个天空全是咱们的，还有谁比咱们更阔气吗？”
39.建筑工地·夜
唐·赫苏斯挨个关掉工地上的聚光灯，然后把灯泡拧下来放进一个筐里。当他走到最后一盏灯前时，整个工地几乎漆黑一片。
伊西德罗拉着奥莱丽娜的手从大楼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唐·赫苏斯：“哦，真没想到，伊西德罗。你们瞧……晚安，塞莱丽娜，你好哇？”
塞莱丽娜羞答答地点点头。
伊西德罗：“您早见过她，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可不是……不过从来没有这么近……快进屋，别傻站着，天气凉了。”
塞莱丽娜和伊西德罗跟唐·赫苏斯走进库房。
唐·赫苏斯问塞莱丽娜：“你想喝点儿咖啡吗？”
塞莱丽娜：“不，谢谢。”
唐·赫苏斯：“嗳，喝一杯吧，我刚刚热好。”
伊西德罗：“我们就呆一会儿，她还得早点儿回去呢。”
唐·赫苏斯：“当然，就一小会儿，不耽误事儿。说起来，还是一个人自在啊。”
唐·赫苏斯斟上两杯咖啡递给塞莱丽娜和伊西德罗。
唐·赫苏斯：“你们猜，在你们没来以前我在想什么吗？我正在琢磨革命是个啥事儿。骚乱哪，起义呀……我对你讲过，还记得吗？”
伊西德罗：“唐·赫苏斯还被枪毙过呢。”
唐·赫苏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两个年轻人吓得连亡为他捶背，喂他喝咖啡。过了一会儿，老头儿平复一些。
唐·赫苏斯：“伊西德罗，能帮我个忙吗？”
伊西德罗：“做什么？”
唐·赫苏斯：“去药房跑一趟给我买几片药来。”
伊西把罗：“现在？”
“现在，要不然我会越咳越厉害的。”唐·赫苏斯掏出一张钞票交给伊西德罗。塞莱丽娜站起来要陪伊西德罗一同去。唐·赫苏斯说：“你不用去了，塞莱丽娜……药房很近，他很快就回来。”
伊西德罗犹豫不决。
唐·赫苏斯：“去，快去吧。”
伊西德罗出去了。屋里一阵长久的静寂。唐·赫苏斯走到屋内拿出酒瓶喝了一口：“我刚才讲到哪儿啦？……噢，想起来了，讲到人家把我给枪毙了……那些狗东西在我面前排成一排，举起枪，瞄准好了，砰！一下子打得我浑身都是子弹洞……你不相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哩！”
唐·赫苏斯站起来，解开上衣的钮扣，露出赤裸的脊背：“我来把它们指给你看看。”唐·赫苏斯身上的伤疤象一个个凹陷的黑洞。塞莱丽娜吓得倒退几步，把眼睛转向一边。
唐·赫苏斯：“这颗子弹打这儿进去，从这儿出来……这一颗来了一个左右横穿，你瞧，你再瞧瞧这个。”
塞莱丽娜：“您把衣服穿上吧，要着凉的。”
“塞莱丽娜，你来摸一摸，别害怕。把手伸过来。”唐·赫苏斯一步一步走过来，塞莱丽娜一步一步向后躲，“你来摸摸呀。”
塞莱丽娜退到了墙角，吓得浑身发抖。
唐·赫苏斯：“你摸摸，摸摸。”
塞莱丽娜：“不，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摸摸啊。”
唐·赫苏斯逼近来，直到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塞莱丽娜的身上。
塞莱丽娜：“伊西德罗！”
40.侦缉办公室·夜
小屋里，蒙吉亚站在煮咖啡的电炉前，困乏地打着盹儿。另一边，瓦尔维迪蜷缩在一张椅子里。蒙吉亚的头朝前一瞌，猛然惊醒。他把咖啡斟上：“你刚才说谁是凶手？”
瓦尔维迪没有回答。蒙吉亚走过去摇摇他。
蒙吉亚：“你说谁是凶手来着？”
瓦尔维迪：“巴托塔斯已经在我手里招认了，事情就完了。”
蒙吉亚：“瓦尔维迪，问题不在于谁招认了，而在于谁是凶手。”
瓦尔维迪：“巴托塔斯，没别人。他是谋财害命。”
蒙吉亚：“那么哈辛托也有他的动机。”
瓦尔维迪：“照这么说，恰珀也一样，他不是搞他的老婆吗？”
蒙吉亚：“或者是塞尔西奥，或者伊西德罗，还有工程师。”
瓦尔维迪：“按你的意思，全都有可能是罗。”
“或者谁也不是。”蒙吉亚递给瓦尔维迪一杯咖啡，然后又踱回到电炉前，低声自言自语。
瓦尔维迪：“你说什么？”
蒙吉亚：“看来，得从零开始。不要逼，不要揍，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把情况讲出来。”
蒙吉亚沉默片刻。戈麦斯和达维拉走了进来。瓦尔维迪闻声跳了起来。
戈麦斯：“现在可好了，蒙吉亚，咱们这回算砸锅了。”
达维拉：“叫我们全都上去。”
蒙吉亚：“告诉他说我忙得很，不能去。”
戈麦斯：“不行，伙计，事情严重了。”
达维拉：“他吩咐我们无论如何得把你叫去。”
蒙吉亚：“让我工作行不行？你们不明白还是怎么的？”
戈麦斯：“不明白的是他——说来说去，他是唯一拍板的。你去跟他谈一谈，或许不致闹糟。”
蒙吉亚：“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瓦尔维迪等互相递了个眼色，陆续走出去。
蒙吉亚抽出一张白纸匆匆在上面写了一些东西。他绝望地用拳头捶着桌面。最后他站起来，把纸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步履沉重地穿过走廊向楼上走去。
蒙吉亚拐进一间狭小的前厅；前厅和办公室之间有一道磨砂玻璃隔扇，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蒙吉亚刚要推门进去，又站住了。磨砂玻璃上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同事们的身影，只听他们在高声辩解。
戈麦斯（画外音）：“先生，这样做对蒙吉亚打击太重了。中途停他的职，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瓦尔维迪（画外音）：“或许，您是否能再宽限他几天……是啊，我相信……”
局长（画外音）：“你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相信呐。”
瓦尔维迪（画外音）：“是的，先生。”
局长（画外音）：“什么？”
瓦尔维迪（画外音）：“不，没什么，先生。”
局长（画外音）：“好了，那么咱们这位专家呢，他在哪儿？”
达维拉（画外音）：“就来，先生。”
局长（画外音）：“就来，什么时侯？现在已是凌晨三点了！”
达维拉（画外音）：“马上就来，先生。”
达维拉从门里走出来。蒙吉亚闪到暗处，看着达维拉穿过走廊。然后蒙吉亚默默地朝相反方向走出去。
蒙吉亚的身影顺走廊越走越远。
41.囚室·大街·夜
蒙吉亚穿过检察厅的拘捕区：一间间囚室，人犯，警察从身边移过。他边走边朝囚室内张望。他看见其中一间囚室中关押着巴托塔斯，在另外一间屋里囚禁着塞尔西奥……
蒙吉亚走在死寂的市中心大街上。
42.外景·大楼·黎明时分
蒙吉亚走到刚刚竣工的大楼前。大楼的正面依然垂挂着一条条由无数三角旗联成的彩带。蒙吉亚久久地凝视着大楼。他走到大楼入口处前的铁栅前。透过铁栅他看到里边远远的地方有一个裹着布斗蓬的男人。朦胧的夜色使他难以看清那人的面孔。
男人：“您找人吗？”
蒙吉亚：“您是守夜的吗？”
男人：“您有什么事？”
蒙吉亚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穿过人行道，向远处走去。
大楼最顶上的一层亮起一盏灯。透过明亮的窗户，我们看见一位少妇正向一只摇篮俯下身去。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少妇从摇篮中抱起一个婴儿，温柔地拍着他，与此同时，年轻的丈夫亲昵地搂住妻子的腰肢……
（全剧终）
注释：
注1：即圣克鲁丝节——墨西哥的建筑工人节。
注2：墨西哥1910年革命领导人之一。
注3：墨西哥1910年革命领导人之一。
注4：农民领袖，主张用武装斗争解决土地问题。
注5：祝福十字架的宗教节日，一般是每年的五月三日。在墨西哥也是建筑工人的节日。
文/〔墨西哥〕维森特·茱湮罗、路易斯·卡里翁、豪尔赫·丰斯
译/甘丽嫚
1.大楼·顶层公寓的卫生间·夜
卫生间的门慢慢打开，卫生间尚未装修完毕，厕所部分刚刚装好，各种器具、材料、物品散乱地堆放在地板上。正举步走出来的唐·赫苏斯突然极度恐骇地向前直视着，踉跄倒退，抬起手臂，竭力遮挡一截自来水铁管的猛击。被一只手紧握着的铁管，雨点般地朝唐·赫苏斯的头部砸下来。老头儿在卫生间内左闪右躲，惊吓得欲呼无声。终于，铁管沉重的一击把他仰面打翻在地。唐·赫苏斯的面部顿时血流如注。他瘫在地上，任凭铁管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身上、头上……
2.大楼·夜
鲜血沿着粗糙的墙面一条线地淌下，滴落在一根横梁上。一只怪鸟扑打着翅膀飞向夜空。
3.建筑工地·清晨
靠墙放着的大幅玻璃。
尚未启盖的油漆桶。
木工间堆放着木条、木板和刨花。
一件粗呢坎肩挂在墙钉上。
抹了部分灰膏的墙板。
石膏已经干涸的木漕。
装了一半的铁门。
库房内唐·赫苏斯旳单人床。一双破鞋。一顶破旧的农民草帽。扔在地上的薄毯。
一堆方砖旁，扔着一柄泥瓦匠的刨锛。
一个个窗框，有不少已经装上了玻璃，其中一面玻璃上画着一个嘻皮笑脸的木偶的眼晴、鼻子和大嘴。
“五月三日”（注1）十字架高耸在大楼的顶上，十字架上垂挂着一根根彩色纸条和已经凋谢了的花朵。
4.索卡洛中心广场
广场的黎明。大教堂前面，一群建筑工人正在干活。
5.大楼·黎明
马西亚尔愉快地吹着口哨向工地走来。
他走进半敞着的工地棚栏，突然一小块石头从高处落到他的头上。
马西亚尔：“哪个混蛋？”
扔石头的泥瓦匠从一个尚未安上玻璃的窗洞探出头来，冲马西亚尔嘻嘻笑。
马西亚尔从一些已开始干活的工匠们身边走过。
“这鬼天气。”
“要冷了。”
6.大楼顶层的公寓·黎明
顶层公寓卫生间里，伊西德罗僵直地站在唐·赫苏斯的尸体前，片刻之后，他才回身向外狂奔。没跑几步便撞上迎面而来的哈辛托。哈辛托拉住伊西德罗的胳臂。伊西德罗楞了好久才大声叫出来：
“唐·赫苏斯被人杀啦！”
他挣开哈辛托的手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喊：“唐·赫苏斯被人杀啦！”
7.大楼·清晨
正在刨木料的木工甲放下手中的刨子听着，他对伙伴说：
“唐·赫苏斯被人杀了？”
仓库附近，马西亚尔和几个泥瓦匠正在换工作。一个泥瓦匠匆匆走来，说：
“有人把唐·赫苏斯杀了！”
马西亚尔：“什么？”
“别开玩笑。”
“真的。”
8.大楼的楼梯
伊西德罗沿楼梯向下跑，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还没铺上花砖的楼梯台阶刚刚抹了泥灰的墙。
刚安上踏步板的楼梯。尚未抹灰的墙壁。
梯板还没有装上的楼梯，一张斜塔的石板上铺垫着木板临时供人上下；墙刚刚竖起由坯板和立柱构成的框架。
9.空地·白天
许多建筑工人在即将盖楼的空地上忙碌，有的挖地基，有的在打基准线桩。
一辆载重汽气停在工地上。后车帮上斜搭着两条平行的木板。伊西德罗杠着一袋水泥走下斜板。他刚下斜板便绊了一跤，摔倒在坑边的土堆上。纸袋震裂，水泥撒了一地。
巴托塔斯：“快起来吧，傻小子！”
马西亚尔：“真是个大笨蛋！”
在一片哄笑、口哨和嘲骂声中伊西德罗爬起身。一张用来搭顶棚的硬纸板被挪到一边，露出唐·赫苏斯从那儿笑咪咪地看着伊西德。他跨骑在一架木梯上，正把硬纸板往仓库顶上铺盖。
哈辛托拿着图纸：“伊西德罗，赶快把铲子取来，快！”
伊西德罗一时不知是把散落的水泥收起来呢，还是把那半袋水泥杠走，还是去执行哈辛托的命令。
巴托塔斯：“大伙儿瞧啊，这小子有多呆！”
哈辛托对恰珀说：“‘大宝贝’来了，恰珀。你去问问他地基的事。”
恰珀：“嘿，瞧我的。”
恰珀向费德里科·萨莫拉工程师走去，走了几步，他发现伊西德罗还在傻乎乎地企图把撒在地上的水泥收聚起来，便对他说：“小伙子，眼晴睁大点儿……把裤腿挽起来，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吗？”
伊西德罗忙把裤腿挽起。
恰珀：“您好，工程师……早上好。”
费德里科：“出什么事了？”
恰珀走到工程师面前，把一叠纸递给他：“请您签几个字。”
伊西德罗把摔破的水泥袋抱了起来。
巴托塔斯在掘地基：“这鬼地方，真他妈的硬。”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这儿的地基挖一米五十呢还是挖八十？”
伊西德罗抱着水泥袋走开。他跌跌撞撞地横穿工地，不小心绊在地基的基准线桩上，顿时又招来一阵叫骂。
哈辛托：“喂，你没看见线桩吗？瞎子！”
“走路留神，野小子！”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我看八十厘米就可以了。”
费德里科：“不，继续照一米五挖。”
恰珀不大情愿地点点头。费德里科审看手头的文件，逐一在上面签字。
费德里科：“水泥已经运来了，是吗？”
恰珀：“不过还缺钢筋。”
费德里科吃惊地：“钢筋？”
恰珀：“是啊，工程师，为这事我正要到市中心你父亲的办公室去找他面谈哩。”
费德里科：“不，我早就对你讲过，不要去那儿谈。应该去跟公司谈，或着跟我谈，上我办公室去谈。”
恰珀：“好吧，工程师。”
唐·赫苏斯满脸堆笑地跟工程师打招呼：“早上好，工程师。”
看见唐·赫苏斯，费德里科似乎吃了一惊，转向恰珀问：“喂，您怎么没对我说就把这老头儿也弄来了？”
恰珀：“他是唐·赫苏斯。”
费德里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有癫痫病的老头，好抽大麻烟，疯疯颠颠的。”
恰珀：“比从前好多了。您别费心了，工程师。”
恰珀做了一个让工程师放心的手势，便到一边去看工人们拉线桩。
唐·赫苏斯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仓库里的伊西德罗——他正要把一捆铁锨抱走。伊西德罗见老头下来，便停下来。
唐·赫苏斯：“万事开头难哪，干什么都要遭人家耻笑。”
伊西德罗默默地看着唐·赫苏斯。
10.大楼·早晨
唐·赫苏斯的死尸躺在凶杀现场，脸上血迹斑斑。
恰珀用一床破毯将他盖好。门口聚集着许多工人。他推搡着分开众人，向外挤去。
恰珀：“我对你们说了，都离开这儿，难道是头一回看见死人吗？”
众人陆续出去，恰珀关上卫生间的门。
马西亚尔：“这下子可真有热闹看了。”
恰珀又推搡着众人。
恰珀：“干活儿去！”
哈辛托迎面走来。哈辛托遽然在他面前停下。两人默默地对视许久。这时街上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恰珀从哈辛托面前走过，下楼了。
在大楼底层的楼梯口处，费德里科指点着，对抬担架的人说：“在第五层。”又对一个泥瓦匠吩咐道，“你陪这些先生们上去。”
抬担架的人随泥瓦匠走上楼梯。
费德里科的父亲萨莫拉工程师来到工地。费德里科和恰珀迎上前去。
萨莫拉：“真讨厌，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恰珀：“我也纳闷呢，工程师。我一到工地就听说出了事……而且，一切都那么奇怪。”
萨莫拉：“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早就料到那老东西迟早会给咱们找麻烦的。费德里科，我对你说过了吧，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同那种人共事了吧？”
费德里科与恰珀互相看了一眼。
恰珀：“说的是啊，工程师。”
萨莫拉走上楼梯，费德里科没有陪父亲上楼，朝大街方向走去。
恰珀对费德里科说：“您不想去瞧瞧他们把那个可怜的老头儿搞成什么样儿了吗？”
费德里科站住脚，但没有回答。恰珀走过来。
恰珀：“哦，工程师，我差一点儿忘了……这串钥匙是您的吧？”
费德里科接过恰珀递过的钥匙。这时从近旁传来何塞菲娜的苦诉声：“可怜的人，……我那可怜的人哪……”
恰珀：“钥匙是……在上面捡到的。”
费德里科走了。怡珀朝何塞菲娜哭泣的地方走去，正巧和探长蒙吉亚打了个照面。蒙吉亚仔细地巡视着建筑工地的各个角落。他向库房区走去。哈辛托和管子工塞尔西奥正在那里谈话。
哈辛托：“神父，现在是你做祷告的时候了。”
塞尔西奥：“您也一样，哈辛托。”
哈辛托：“我信共产党。”
塞尔西奥收拾好工具箱，意欲走开。
哈辛托（对塞尔西奥）：“巴托培斯说他看见你昨晚在这儿……”
塞尔西奥：“那么巴托塔斯到工地来干什么呢？”
哈辛托：“也许是来找你的妹妹吧……你妹妹不是和那老头子在一起的吗？”
塞尔西奥抡起工具箱要揍哈辛托，但终于克制住了。他扭头朝哭泣的地方看去——恰珀正在那里安慰她。
何塞菲娜：“上帝惩罚我，恰珀。上帝惩罚我呀。”
恰珀：“别说傻话了。”
何塞菲娜：“我把他一个人抛下，可他年纪大了。他人不坏呀……您说是不是，他并不坏呀？”
恰珀：“行了，你想开点儿嘛。”
离何塞菲娜和恰珀不远的地方聚着一群工人，巴托塔斯和马西亚尔也在其中。
巴托塔斯：“这回可讨得寡妇的欢心了。”
恰珀朝众人转过身。
恰珀：“你有什么话就当我的面讲，混蛋。我跟你说话呢，巴托塔斯！”
抬担架的人抬着唐·赫苏斯的尸体从恰珀和巴托塔斯等一群人中间穿过。何塞菲娜跟在担架后面抽泣。
何塞菲娜：“可怜的人……我那可怜的人哪！”
11.居民区·下午
建筑工人、半失业者、无业贫民杂居的穷街陋巷。孩子们的喊叫声混成一片。警探达维拉和贝雷斯·戈麦斯押着巴托塔斯来到汽车前。瓦尔维迪坐在司机座上。
巴托塔斯：“我怎么啦？为什么？不是说好让我明天去的吗。”
一群围观者叫嚷着：
“放了他！”
“放开他吧。”
达维拉推搡着众人：“闪开，闪开！你们想干什么？快走开！”
巴托塔斯企图站住，但达维拉揪着他裤子的后腰往前搡。
巴托塔斯：“喂，长官，放我走吧。我明天自个儿去，用不着你们来请，我倒底被控告犯了什么罪？！”
达维拉：“谁也没控告你，走吧。”
巴托塔斯：“既然这样，那就放了我吧。”
达维拉：“你给我走！”
巴托塔斯被推上汽车。汽车在一片抗议声中穿过居民区。
12.大楼·仓库·下午
下工的时间到了，泥瓦匠们纷纷准备回家。马西亚尔对着挂在库房外的一张破镜子，蘸着水梳头发。
巴托塔斯在水龙头边洗脸。
伊西德罗走进库房把一捆铁锨和十字镐摆好，返身出去，忽又站停下来，把挽着的裤腿放下。
唐·赫苏斯蹲在地上，用一段引火松点燃架在仓库外面的火盆，边同巴托塔斯讲话：“你专爱嘲讽挖苦，因为你生来就是饿死鬼的命，可我就不同……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可宽绰呢，自家的房产，因为我父亲是半个萨尔瓦铁拉的老爷，上帝可以作证，这是真话。直到有一天浼上，有人用砍刀把他给劈了。”
巴托塔斯：“老东西活该。这是吸血鬼的下场！”
唐·赫苏斯：“尊重点死去的人吧，浑小子。”
哈辛托走过来洗手，把巴托塔斯挤到了一边：“胡扯。”
唐·赫苏斯：“不是胡扯，哈辛托。我父亲遭的难后来又落到了我的头上。”
周围响起嘲讽的笑声。只有伊西德罗神情严肃，他正要走开，唐·赫苏斯走过来，说：“跟我们呆一会儿，伊西德罗，你也学着点儿。”
泥瓦匠甲：“当心这老家伙。”
巴托塔斯：“他可没按好心眼儿。”
伊西德罗依然面无表情。他看了看老头那张笑脸，默默转过身，穿过工地，走上大街。
13.小酒店及近旁的街道·下午
星期六是泥瓦匠们领取工资的日子。自动电唱机播放着音乐。泥瓦匠们在小店内喝着啤酒，东拉西扯。人行道上，恰珀正坐在敞开车门的小汽车内给工人们发工资。在一叠沙票旁摊着工资簿和一个小小的印盒。一些工人围在恰珀旁边等候领钱。领到工资的工人在工资薄上按上手印。排在后边的巴托塔斯嘀咕着：“文盲如此之多，就因为目不识丁才让人当牛马使唤。”
恰珀：“下一个。”
巴托塔斯：“好汉在此。”
恰珀核对了一下工资簿，然后递给巴托塔斯两张纸片和几张钞票。
恰珀：“你有两笔借款。”
巴托塔斯：“别胡扯，恰珀，我本来就提心吊胆的。”
恰珀：“那留一笔到下星期再说吧。”
巴托塔斯：“简直胡来，我比谁都倒霉，偏偏让石头给砸上了。”
恰珀：“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因此而饶了你？……签字吧！”
巴托塔斯数了数钱：“不对，钱少了。”
恰珀：“还扣了工会会费。”催下面一个，“喂，你，普拉塔诺！”
巴托塔斯：“呸，工会算他娘个啥！”
恰珀：“行了，行了，要争辩，你去找工会代表。喏，就在那儿。”
巴托塔斯咂吧一下嘴，在工资簿上划了一个“X”，然后骂骂咧咧地走进酒店，要了一瓶啤酒。
巴托塔斯：“工会，代表……骗钱的玩艺儿。不是这，就是那，都是拿老实人开心，让穷哥们儿当替罪羊的把戏。就是这么回事……”
工人们望着巴托塔斯大笑起来。工会代表走过来。
工会代表：“你跟工会有什么过不去的？”
马西亚尔把就要发作的工会代表拦住。
巴托塔斯：“谁跟你讲话了，臭赌棍？！总有那么一号人，他称王称霸，别人当牛做马。我们这些牛马累死累活，而另一些人却坐享其成。……工会，哼，大伙儿瞧瞧就知道了。”
巴托塔斯大吵大闹的时候，恰珀给哈辛托发完了工资。哈辛托在工资簿上签字，恰珀则准备把余款收起来。他瞅了哈辛托一眼，从钱扎中又抽出一张钞票，心照不宣地递给哈辛托。哈辛托接过钱，挤了挤眼。
恰珀从汽车上下来，走进酒店。
恰珀：“每人一份啤酒！”
巴托塔斯正欲离开酒店。
巴托塔斯：“我嫌恶心。”
恰珀：“这小子怎么回事？”
泥瓦匠甲：“又在呕气儿呢。”
巴托塔斯：“不错，呕气儿……不象你们那样没骨气，低三下四，拍马屁。”
马西亚尔：“闭上你的鸟嘴吧，巴托塔斯！”
泥瓦匠乙：“别放臭气了！”
巴托塔斯：“难怪你们总是这副德性，跟在人蒙后面捡吃捡喝的，没骨气讲真话。”
口哨声更加刺耳。巴托塔斯拿着啤酒瓶走出酒店。
电唱机开始播放一张新的唱片。工会代表抱着六瓶啤酒走出酒店，来到停着恰珀的汽车的人行道上。天色将黑，恰珀和哈辛托两人坐在汽车的踏脚板上。不远的地方，三四个工人坐在石阶上，地上摆着一大堆空酒瓶。
工会代表走到恰珀跟前，让恰珀拿了两瓶啤酒，然后把剩下的分送给另一堆人。恰珀把瓶盖打开，递给哈辛托一瓶：“拿着，哈辛托。”
哈辛托：“不，我该走了。”
恰珀：“忙什么，再呆一会儿。”
哈辛托：“我想早点回去，恰珀，明天好去看看我那块地皮。”
恰珀：“事情办得怎么样？”
哈辛托终于还是接过啤酒，喝了一口：“看样子是办妥了……我现在缺的是盖房子的钱。”
恰珀：“我跟你说过，这事你别着急。下星期我们就开始运建筑材料。”
哈辛托：“不过……要是工程师……”
恰珀：“那是个笨蛋。”
哈辛托：“说真的，如果咱们让人抓住，那可就全完了。”
恰珀：“瞧，你总是这么犹犹豫豫的……我已答应给你解决材料，可你还是这么长吁短叹的。”
哈辛托：“怎么对付守夜的人？”
恰珀：“跟唐·赫苏斯用不着费事，伙计。”
哈辛托：“我对那老家伙可不太放心。”
恰珀：“又来了不是，哈辛托？……还是干一杯吧！”
恰珀喝了一口，哈辛托则把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恰珀：“找婊子玩玩去。”
哈辛托：“手头没钱了。”
恰珀：“我给你的呢？”
哈辛托：“总而言之是身无分文。”
恰珀：“得了，我请你。”
哈辛托：“不，恰珀，改天再说吧。”
恰珀：“让我一个人见鬼去？”
“真的，我得走了。”哈辛托站起身。
恰珀：“好啦，走你的吧。”
14.审讯室·下午
达维拉、戈麦斯、瓦尔维迪和苏亚雷斯围着一张方桌在玩多米诺牌。达维拉和戈麦斯一头，后两人为一家。他们一边呷着咖啡，一边不停地吸烟。
离他们不远的一条板凳上，坐着巴托塔斯。
瓦尔维迪：“丁钩儿上哪儿去了？”
戈麦斯指牌：“瞧我的。”
达维拉：“唉，出吧！”
戈麦斯甩出一对牌，苏亚雷斯对瓦尔维迪说：
“那手表他们要价不低于三十。”
达维拉对巴托塔斯说：“喂，我们等着呐，你说呀！”
瓦尔维迪：“呸！要是三十的话，我自己早从库房里弄一块新的了。”
戈麦斯：“不，伙计，我直接从海关给你弄一块，跟蒙吉亚的一个样儿。你看见那家伙现在戴的是什么吗？”
瓦尔维迪：“当然啦，好大个儿，还带立体显示呐……”
戈麦斯：“才花了不到三十。”
达维拉：“出牌呀。”转对巴托塔斯问：“怎么啦？我们可等你说话呢！”
戈麦斯：“你想好了吗？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他？”
瓦尔维迪：“行了，快出牌吧，戈麦斯。”
戈麦斯问巴托塔斯：“你又想挨嘴巴了吧？”
瓦尔维迪：“好极了，这牌好极了。”
戈麦斯问巴托塔斯：“你刚才说你和他拌嘴，后来呢？……当时你醉了，血涌上了头，你等天一黑……”又指指牌说：“嗬，全出来啦！”
达维拉看看自己的牌，又龛看桌上的牌，然后又看看手里的牌，边对巴托塔斯说：“你说想偷他那三千比索……”
苏亚雷斯出了一张牌。
瓦尔维迪：“我正等着这张呢。”他使劲把牌甩在桌上。
达维拉：“你把他杀了，我知道是你杀的。”
瓦尔维迪：“好了，你们输啦！”
戈麦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猛地拽起巴托塔斯：“你给我说，王八旦！你倒是说呀！”
15.建筑工地·白天
立柱和壁板已经竖了起来，工人们正准备支模板。哈辛托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指挥浇灌立柱的作业。
建筑工地的全景尽收眼底。费德里科和萨莫拉工程师在搅拌机旁谈话。
混凝土浆从搅拌机的出料口流出，渐渐装满一桶。伊西德罗熟练地扛桶上肩，轻捷地踏上马道，向哈辛托走来。哈辛托注视着伊西德罗的一举一动，伊西德罗倒完土浆刚要走开，哈辛托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伊西德罗揩揩头上的汗珠，把手帕还给了他。
哈辛托：“喝瓶汽水去吧，让唐·赫苏斯记在我的账上。”
伊西德罗走下脚手架，从费德里科面前走过。费德里科刚刚离开父亲往边上走了两步，便被一个泥瓦匠扛着的模板重重地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巴托塔斯就在一旁，他把桶卸下肩，幸灾乐祸地瞧着费德里科。
泥瓦匠：“对不起，工程师，我没留神。请让我帮你一把。”
费德里科推开要来搀扶他的泥瓦匠：“混蛋！跟你们讲过一千次了，干活儿要有秩序！”
泥瓦匠：“请您原谅……工程师。”
费德里科：“滚，给我滚！”
在后面的库房区，唐·赫苏斯两眼直瞪瞪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伊西德罗则只顾喝汽水。
费德里科揉搓着屁股，摸晃着胳膊，回到父亲面前。萨莫拉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费德里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
费德里科：“您没瞧见吗？”
萨莫拉：“看见了，不过这种方式不对人。”
他们一起向库房区走去。
萨莫拉：“我早就对你说过，你需要博得他们的信任，否则他们是不会尊重你的。”
恰珀走了过来。
恰珀：“工程师，水泥还没运来。”
萨莫拉：“这种事别找我。我希望你从此弄明白：工地的头儿是他！”
恰珀：“可等着用水泥呀，工程师。”
费德里科：“今天就送到。”
恰珀：“那好，再见。”
萨莫拉：“你明白我刚才的话吗，费德里科？你得事事留心，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
费德里科：“我正是这样做的。”
萨莫拉：“但不得法。你没有计算过已经收到多少建筑材料，也没有给公司送过每周的报表。”
费德里科：“行了，别数落我了，爸爸。”
萨莫拉：“我不是在数落你，相反……你的多少同学都渴望得到你这样一个机会。应当知道珍惜才是。”
费德里科：“又来你那一套什么机会不机会了。”说着扭身向库房区走去。唐·赫苏斯站在门口。
唐·赫苏斯：“您跌痛了吗，工程师？”
费德里科：“我要看看材料账。进料、出料和欠料。”
唐·赫苏斯把一进单据交给工程师：“都在这。一切都逐日逐项记得清清楚楚，向来如此。”
费德里科：“材料耗费得这么多，难以置信。”
唐·赫苏斯：“房子就象人一样，得吃东西才能越长越高，工程师。得吃水泥，钢筋，沙石。您瞧，咱这幢楼现在多壮实！”
费德里科顾不上听唐·赫苏斯絮叼，忙着审看料单。库房外，搅拌机的马达熄了火，人们试图把它重新发动起来，弄得它发出阵阵怪叫。
唐·赫苏斯感慨地继续说：“一幢撞的楼房从堆满垃圾的荒地上拔地而起，我瞧着心里就喜欢。咱们清理荒地，就象是打扮一个新嫁娘，好让她给咱们养孩子……楼房就象子女后代。正因为这样，我才乐于干建筑这一行。这正盖着的楼房，是您的，也是我的，也是大伙儿的。上面有咱们的汗珠儿，咱们的苦力，甚至咱们的鲜血。但盖好的楼房可就归别人了，他们既没有眼瞅着它是怎么长大的，也就不会象咱们那样心疼它——咱们是一砖一瓦把它养活大的呀！”
费德里科：“够了，别讲了！”
16.伊西德罗家·夜
伊西德罗半倚在床上，昏昏欲睡。他的妹妹——八岁的冬妮娅正结结巴巴地为他高声朗读一本书：“……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有过两条道路：一条路是依照一八五七年的宪法和法律逐步去改变国家的面貌；另一条路则是采取激烈的措施，继续坚持斗争来变革所有的弊端。马德罗（注2）主张第一种方式，也就是说，逐步地改变非正义的现实。相反，维利亚（注3）和萨帕塔（注4）等人则力主迅速变革一切……”
伊西德罗：“读点儿别的吧。”
冬妮娅把书翻过几页，接着读。
冬妮娅：“胡安垂夫丧气地走回家，他的家在离墨西哥城中心很远的一个镇子上。又一天白白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工作！他跑遍了许多市场，甚至和其它失业者打了一架，因为他们硬是从他手中抢走了在拉梅瑟卸粮的那份差事……”她问伊西德罗：“你睡着了吗？”
伊西德罗：“往下念。”
冬妮娅：“为什么孩子们不去上学？因为没有东西给他们做早饭吃……”
这时伊西德罗的母亲从门外走了进来，吆喝道：“行啦，伊西德罗，快领你妹妹到巴奇塔家去吧。”
伊西德罗。“干嘛？”
母亲：“你们就在她那儿吃晚饭，还能看电视。”
伊西德罗：“不，我不去，我累死了。”
母亲：“什么不去？快，到那儿去歇着吧……穿上线衣，丫头，快！”
伊西德罗给冬妮娅套上一件线衫，他们走出门去。伊西德罗的母亲开始在镜前梳洗打扮。
伊西德罗和妹妹沿着贫民区的小街向前走。他阴悒地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家。
17.萨卡特卡煤矿的炕道内·下午
挂在炕道顶上的一盏矿灯发出微弱的光。在黑漆漆的炕道内，年轻时的唐·赫苏斯正用十字镐在掌子面上挖掘。他停下来揩揩脸上的汗珠儿。突然，他听见一种遥远的，几乎觉察不到的声响。他立刻警觉起来。
矿灯变得愈加昏暗，唐·赫苏斯神色骇然。突然间，铁锹和镐头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
唐·赫苏斯：“救命啊！救命啊！”
在黑喑中唐·赫苏斯一面抵挡着突如其来的打击，一面踉跄逃窜。他终于看见两点微弱的灯光。两个听见呼救声的矿工迎面跑了过末。唐·赫苏斯极度惊怕，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伙计，怎么冋事？”有人问。
唐·赫苏斯还没张口，癫痫病突然发作。他卜通栽倒在地上，抽搐着，发出阵阵怪声。
18.建筑工地·库房·夜
炭火上烧着一罐咖啡。唐·赫苏斯、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三人围在火盆旁聊天，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轮流喝着一瓶酒。
马西亚尔：“肯定是魔鬼吗，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没错儿。所以我离开了矿井。”
巴托塔斯：“会不会是有人想捉弄你？”
马西亚尔：“后来怎样？”
唐·赫苏斯：“我离开萨卡特卡，参加了暴乱。当时有个将军叫……”他好象听见什么响动，“嘘！”
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互相看了看，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唐·赫苏斯站起来，纵起鼻子朝四下闻了闻。他走出库房，穿过旁边一块空地。
唐·赫苏斯：“谁在哪儿？”
在一堆模板盒的后面，唐·赫苏斯发现了伊西德罗。
唐·赫苏斯：“小伙子，你在那儿干什么？过来一起聊聊！”
唐·赫苏斯和伊西德罗走冋库房，他大声地说：“你们瞧谁来了。巴托塔斯，给他斟上一杯咖啡！”
巴托塔斯：“我要走了。”
马西亚尔站起身和巴托塔斯一块儿走了。
唐·赫苏斯掩上库房的门。然后为坐在床上的伊西德罗倒上一杯咖啡，边说：“在找女人么？跟女人用不着等待呀，请允许什么的……很多年以前，在萨尔瓦铁拉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心上人，叫恩卡。我每天下午到莱尔玛河边去等她。她朝我跑过来，头发长长的，象河里的流水，穿着云霞般的白裙，浑身散发着花儿和湿润泥土的芳香……可真迷人啊！”唐·赫苏斯煞住话头，打了一个冷战。他站起身去找他的毯子，把毛毯披在伊西德罗肩上，紧挨着他坐下。
唐·赫苏斯：“在这儿挺舒坦的，对吗？暖暖和和的。你这一身肉还挺嫩的呢，伊西德罗……”
19.建筑工地·白天
大楼的骨架已经基本上耸立起来。工人们开始安装楼板和下水道管。有些地方的拱架还裸露着，有部分立柱还没竖起来。
午饭时刻。巴托塔斯正在饼铛上热玉米饼。哈辛托、马西亚尔、泥瓦匠甲、泥瓦匠乙、工会代表和伊西德罗聚在灶旁吃饼子。
从上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电钻的轰鸣声，碎石块纷纷落下。哈辛托闻声急忙登上脚手架。他看见塞尔西奥正蹲在一堆水管和拐脖中间，用电钻往一堵墙上剔眼儿。
哈辛托朝他奔过去，猛地搡了他一把：“谁让你打这些窟窿的？”
塞尔西奥：“没留安水管的洞，叫我从哪儿穿管子？”
哈辛托：“见你的鬼去吧，这跟我有何相干？”
吵嚷声把众人招引过来。巴托塔斯一边吃着饼子―边走上前来。恰珀从另一边凑了过来。
哈辛托：“恰珀，你看看这个臭管子工干的事。”
恰珀仔细打量过墙上的窟窿眼儿之后，发现没有别的办法。
塞尔西奥：“是经您允许的，师傅。”
恰珀：“可没让你打这么大呀！”
哈辛托：“瞧，差不多把一面墙都给毁了。”
塞尔西奥：“你听着，我可不是让你骂的！”
恰珀劝住哈辛托。
哈辛托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架式，但最后还是走开了，恰珀俯身察看墙板。
恰珀：“幸好没钻到中心……不过再要这么干，你就给我滚蛋……巴托塔斯，你过来。”
巴托塔斯：“干嘛？”
恰珀：“塞尔西奥把管子穿过来后，你给对上……当心一点儿，塞尔西奥。”
巴托塔斯：“我还没弄明白呢。”
恰珀：“他先把管子穿过去，然后你给对上嘛。”
巴托塔斯：“既然反正得凿个窟窿，你们干嘛还训斥他？”
恰珀：“呸！你就按我说的干吧！”
巴托塔斯咂巴一下嘴，算是应承了。塞尔西奥开始往管子上拧拐脖。巴托塔斯蹲在旁边在管子工的工具箱里翻找。
巴托塔斯：“神父大人，您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好吵吵。”
巴托塔斯在箱子中发现一本书。
巴托塔斯：“您总是带着这么多书……这是本什么？”
塞尔西奥：“英语课本。”
巴托塔斯：“您不准备干短工了？”
塞尔西奥：“没的事。”
巴托塔斯：“那您图个啥？”
塞尔西奥：“就图个这。”
巴托塔斯：“想多挣钱？”
塞尔西奥：“钱是次要的。”
巴托塔斯：“嗬，别瞎说了。次要的，对谁是次要的？对工程师？对阔老儿们？对老板？可是对于象你我这样的饿死鬼、穷光蛋……还没给您送饭来吗？”
塞尔西奥摇摇头。
巴托塔斯：“先吃点玉米饼再干活吧。”
塞尔西奥：“不了，谢谢。”
巴托塔斯向正吃午饭的伙伴们走去。
塞莱丽娜来到工地。
唐·赫苏斯：“塞莱丽娜来了，伊西德罗！”
泥瓦匠甲：“姑娘，快过来，过来呀！”
工会代表：“瞧，来的多是时候。”
一片哄笑声和污言秽语。伊西德罗楞楞地瞧着塞莱丽娜。
塞莱丽娜走向伊西德罗。
塞莱丽娜：“您知道塞尔西奥在哪儿？”
泥瓦匠甲：“他不知道，不过你的米盖尔在这儿呢。”
塞莱丽娜：“塞尔西奥，就是管子工……”
伊西德罗：“喔……在那边。”
伊西德罗指指塞尔西奥干活的地方，然后陪着姑娘走过去，塞莱丽娜来到塞尔西奥面前，而伊西德罗则躲了在一根楼柱后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姑娘。姑娘发现了他，朝他笑笑。
塞尔西奥：“都什么时候了才来？！”
塞莱丽娜：“因为康佳做饭晚了……出了点事……可怜的康佳……”
塞尔西奥：“什么事？”
塞莱丽娜：“她丈夫回来了。”
塞尔西奥：“什么？”
塞尔西奥的面孔顿时煞白。他端着饭盒，把塞莱丽娜拉到一处僻静地方。
塞尔西奥：“他跑出来了？……告诉我，他逃出来了？”
塞莱丽娜：“我知道个啥……那样子可狼狈呢。”
塞尔西奥：“这么说他躲到咱家来了。”
塞莱丽娜：“那你让他上哪儿去呢？”
塞尔西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愿到哪儿去都行，就是别呆在我家……难道你姐姐不知道这样会牵连大家吗？还有她自己的孩子。”
塞莱丽娜：“知道是知道，可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呀。”
塞尔西奥：“她的丈夫，这个时侯又是她丈夫了，是不是？……你回去吧，把这带走。”
塞莱丽娜：“你吃一点吧。”
塞尔西奥：“不吃了，你走吧！”
塞莱丽娜起身离去。伊西德罗赶忙从另一边跑开，眼看着姑娘离开工地朝大街走去。
塞莱丽娜正往外走时，费德里科来到了工地，他上下打量着工程，工人们热闹起来。
马西亚尔：“工程师不来尝块玉米饼子吗？”
塞莱丽娜快步从人群前走过，口哨声四起。
工会代表：“再见啦，姑娘！”
泥瓦匠乙：“谢谢你的煎饼，亲爱的。”
塞莱丽娜朝大街走去。伊西德罗早已守候在大门口。然而当姑娘从他跟前经过时，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工人们围着费德里科饶舌打趣。
费德里科走过来，拿起一张玉米饼。
费德里科：“让我看看是什么做的……啊唷，全都是菜豆……这么说，恰珀还没给你们开支吗？”
费德里科一边吃饼，一边咕咕哝哝地品着滋味。
马西亚尔：“工程师，库房有汽水。”
费德里科朝库房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唐·赫苏斯的身躯抽搐着撞在他身上——唐·赫苏斯的癫痫病又发作了。他怪嚎一声，瘫倒在地，不住地痉挛。费德里科骇得向后倒退。工人们闻声赶来。
哈辛托：“老家伙，犯病了！”
马西亚尔：“快，别让他把舌头咬住！”
工人们纷纷前来救助唐·赫苏斯。
20.审讯室·白天
达维拉和戈麦斯当着哈辛托的面审问伊西德罗，伊西德罗每答一句话都拿眼瞟一下哈辛托。哈辛托的后面站着瓦尔维迪。
达维拉：“你别胡诌乱扯，否则有你受的！”
戈麦斯：“你什么时候到工地去的？”
伊西德罗：“挺早……”
戈麦斯：“几点钟？”
伊西德罗：“大概是七点……是……六点半。”
戈麦斯：“胡说！你是整夜取老头儿呆在一起的！”
达维拉：“你全都看见了。你说！”
伊西德罗：“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到了工地……就上楼了……”
戈麦斯：“你上楼干什么？”
伊西德罗：“我上去……”
达维拉（推搡伊西德罗）：“干什么去啦？小流氓！”
哈辛托：“你们别逼他了，他与这个案件亳无关系。他已经吓坏了。”
达维拉猛地将哈辛托推到一边。
达维拉：“你少插嘴！”
戈麦斯问伊西德罗：“当时谁在上面？你看见什么人？”
伊西德罗：“谁……谁也没看见，没看见。”
达维拉：“到底是谁？”
“来，咱们到这边来。”戈麦斯和达维拉把伊西德罗领进隔壁的一间斗室。
屋内只剩下哈辛托一人。他见众人走进小屋把门紧紧关上，便环顾四周，看看有无逃跑的可能。进来了一名警官：“你老实坐着！”
哈辛托面色惨白，双眼紧盯着那间紧闭着门的斗室。
21.审讯室·白天
伊西德罗由戈麦斯和达维拉陪着走出小屋，来到哈辛托跟前。
戈麦斯：“好了，说吧！”
伊西德罗看了看审讯者，终于伸出手指着哈辛托。
哈辛托大惊失色。
一阵沉默之后，哈辛托跳起来，走到伊西德罗面前。
哈辛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呀？……你明明知道这是说谎！”
瓦尔维迫：“住嘴！”
哈辛托：“伊西德罗，你真不要脸……一派胡言！”
哈辛托挣开瓦尔维迪，继续争辩。达维拉上来照着他脸便是一拳。
22.审讯室·下午
蒙吉亚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哈辛托裸着上身，全身水淋淋的，沉重地喘着粗气。
蒙吉亚：“放开他。”
戈麦斯：“我们这就完了。他全招认了。”
蒙吉亚：“招认什么了？”
戈麦斯：“自然是全部罗。您等等，已经有一个证人了。”
蒙吉亚几步跨到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伊西德罗面前，握住他的胳臂：“你过来。”他对部下吩咐：“对任何人都不能搞逼供，更何况这么一个娃娃。”
戈麦斯：“哟，您这是怎么啦？是他自己招的呀。”
蒙吉亚：“这里办案应该循章办事，戈麦斯。”
戈麦斯：“您认为我们在怎么干呢？”
蒙吉亚对戈麦斯的刺话毫不理会，径直走了出去，戈麦斯没好气地说：
“把他带走吧。”
达维拉：“带哪儿去？”
戈表斯：“我知道个啥，问蒙吉亚去吧。”
23.建筑工地·白天
工人们正在砌墙。马西亚尔用刨锛想把一块方砖就中劈成两半，但落刀不准，方砖断裂。马西亚尔气恼地把碎块抛掉，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去劈第二块，结果又失败了。
巴托塔斯：“马西亚尔，你要把它们全都报销了不成？”
伊西德罗肩扛泥灰桶，脚不停歇地从巴托塔斯面前走过。巴托塔斯伸手推了他一把：“滚开！”
伊西德罗差点儿臥倒。他勉强站稳脚跟，把肩上的灰桶扶好放正。
巴托塔斯：“你往我跟前凑干什么？要想找乐儿，去找唐·赫苏斯！”
伊西德罗他来到正在砌墙的哈辛托身劳。哈辛托劈砖和砌墙的本领显然十分娴熟。他边干活儿边唱歌。
伊西德罗把泥灰倒进木槽里，然后替哈辛托把砌墙的方砖用水浸湿。
恰珀正拿着图纸在脚手架旁和费德里科谈论着。
恰珀：“图纸上没说明，所以我们才没装。”
趁费德里科审视图纸的功夫，恰珀朝哈辛托喊道：
“哈辛托，立柱是不是竖在这儿啊？”
“对，就在这儿。”哈辛托放下手上的活儿，从上面走下来。
恰珀：“图纸上可没说明，您瞧见了？咱们下几根钢筋呢？要不要去问问公司？”
费德里科：“不，别急。”
费德里科将计算尺拉来拉去。恰珀和哈辛托互递了一个眼色。
费德里科：“下四根钢筋吧。”
哈辛托：“四根？”
恰珀：“四分之三吋的还是零点五的？”
费德里科：“最好下六……不，不，下四根吧。就这样，省得下多了费料。四根四分之三吋的，每五十公分加一个箍筋。”
恰珀：“您怎么说，就怎么办，工程师。”
哈辛托退后几步，朝伊西德罗喊道：“把粗铅丝和钳子拿过来。”
伊西德罗赶紧奔向库房。唐·赫苏斯正在屋外缝补他的外套。伊西德罗看到在露天放着一捆饱经日晒雨淋的铅丝。
唐·赫苏斯：“今天我等你，别忘了，我好接着给你讲恩卡的故事。”
伊西德罗从板料和铁件堆里拖出一捆铅丝，然后走进库房界处寻找钳子。
何塞菲娜来到工地上，径直向库房区走来。
唐·赫苏斯：“真少见，婆娘。”
何塞菲娜：“我跑着给你送衣服来了。本想早来，可是不行啊。”
唐·赫苏斯：“谢谢你了。”
两人走进库房。
伊西德罗在库房角落寻找钳子。唐·赫苏斯和何塞菲娜对他毫不介意，只顾谈自己的事。伊西德罗冷眼旁观。
何塞菲娜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不闲地从包袱里取出唐·赫苏斯的干净衣物，然后又把他的脏衣服收起来。
唐·赫苏斯：“来一瓶汽水吧？”
何塞菲娜：“不，我这就走：……这阵子你过得怎样？”
唐·赫苏斯：“挺好的。”
何塞菲娜：“前几天又犯病了？”
唐·赫苏斯：“谁告诉你的？”
何塞菲娜不吭声。
唐·赫苏斯：“我现在好好的，你呢？”
何塞菲娜：“还是老样子。”
唐·赫苏斯：“这身衣服是新的？”
何塞菲娜：“年头比你还老呢。”
唐·赫苏斯：“挺漂亮。”
何塞菲娜：“我哪有钱买新衣服？连吃还顾不上呢。”
唐·赫苏斯：“你手头钱不宽裕了？”
何塞菲娜：“哦，马马虎虎。我中了彩票……你可真逗乐。”
唐·赫苏斯：“别忙……等一等。”
唐·赫苏斯在床垫下面摸了一阵，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何塞菲娜。
唐·赫苏斯：“喏，五十比索。不多，不过你用得着。”
何塞菲娜：“你的钱我不要。”
唐·赫苏斯：“嘿，老天爷，起码不是魔鬼的钱吧。拿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丈夫嘛。”
何塞菲娜收起钱，唐·赫苏斯陪她走到门口。
何塞菲娜：“过几天我还来。”
唐·赫苏斯：“我在这儿等你。”
何塞菲娜出了库房朝大街方向走。唐·赫苏斯正要返回屋内，突然站住了。他迅速躲到库房边的几张木板后面，十分隐蔽地窥视着——恰珀从后面追上何塞菲娜，他环顾左右，看准四下没有人。
恰珀：“你今天有空，对吧？……咱们八点见，你看怎么样？”
何塞菲娜：“不行，恰珀，改天再说吗。”
恰珀：“又来老一套，是不是？”
何塞菲娜：“改天吧。”
恰珀：“到时候又是这句话。我可没那份耐心了……我几点去找你？”
何塞菲娜：“不。”
恰珀：“你别指望我老给你陪笑脸。我可不是你那老东西。”
何塞菲娜：“实在是不行，恰珀。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恰珀：“难道你害怕那老家伙知道吗？可是你跟迪布修你不在乎，跟洛兰索你也不怕……其实你已经不那么傻了，黑娘儿们。说起来我是给你赏脸呢。”
何塞菲娜挥臂要打恰珀耳光，被恰珀扭住了胳臂。
恰珀：“我就喜欢这样——野性的。”
何塞菲娜：“放手，恰珀。”
恰珀：“我八点钟去找你。”
何塞菲娜：“不行，今天不行……我对他是没二心的。”
恰珀：“别装腔作势了。”
何塞菲娜：“你是他的朋友。”
恰珀：“我谁的朋友也不是……唐·赫苏斯留在这儿全仗着你我这段情份，不然的话……”
何塞菲娜：“不，恰珀，咱们一刀两断了。”
何塞菲娜挣开恰珀的手向大街走去。恰珀转回工地。巴托塔斯和泥瓦匠甲扛着一束钢筋向上面走。
巴托塔斯和泥瓦匠放声大笑。唐·赫苏斯回到库房。伊西德罗拿着铅丝和手钳边往外走边说：“要是可能，我晚上来，唐·赫苏斯。”
24.萨尔瓦铁拉集市·下午
广场中心的农村集市上，各式各样的机械玩具、油炸肉饼摊、游艺帐篷比比皆是。本镇的居民和周围的乡民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巨大的空中转轮在旋转。恩卡和女友笑眯眯地坐在转轮的吊椅上。
离转轮不远，在一众赌兴正浓的农民中间，年轻的唐·赫苏斯站在赌桌前。他热汗淋漓，象得了疟疾似的浑身哆嗦。他并没有看着赌局，却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转轮吊椅上的恩卡。
老板一边高声报着脾点儿，把输牌的农民的钱收敛起来，立刻又摆下一张新牌注：“冒大险，赢大钱啦……快下庄吧！”老板见唐·赫苏斯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恩卡，便凑近他，随手递给他两张牌：“下注吧……”
唐·赫苏斯看看手中的牌，一个六点儿，一个十点儿，他犹豫起来……
25.萨尔瓦铁拉河畔·夜
静寂中传来一声声悠长的口哨声。唐·赫苏斯在河边的蒿草丛中潜行，好象在用口哨召唤什么人。他左顾右盼，然后踏着河里的石头块穿过小河的浅滩。
唐·赫苏斯：“恩卡！恩卡！”
在很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恩卡和女友正窃窃私语，两人看上去神色十分惊慌。她们发现了唐·赫苏斯，女友立刻向他跑过来。唐·赫苏斯迎向恩卡去。但是恩卡的女友拉住他，对他讲了些什么，接着两人争辩起来。唐·赫苏斯把那姑娘推开，朝恩卡奔去。
恩卡扭头跑开。唐·赫苏斯紧追不舍。他终于追上了她，抓右她的双肩猛烈摇晃。恩卡跪到地上，不住地抽泣：“放开我，亲爱的。快走吧！他们要杀死我……要杀死你！”
唐·赫苏斯对她的乞求充耳不闻，动情地拥抱她，亲吻挣扎着的恩卡。
26.萨尔瓦铁拉的一间茅屋·夜
赌盘老板坐在桌旁的灯下数钱，手边放着一瓶尚未启盖的烧酒。
唐·赫苏斯推门进来。他的围巾下暗藏着一柄短刀。
老板连眼都没抬，便说：“过来坐吧。”他瞟了一下桌边的一把砍刀，拿起酒瓶：“喝一杯？”
恩卡从她和她母亲的卧室中出来，把两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唐·赫苏斯走到桌前，不等老板有所反应，便抽刀向他的肚子刺去。这一刀捅得又疾又重，老板的身躯整个儿地被挑向半空，脸上带着恐怖的表情。
27.萨尔瓦铁拉的集市·下午
大转轮继续旋转，恩卡和女友还坐在吊椅上。
唐·赫苏斯看了看老板放在他手里的牌——剑花六和十。
唐·赫苏斯把短刀放在剑花十上。
老板（画外音）：“你走吧，恩卡和你两命相克。”
恩卡和女友笑眯眯地随着转轮旋转。
28.建筑工地·夜
伊西德罗来到工地门口。他看见一辆轻便卡车正开出大门来，便停住脚。卡车开到门口时停了下来，等着一个壮汉把肩上扛的水泥袋卸到车箱里。在壮汉后面站着的唐·赫苏斯扭过头来。
壮汉：“全齐了？”
唐·赫苏斯：“全齐了。恰珀说一共是八袋……星期五再见。”
壮汉朝司机打了个口哨，爬进车箱，卡车立即飞速开走。
伊西德罗走上来帮助唐·赫苏斯关上大门。
唐·赫苏斯：“快，快关上。”
伊西德罗：“他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把大门关上。
唐·赫苏斯：“别楞着啦，快锁上铁链。”
伊西德罗锁了门。唐·赫苏斯边拉着他的胳膊进工地里去，边说：“来，咱们巡视一圈，别让小偷或者妖精钻了进来。”
伊西德罗和唐·赫苏斯在工地各处巡视。每走到一个角落，唐·赫苏斯都停下来查看一番。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
唐·赫苏斯：“和塞莱丽娜会面了？”
伊西德罗：“是的。”
唐·赫苏斯：“你只要听从我的劝告，你就会看到，用不了多久……”突然顿住，“嘘……等一等，你听见吗？”
伊西德罗：“什么？”
唐·赫苏斯：“那声音。”
伊西德罗：“在哪儿？”
唐·赫苏斯：“你听啊。”
伊西德罗：“是风。”
唐·赫苏斯：“不错，是风声，他妈的；可你听见没有，它是怎么呜呜叫的；你听，这是大楼在呻吟，它准是有话要对我说呢。”
两人屏息静立片刻。
唐·赫苏斯：“我甚至能和它对话。你信吗，伊西德罗，它正在听我说话呢。它有它自己的一套语言，不象你我用嘴说，而是靠哼哼叽叽、吱吱哑哑的声音……我一闻到混凝土的潮气，那就是它在告诉我：天冷啦。于是我就把夹被拿出来盖上……现在四周一片寂静，它就在和咱们说话呢……嘘，听见了吗？”
伊西德罗：“什么？”
唐·赫苏斯：“我眼下还说不准，得查看一下再说。”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便来到库房，走了进去。
唐·赫苏斯从暗角落取出一瓶烧酒，打开盖儿：“喝一口，好不好？”
伊西德罗摇摇头。
唐·赫苏斯：“那你可亏了。”
唐·赫苏斯喝了一口，然后盖上瓶盖儿：“啊哈，真不愧是‘国药’啊。”他把酒瓶摆到老地方，然后悠然自得地卷起纸烟来：“我这么对你说吧，伊西德罗，我非常喜欢这座大楼，你也应该喜欢它……不错，不错，应该喜欢它，你别笑呀。如果不是因为这座楼，你能有机会认识我吗？你能有福气认识塞莱丽娜吗？……所以说，应该喜欢它。”
伊西德罗：“去它的，又不是属于我的。”
唐·赫苏斯：“那是另一码事了。”
唐·赫苏斯卷好一支烟，点上了：“这玩艺儿我不请你抽，因为对身子骨没好处。”
他吸了一口，细细地品味：“在疯人院那阵子，我分发大麻烟——我没给你讲过我进过疯人院的事吧？”
伊西德罗：“你疯过吗？”
唐·赫苏斯：“什么疯不疯的……是何塞菲娜，就我现在这个老婆，是她把我送进去的。这也不怪她多事，全是因为听信了魔鬼的谗言……有一天我犯了病，等我醒过来，已经在里边了，把我和确了诊的疯子放进一个屋子。”
伊西德罗：“哈辛托师傅说，您净瞎编胡扯，您讲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唐·赫苏斯：“那小子这么说吗？这是他的话？……而你全信了，是不是？”
伊西德罗：“魔鬼呀，妖精啊，全是骗人的话。”
唐·赫苏斯：“为什么是骗人的？”
伊西德罗：“因为压根没有。”
唐·赫苏斯：“好极了，不存在。那么，金钱也不存在罗？！”
伊西德罗：“反正那是瞎说。”
唐·赫苏斯：“那好，你走吧……走啊，你干嘛不走？走开！滚开！”
伊西德罗走到门口又站住了。
唐·赫苏斯向他走过来：“过来，小鬼，别害怕。”
伊西德罗：“不，我要走了。”
唐·赫苏斯：“要走？”
伊西德罗：“是的，要走了。”
唐·赫苏斯背过身，踽踽地向炉子走去。
伊西德罗站在敞开的门边，并无就走的意思。唐·赫苏斯煮上咖啡：“你上哪儿去呢，伊西德罗？到处都是一个样。”
伊西德罗站在门边看着他，没有动。
29.建筑工地·白天
巴托塔斯、马西西尔和泥瓦匠甲刚刚拢完浇灌了混凝土的立柱模板上的钉子，模板便轰隆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里面的混凝土就坍塌崩溃了。
巴托塔斯谅叫道：“散架啦！”
站在一旁的萨莫拉工程师、恰珀和哈辛托，目瞪口呆。
萨莫拉：“你们搞什么名堂？盖纸糊的房子玩吗？”
恰珀：“我们是照命令干的，工程师。”
萨莫拉：“别跟我来这套，恰珀，我可不是从昨天才认识你。”
恰珀：“您儿子下的指令，我当时就有些纳闷，我还追问过他呢。”
哈辛托：“我们没必要背黑锅。”
恰珀把哈辛托推到一边不让他插嘴，又对萨莫拉说：“我问了他两遍，他说就这么干。”
费德里科从外面赶来，诧异地看着拆除模板后坍塌了的水泥立柱。
哈辛托指着费德里科喊：“喏，他在那工程师。快来吧！”
萨莫拉迎着费德里科走过去：“瞧见这帮家伙干的事啦？”
费德里科。“模板全拆了？”
萨莫拉：“立柱里只下了四根钢筋……费德里科，四根钢筋！”
哈辛托：“年轻人，你是这么吩咐的吧，没错吧？”
费德里科：“我不明白你们指的是什么。”
哈辛托：“你说的，下四根四分之三吋的。”
萨莫拉把哈辛托推到旁边。
费德里科：“对，对，我是说下四根四分之三吋的钢筋，怎么啦？”
哈辛托：“那不摆着呐！”
恰班对哈辛托：“你住嘴。”
萨莫拉对哈辛托说：“请您离开这里，请走开。”
哈辛托走了。
巴托塔斯和其余的人继续拆模板。
巴托塔斯：“一些人拉屎，另一些人给擦屁股，历来如此……谁来擦啊？还不是你老子我。”
萨莫拉和费德里科在庠房的踱来踱去。唐·赫苏斯在一旁察言观色。
萨莫拉走到停在工地门口的小汽车前，唐·赫苏斯赶忙挤上来要为他打开车门。在各个作业区干活儿的工人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费德里科：“咱们得把柱子的事说清楚，爸爸。”
萨莫拉：“忘掉它得了，费德里科。”
唐·赫苏斯：“请上车吧，工程师。”
费德里科：“你以为我连这么一个臭工程都指挥不了，是吧？”
萨莫拉见唐·赫苏斯碍手碍脚地挡着车门，便把他推开。他对费德里科说：“我丝毫没有那个想法，费德里科。”
萨莫拉坐进汽车，打着火，把车门关上。
费德里料：“但是我可有想法！象这样三天两头地训斥，我受够了。干脆点儿，你要是同意，这事到此了结：我凭我的学位，随便在什么建筑工程中都可以弄个职位。工作对我来说纯粹是多余！”
唐·赫苏斯找来一块布头揩拭车上的污水泥点。
萨莫拉：“不错，所以你用四根钢筋来支撑楼柱！”
费德里科：“都是你的过错！你倒是在图纸上写明白呀……可你怎么样呢，你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和你那帮政界朋友搞交易，做买卖上了！”
萨莫拉倏地一下把汽车开跑了。费德里科怔住了。他回头一看——唐·赫苏斯正揶揄地瞧着他。
30.建筑工地·夜
天渐渐黑了。一排聚光灯把楼房顶部正在浇灌混凝土顶板的作业区照得亮如白昼。
工地上人来人往，显得格外忙碌。工人们排成长队沿着脚手架的马近上上下下，把一桶桶混凝土泥浆倒进顶板的夹模里。哈辛托操纵着震捣器，恰珀则在催促施工的进度。
在顶板还未浇灌混凝土浆的一个角区，塞尔西奥正忙着安装和固定穿过顶板的几根水管。
恰珀：“快，快一点，别站着。再快一些，……喂，你，往这边倒！”
哈辛托扫了塞尔西奥一眼，立刻向他走来。巴托塔斯也离开运送混凝土浆的人流，跑到塞尔西奥的身边。
哈辛托：“你怎么搞的？我们马上就要浇灌到你这边了。”
塞尔西奥：“没有套丝扳，我派人借去了。”
恰珀：“您听我说，我不能因为您的疏忽而耽误了工期……我们就快浇灌完了，马上会把您这些管道给封在里面的。再加把劲儿吧。”
巴托塔斯：“他的套丝扳让别人给偷了，你让他怎么干？”
“你干你的活儿去，巴托塔斯，别在这里搅乱。”恰珀转身向正在浇灌混凝土浆的工人发出指令：“小心那只桶，说你哪……别扎堆儿，快一点儿干。”
巴托塔斯（对塞尔西奥）：“我早对您说过，神父，这地方什么都丟。”
塞尔西奥：“我把套丝扳头放在库房里了，可保管员是干什么吃的？”
塞尔西奥的助手跑过来。
塞尔西奥：“借到扳头了？”
助手：“借到了，在下面。”
塞尔西奥：“这儿急着用呢！”
助手：“可是，您的妹妹在下面哪。”
塞尔西奥：“我妹妹？”
伊西德罗正扛着空桶走上马道的斜板，一听说塞莱丽娜来了，便急忙赶在塞尔西奥之前往下面跑。
塞尔西奥对助手说：“快去套两个丝头，然后把管子接上，咱们就算齐了。”
伊西德罗发现塞尔西奥从后面赶上来，便装作无事似的拐上另一条道。
寨莱丽娜迎着扛着空桶往下走的工人们顺斜板向上爬。有几个工人目带邪光打量着她。
塞尔西奥和塞莱丽娜在正浇着混凝土浆的楼板下面的一层脚手架上相遇。塞尔西奥拉着妹妹躲开上上下下的人流，来到他存放水管、工具、外套和铁皮箱的僻静地方。
塞尔西奥：“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到工地上来吗？”
塞莱丽娜：“是这么回事，康佳的孩子情况很糟。”
塞尔西奥：“带他去医院了吗？”
塞莱丽娜：“去了……可是人家说你的医疗证不管用，给小孩看病不行……还奚落了咱们一番。”
塞尔西奥：“没看成？”
塞莱丽娜：“那还用说，你也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人。我们只好去找街角的那个大夫。他给开了个药方，可是没有钱。”
塞尔西奥：“缺多少？”
塞莱丽娜：“五十比索。”
塞尔西奥走到箱子前，取出英文课本，把夹在书里的几张钞票交给塞莱丽娜。
在建筑工地前的街上，伊西德罗拦住塞莱丽娜，把她吓了一跳。
伊西德罗：“这就走了？”
塞莱丽娜：“你别在这儿跟我讲话，我哥哥会看见的。”
伊西德罗：“他看见又怎么样？”
塞莱丽娜：“他会发火的。”
伊西德罗：“让他发去好了。”
塞莱丽娜：“可受罪的是我。他现在气儿就不顺。”
伊西德罗：“他什么时侯都是这祥，这个讨厌的神父。”
塞莱丽娜：“你别叫他神父。”
伊西德罗：“大伙儿都这么叫他。”
塞莱丽娜：“他心眼儿可好了。”
伊西德罗：“那他为什么总是骂你？”
塞莱丽娜：“我该走了。”
伊西德罗握住了她的手：“星期天咱们去看电影好吗？”
塞莱丽娜：“不行，他们不会让我去的。我得跟塞尔西奥去教堂做弥撒……放开我的手。”
伊西德罗：“去看电影吧。”
“别这样。”塞莱丽娜挣脱伊西德罗的手轻盈地跑开。没走出几步她又站住了，回头看看他。伊西德罗呆呆地站着不动……她似乎在鼓励他。
伊西德罗朝她走过去。
在库房旁，塞尔西奥把刚刚套好丝扣的水管交给助手：“你快去装上……我把明天的活儿先提前干出一些再说。”
助手拖着水管走开。塞尔西奥开始调整套丝扳头，这时唐·赫苏斯朝他走来。
唐·赫苏斯：“塞尔西奥，你不是把套丝扳头丢了么？”
塞尔西奥：“您一贯以损人为乐。”
唐·赫苏斯：“损人？我可从来没惹过谁。”
塞尔西奥：“快该算总账了，没几天好过了。”
唐·赫苏斯：“生命短促，人人一样。再说，我问心无愧。”
塞尔西奥：“跟你没法谈。”
唐·赫苏斯：“可咱们不正在谈着哪，神父……你想要我怎么着？你只要开口，我自然有回音。”
塞尔西奥：“干嘛。你这个人不通情理。”
唐·赫苏斯：“那得看情况，先听尔后再……”
塞尔西奥：“尔后再把我戏弄一番。”
唐·赫苏斯：“我可是从来不戏弄别人……”
塞尔西奥：“从不……那你算得上是圣贤了。”
唐·赫苏斯：“这话轮不上我讲，也轮不上你说，神父。”
塞尔西奥：“你要知道，上帝对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有一本账。咱们咽气那天，他就凭这本账审判咱们。要是咱们不幡然悔悟，那么今生今世吃的这些苦比起日后下地狱时遭的罪可算不得什么了。”
唐·赫苏斯：“这话不假。”
塞尔西奥：“你要是还不悔过，上帝终究要惩罚你的。”
唐·赫苏斯：“上帝和我一块儿谈起过你，神父。他与我差不多是哥儿俩。”
塞尔西奥：“别胡说八道。”
唐·赫苏斯：“这不是胡说……问题是你死乞百赖地认准我是个无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看见的无非是你积藏于内心的东西，净是肮脏污垢……于是我活在世上便只好承受你，还有其它人泼出来的污水。”
塞尔西奥目不转睛地看着唐·赫苏斯。伊西德罗从外边跑了进来。马西亚尔远远地冲他喊着：“伊西德罗，唐·赫苏斯要吃醋啦！”
嘻笑声四起。
31.审讯室·白天
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内，蒙吉亚正在讯问恰珀。两人都坐在沙发上。瓦尔维迪站在旁边的桌前，另一名警员正伏案记录。
蒙吉亚：“水泥、方砖、石灰、钢筋、木材……我们手头有一份你每天晚间从工地搞走的建筑材料的全部清单。”
恰珀：“我？……每天晚上？”
蒙吉亚：“差不多每天晚上，恰珀先生。”
恰珀：“哎，真他妈……我要那些东西干嘛？”
蒙吉亚：“倒卖。”
恰珀：“没有的事，先生。”
蒙吉亚：“你好好想想……爱国大街的那家建筑材料行是您的买卖吧？”
恰珀：“我……是……是的，先生。不过这完全是合法的买卖。”
蒙吉亚：“请您给我谈谈您的生意……您开业多久啦？”
恰珀：“大约三年了。”
蒙吉亚：“您出售的建筑材料是从哪儿弄的？”
恰珀：“批发来的。”
蒙吉亚：“从谁那儿？”
恰珀：“货商。”
瓦尔维迪：“是从工地盗窃来的……否则你能从哪儿弄到？”
恰珀差一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胡扯！”
蒙吉亚瞪了瓦尔维迪一眼让他住口，说：“你能证明这是胡扯吗？”
恰珀无言以对，十分紧张。蒙吉亚起身向门口走去：“您请到这边来。”
恰珀随蒙吉亚走出门，沿着一条宽敞的走廊往前走，贴墙的长椅上坐着马西亚尔和另外几个工人。在对面的旮旯里，何塞菲娜孤零零地站着。一看见她，恰珀顿时显得十分尴尬。
蒙吉亚：“怎么着，我尊敬的先生？”
恰珀：“喔……我是说……干嘛把我的生意与这件事扯在一起？”
蒙吉亚彬彬有礼地把恰珀带到何塞菲娜面前，朝她点点头：“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恰珀……请坐。唐·赫苏斯是您的同伙。您明知他的底细却把他弄到工地上来。”
恰珀：“没有的事儿。这叫什么底细？”
蒙吉亚：“那老家伙给你当奴才使唤，后来他不干了……圣克鲁丝节（注5）那天他威胁要向工程师揭发你。”
恰珀：“不，先生，谁也威胁不了我！……请您原谅……不过，我给了唐·赫苏斯一份差事，这倒是真的。他当时十分困难，人缘挺好，和大伙儿都合得来。如果说他跟塞尔西奥有些不太对头，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戈麦斯已经走到恰珀旁边，似乎想要打断蒙吉亚同恰珀的谈话。
蒙吉亚：“另一码事儿？”
恰珀：“塞尔西奥不是我的人，他是单干的。”
蒙吉亚：“你怀疑他？”
恰珀：“我不怀疑任何人，但我也不会为塞尔西奥打保票。”
蒙吉亚：“你肯为别的人打保票吗？”
恰珀：“别的人，谁知道呢。反正为了神父是不干的。”
蒙吉亚：“好吧，你现在跟我讲讲有关何塞菲娜的事。”
恰珀：“讲什么？”
蒙吉亚：“随便，什么都行。”
恰珀没有答话。戈麦斯粗鲁地插话：“跟你说话呢，无赖，回答！”
蒙吉亚让恰珀站起来，然后他和戈麦斯走到通往办公室的门前。
蒙吉亚：“我工作的时候不许你来打扰！”
戈麦斯：“我刚才在楼上，头儿发火了，冲你，也冲我们。”
蒙吉亚：“报告你搞好了吗？”
戈麦斯：“这有个屁用！这事儿昨天就该了结了……你心里明白指的是谁……”
蒙吉亚：“少啰嗦，去把报告拿来。”
戈麦斯：“蒙吉亚，你怎么还不明白？”
蒙吉亚：“不明白，不明白……你给我把报告拿来！”
戈麦斯扭身走了。蒙吉亚瞧着他走远。另一边，何塞菲娜和恰珀老老实实地并排站着。
32.建筑工地·白天
工程进入抹灰阶段。几个工人在大木槽里搅拌石膏，其余的人则往墙坯上抹灰膏。
哈辛托在库房旁边的工区干活儿，不停地用瓦刀将泥灰甩到墙坯上，然后用平刮刀抹平。恰珀在清点和查看盛着花瓷板的木箱。他吩咐伊西德罗和巴托塔斯：“把这些花瓷板全搬到二楼去，绿色的搬到三楼，这儿一块也别留。”
巴托塔斯和伊西德罗将瓷板箱扛走。恰珀继续点着数。费德里科拿着记事本和一叠单据从库房里走出来。他在瓷板箱前站住：“瓷板如数到齐了吗？”
恰珀：“是的，唐·赫苏斯的进料单还没交给您吗？”
费德里科在一叠单据中找到了有关的料单。他则要走开，唐·赫苏斯从库房出来，又交给他两张收料单。
唐·赫苏斯：“这两张您忘拿了。”
费德里科：“我说呢。”
费德里科忙着把单据归理好。伊西德罗和巴托塔斯又扛走两箱瓷板。
唐·赫苏斯（悄悄地）：“今晚我等着您，工程师，咱们把所有的材料仔细清点一遍。您瞧好了，准一件不少。”
费德里科：“明天再说吧。”
恰珀：“那，明天见，工程师。”
哈辛托继续抹墙。唐·赫苏斯目送工程师走上大街，然后凑到恰珀跟前。他在恰珀耳边窃窃私语了好半天，恰珀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唐·赫苏斯站得离哈辛托太近，防碍他干活儿。
哈辛托斥道：“老东西，靠边站！”
恰珀：“哈辛托，唐·赫苏斯又怎么招惹你了？”
唐·赫苏斯：“他瞧我不顺眼，恰珀。”
恰珀：“原先你跟他不错嘛，哈辛托，别忘了他是咱们的伙计。”
哈辛托：“当然啦，你自然要护着他。他给你那么多好处，连老婆都奉送给你了。”
恰珀：“哈辛托，我对你忍让再三，可不是怕你。”
哈辛托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但还是走开了。他朝工地另一头大声呼叫：“伊西德罗，弄些泥灰来！”
恰珀回到唐·赫苏斯身边。
恰珀：“鬼知道这小子怎么了，神经病！”
唐·赫苏斯：“不，恰珀，他可不疯。我听到些议论了。”
恰珀：“关于什么？”
唐·赫苏斯：“就是关于建筑材料的事。”
巴托塔斯走来发觉这里气氛紧张，便不声不吭地扛起一箱瓷板走开。恰珀转身向远离库房的一块工地走去。
费德里科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土，一边从街上走进工地，他匆匆朝库房走去。
唐·赫苏斯：“怎么啦，工程师？”
费德里科：“我的皮包……”
唐·赫苏斯：“您的皮包？”
恰珀听到这话，朝工区中心走去。费德里科和唐·赫苏斯一前一后走进库房。费德里科四下寻找：“我取出单据后，把皮包放在这儿了。我记得很清楚，您也看见了。”
唐·赫苏斯：“我啥也没看见。”
费德里科：“我就是放在这儿的。”
唐·赫苏斯装模作样地帮着费德里科寻找皮包：“兴许往这儿……也说不定您丢在外面了。”
费德里科：“里面有三千多比索呢。”
已经返回的恰珀说：“也许您把它忘在办公室，或者家里了。也可能丢在街上了。”
“不，我把它放在库房里，有人从那里把它偷走了。”费德里科转向唐·赫苏斯，“是你偷的！”
唐·赫苏斯：“没有的事！”
费德里科：“就是你这个老东西！”
恰珀：“工程师，要是唐·赫苏斯说他没看见，那就是没见到。”
费德里科：“我不管那个，恰珀，要么把皮包找到，要么让这个老东西给我滚蛋！”
恰珀：“您决定好了。”
33.荒地·下午
堆满垃圾的荒凉地带。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从一块残破的预制板的窟窿里钻了过来。伊西德罗拉着姑娘的手在前面探路。两人来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
塞莱丽娜：“不，这儿不行，多恶心哪。”
伊西德罗：“噢，那咱们上那边去。”
塞莱丽娜：“不行，伊西德罗，人家会看见我们的。”
伊西德罗：“谁也看不到咱们。”
伊西德罗拥抱并亲吻着她。瘫软无力的塞莱丽娜四面张望着，她的眼睛湿润了。
伊西德罗：“你怎么啦，塞莱丽娜。”
塞莱丽娜：“没什么。”
伊西德罗：“怎么没什么？你生气啦？”
塞莱丽娜：“我害怕。”
伊西德罗：“真讨厌。你总是这样。我们在工地上，你说不行，怕别人看见；我们去看电影吧，你又说不行，人家不让你去……总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我干嘛老要央求你……”
塞莱丽娜：“你生起气来和我哥哥一个样。”
伊西德罗放开了她。
塞莱丽娜：“所有的人都嗔怪我，谁都拿我撒气。”
伊西德罗充满柔情地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
塞莱丽娜：“我太爱你了。”
两个年轻人亲吻着，对视着。突然一名警察出现了：“喂，年轻人……站起来！”
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战战兢兢地立起身。
伊西德罗：“您听我说，我们什么也没干呀。”
警察：“好啦，走吧……你都要骑到她身上去了，还说没干什么呢。”
伊西德罗和塞莱丽娜对望着，勉强挪动脚步。
警察：“快走，快走哇。”
没走几步，伊西德罗停住了脚。
伊西德罗：“喂，长官，要带就把我带走吧，放她回去吧！”
警察：“不行，不行，快走！”
三个人来到刚才钻过来的那个墙洞前，站住了。警察对塞莱丽娜说：“您……钻过去吧。”
塞莱丽娜弯身钻过洞口朝街上走。伊西德罗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和一把硬币：“求求您，瞧，我身上就这么多，放我们走吧。”
警察推开伊西德罗捧着钱的手，接着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伊西德罗退到洞口，叫道：“快，塞莱丽娜……跑哇！”
塞莱丽娜跑到街上：“你也快跑呀，呆子。”
伊西德罗在荒地上奔跑。但是最后还是被警察追上。
34.萨莫拉工程师住宅前的街·下午
塞尔西奥坐在路边读着他的英文课本，工具箱放在脚边。当他看见费德里科驾着一辆小汽车从住宅驶出来时，便合上书，拎起工具箱，站起来朝还没有拐上大街的小汽车走过去。
塞尔西奥：“对不起……工程师。”
费德里科：“你有什么事吗？”
塞尔西奥：“工程师，这个时候来打搅您实在是对不住，不过我想还是今天说的好……在工地上我没对您讲，因为我不愿意招人议论。”
费德里科：“你要说什么？”
塞尔西奥：“关于我的套丝扳头的事，工程师……唐·赫苏斯说他不知道，可我明明是放在库房里了。”
费德里科：“自己的工具自己不管好，还有谁替你看管呢。”
塞尔西奥：“我之所以说我的确是把它放在库房里，工程师，是因为……还不仅仅是我的工具。工地上的水泥、方砖，其他建筑材料都在被人偷呢。”
“你别跟我开玩笑。”费德里科把车子开动起来一溜烟地远去了。
35.塞尔西奥家·下午
塞尔西奥推开房门走进来。这个狭小的棚屋中住着塞尔西奥兄妹三人和他的妹夫。他把工具箱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走到摆有两张单人床的小隔间里。他的妹夫正躺在床上睡觉。从塞尔西奥一进门就听见几个小孩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塞尔西奥：“让这些小无赖别哭了行不行？”
孩子们依旧哭个没完。稍过片刻，康佳出现在门口。
康佳：“你回来了！……我都没听见。”
塞尔西奥：“这里就听见哭哭咧咧的声音。”
康佳：“‘毛毛’还是不好。”
塞尔西奥：“塞莱丽娜不在吗？”
康佳：“买面包去了……要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吗？”
塞尔西奥摇摇头：“我要你男人给我把床腾出来，赶快给我走。我们讲好他不许走出你那间屋的门。”
康佳：“昨晚他一夜没睡，只好现在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叫他起来……再说，他一旦觉得好一些，就会到别处去的。”
塞尔西奥：“是啊，天天都这么说。”
康佳：“那你问他好了。”
塞尔西奥：“我不跟逃犯说话。”
康佳：“他比你更象个男子汉……”
塞尔西奥：“什么？”
康佳：“虽然你听着刺耳。”
塞尔西奥：“他哪一点比我更象男子汉，你说，哪一点？……就凭他扔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就凭他是个被搜捕的逃犯？”
康佳：“你懂个屁。”
36.建筑工地·白天
工程已进入收尾阶段。在第三层和第四层楼上，哈辛托正在调整刚刚装在墙上的一扇铁窗。他摆正窗框，把它和墙面取平。面对着他，在户外悬挂的吊篮架上，巴托塔斯和马西亚尔正在墙上抹灰。
“我先和哥儿们喝个烂醉，再去买上一身衣服、皮鞋、还有衬衣，……然后再找个姑娘玩玩。”巴托塔斯瞟了哈辛托一眼。后者无所反应。
马西亚尔：“喂，哈辛托，你怎么打发那三千比索呢？”
巴托塔斯：“他才不稀罕哪。我看他正忙着做买卖呢。”
哈辛托：“什么买卖？”
巴托塔斯：“你同恰珀和那个老家伙搞的买卖呗。总有一天好戏会轮到你们头上。”
“你活腻味了是不是？”哈辛托把身子从窗口探了出来，“自从你和神父搅到一块儿，你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巴托塔斯：“哈辛托，你卖身投靠恰珀了。”
哈辛托：“我没卖身投靠任何人，无赖！我一向是恰珀的朋友。”
巴托塔斯：“不过，友情是一回事，狼狈为奸又是一回事。”
哈辛托：“你太不象话了！”
巴托塔斯在吊篮架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地凑向哈辛托：“恰珀不是个东西，哈辛托……他把我们雇了来，付给的工钱连肚子都填不饱，而他却把克扣下来的钱拿去孝敬他主子。他就这样一个劲儿地敲榨我们。”
哈辛托：“怎么，你这个没正经手艺的小工生气啦？”
巴托塔斯：“你错了，哈辛托。我气愤的是象恰珀这号人，先前也是个泥瓦匠，可一当上头头，就背叛了咱穷哥儿们，一个心眼儿地为老板卖命效劳，自己也梦想当老板。”
哈辛托：“你去找工会抱怨吧。”
巴托塔斯：“有什么用？那些人和恰珀同样也是些自拍自卖的东西，痞汉对无赖，一个样儿！”
哈辛托停下来看着巴托培斯，而巴托塔斯则顺着脚手架向底下的平台走了。
巴托塔斯经过下面一层时只见那里的窗户全部安装完毕并装上了玻璃。透过玻璃巴托塔斯看见唐·赫苏斯和伊西德罗正用石灰水往玻璃上画圆圈儿。伊西德罗提着桶，唐·赫苏斯用排刷蘸上石灰水，往玻璃上凃画圆圈和叉子。
巴托塔斯从似们面前走过时做了一个鬼脸，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唐·赫苏斯继续对伊西德罗说：“这么说，正干上的时候，给逮住了？”
伊西德罗：“行了，别开玩笑了。”
唐·赫芳斯：“嗬，你还想到送给警察七个比索，笨蛋！给当官的七个比索？傻小子！那么，塞莱丽娜呢？”
伊西德罗：“她没事儿，她当时就跑了。”
唐·赫苏斯：“没事……好哇，不过你得告诉我，到底干了没有？”
伊西德罗：“哎，她不愿意。她好象有点儿生气。”
“你呢？准是哆哆嗦嗦，紧张得不行……不，伊西德罗，照这样下去，你什么事都干不成。”唐·赫苏斯又画了两个圈儿，接着又说：“做这种事，得格外温柔……你得抚摸她，温存她……”
伊西德罗：“我是这么做的。”
唐·赫苏斯：“那她呢？”
伊西德罗：“亳无表示，冷冰冰的。”
唐·赫苏斯：“她越冷，你就得越热。”
伊西德罗：“说归说……”
唐·赫苏斯：“说归说，到底是无知呀……你就是缺少经验。其实呢，她也需要有个人开导开导才行。你能找个人帮她开开窍吗？”
伊西德罗：“喔，不能，说哪儿去了。”
唐·赫苏斯：“晚上你把她给我带到工地上来……我替你开导开导她。”
伊西德罗：“您？……别逗了。”
唐·赫苏斯：“那还有谁？不是我把什么都教给你的吗？”
伊西德罗久久凝视着老头，唐·赫苏斯在玻璃上画了最后一个圆圈儿：“找天晚上你把她给带来，让我单独和她谈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我把她调治得好好的还给你。我会使她克服恐惧心理，教她一切听你摆布，成全你的美事。”
库房内，巴托塔斯围着唐·赫苏斯的木箱和行军床转来转去，显然准备行窃。
脸上溅满了石灰渍点的唐·赫苏斯提着桶和伊西德罗两人走进库房，正撞见巴托塔斯在那儿转悠。巴托塔斯呆若木鸡。
唐·赫苏斯：“你在那里翻什么？没长眼睛么？”
巴托塔斯：“我在哪儿翻什么啦？”
唐·赫苏斯：“别装熊……你在我床上打什么主意？”
巴托塔斯：“你和你祖宗才熊呐，臭老头子！谁稀罕你这满是虱子的床！”
唐·赫苏斯：“你瞧好了，没有比我更穷更澧罪的人了。”
巴托塔斯：“没错儿，是这么回事。”
唐·赫苏斯把一瓶汽水递给伊西德罗，伊西德罗打开盖喝了起来。
唐·赫苏斯：“你从我这穷老头子这儿能偷到个啥，没心肝的。真以为那三千比索……”
“得了吧，疯老头子！”巴托塔斯打了一个响哨，扬长而去。
37.侦缉办公室·白天
费德里科坐在写字台前；戈麦斯坐在桌子对面；桌上摆着一个盛着鸡蛋肉饼的盘子和一些啤酒瓶。瓦尔维迪把开了盖的啤酒分给在座的警员。戈麦斯嚼着肉饼，他们正传讯费德里科。
达维拉：“您刚才讲的很重要，工程师，关于这个泥瓦匠的事……”
戈麦斯：“您真的不来一张肉饼吗？别客气。”
费德里科：“现在不，谢谢。”
达维拉：“你管那个叫什么来着？……泥瓦匠的心理？”
费德里科：“噢，是的，不过，作为工人，他们是很能干的。尽管他们的营养状况极差，但很能吃苦耐劳。”
这时蒙吉亚走进来，站在门口倾听着。
戈麦斯：“身子骨棒！”
费德里科：“嗯，我是这么想的。”
达维拉：“您想得对极了，工程师。”
费德里科：“他们性格非常内向，从不轻易向别人吐露真言，可是您要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那他们对您是说一不二的。”
达维拉：“确实如此。”
费德里科：“不幸的是，他们对环境很不适应，因为他们既不是庄户人，可又与城里人格格不入。”
费德里科：“这种状况使他们变得非常怪癖，有时甚至是非常凶暴的。”
戈麦斯：“在所有工人中间，您认为谁最……谁是最有胆量干掉那老头儿的？”
费德里科：“有好几个。齐昂斯和巴托塔斯……或者哈辛托。”
蒙吉亚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住嘴，别胡扯了！”
费德里科吓得站了起来。其余几个人也站起来。
蒙吉亚：“您连应该如何对待工人都不懂，还谈得上了解他们的为人吗？可笑！”
达维拉恭顺地凑过来：“蒙吉亚，请您……”
“你走开。”蒙吉亚上前几步，连推带搡，把费德里科推到了门口。
费德里科：“你别碰我。”
蒙吉亚：“您对我也太不经心了，您父亲，还有他那些把戏……凶杀案发生的那天夜里您干什么来着？”
费德里科：“别缠着我。”
蒙吉亚：“请您回答！”
费德里科：“我没去那儿……您调查好了！”
“滚！”蒙吉亚猛推一把，将费德里科赶到门外，“我的朋友，丢掉您的那些幻想吧……你我要谈的事还多着呢。”
蒙吉亚关上门，向同事们走来。
戈麦斯：“蒙吉亚，有什么新闻吗？”
蒙吉亚从写字台里翻出几张纸头：“我早对你们讲过，我绝不允许搞任何交易！”
达维拉：“您指的是什么？”
蒙吉亚：“你和费德里科工程师还有他父亲的之间交易。”
达维拉：“您听我说，什么交易啊？……您全搞错了。工程师他来了，而且全讲了。”
蒙吉亚：“我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
戈麦斯：“可是我需要，蒙吉亚。咱们把这事讲清楚……对这件案子您是有些题大做了！”
达维拉：“还不肯让我们采取行动。”
戈麦斯：“您总是打断我们的工作，没一件事合您的意。”
蒙吉亚：“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
达维拉：“您的做法又怎么样？您象个傻瓜似的期待着那个管子工开口……您把他交给我，用不了十分钟，您瞧着吧。”
戈麦斯：“真正要命的是上边对您非常不满意，连我们也捎带上了；这一点我早提醒过您的。可您钻进牛角尖里去了。”
蒙吉亚：“还有时间。”
达维拉：“不，没有时间了。上边很快就要怪罪我们了。”
蒙吉亚看看众人，拿起刚找出的文件走出了办公室。他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里面仅有的一张板凳上坐着塞尔西奥。蒙吉亚走到他眼前，把手里的那份文件上的记录看了看。
蒙吉亚：“塞尔西奥先生，你干管子工有多久了？”
塞尔西奥：“大约五年了。”
蒙吉亚：“先前呢？”
塞尔西奥：“在一所神学院。”
蒙吉亚：“想当神父？”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为什么又辍学了呢？”
塞尔西奥：“因力……我一定得回答吗？”
蒙吉亚：“这很重要。”
塞尔西奥：“我并不认为有什么重要。”
蒙吉亚：“请您回答，为什么离开了神学院？”
塞尔西奥：“我的视力越来越差……而且我还得养家糊口。”
蒙吉亚：“您有两个妹妹。”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塞莱丽娜和康佳。”
塞尔西奥沉默不语。
蒙吉业：“康佳是结了婚的那个，对吧？”
塞尔西奥：“是的，先生。”
蒙吉亚：“她的丈夫呢？能给我讲讲您妹夫的情况吗？”
塞尔西奥：“很久以前他把我妹妹抛弃了。”
蒙吉亚：“他现在在哪儿？”
塞尔西奥：“不知道。”
蒙吉亚（稍停片刻）：“那是另一回事了，塞尔西奥……有件事请您告诉我：假如不是为了养家，您会继续在神学院念书吗？”
塞尔西奥：“喔，有过一些麻烦。”
蒙吉亚：“于是把你开除了？”
塞尔西奥：“我自己离开的。”
蒙吉亚：“这份材料上讲是人家把你赶出来了……你不能忍受那些谎言，是吗，神父？”
冷场。两人对视。
蒙吉亚：“塞尔西奧，您为什么总是和别人闹矛盾呢？”
塞尔西奥：“我没有杀唐·赫苏斯，先生。”
蒙吉亚：“那您为什么恨他？”
塞尔西奥：“他偷了我的套丝扳。”
蒙吉亚：“该不是因为他奸污了您的妹妹吧？”
塞尔西奥：“这是胡说，先生，其目的是要把我和唐·赫苏斯扯到一起。”
蒙吉亚：“请坐下说，塞尔西奥。”
38.建筑工地·白天
圣克鲁丝节——建筑工人的节日。工人们聚集在大楼最下面一层，费德里科也在他们中间。众人神情严肃地聆听神父讲道。
在神父布道的过程中，我们看见上面的一层搂上，塞尔西奥还在干自己的活儿。也不时瞧瞧下面正在举行的仪式。
唐·赫苏斯从库房里出来，身穿一套细呢西装。他挤过人群长到前排，在神父即将行祝福礼的一尊十字架前站下。
神父：“……因此，亲爱的兄弟们，用十字架来做为主持你们这些建筑工人的基督节日的象征是再烚当不过的。你们应当感到自豪，因为我主耶稣基督原本便是一位工匠，一位创造信仰的工匠，他承担着我们众生的罪过登于那十字架上为我辈涤洗孽债。他以此行谕示我们：欲达极乐之门，必历苦罚之途；欲求永恒之生，必经俗世之难……愿上帝赐福于你们，永远永远。”
唐·赫苏斯：“阿门！”
布道演讲完毕，唐·赫苏斯立刻殷動上前捧起圣水钵，神父将掸刷醉上圣水，在十字架上和周围地方挥洒一番。
巴托塔斯：“神父先生，请给唐·赫苏斯洒点儿吧。”
神父洒完圣水。
马西亚尔和巴托塔斯走上前，扛起十字架向楼上爬去，把十字架安放在楼顶的平台上。他们把系在十字架上的五颜六色的彩条和花朵仔细整理了一番。四周爆竹声声，焰火窜天而起。
节日庆祝会在二楼热烈进行。在吉它伴奏下，一对歌手引吭高歌。
在用厚木板和工字钢临时架起的一条条长桌上摆着一盘盘熟牛肉块、烤肉串、肉汁汤、煎蛋饼和一罐罐的龙舌兰老酒。在欢声笑语中，人们从硬纸板箱和大冰柜里取出啤酒和甜酒传送到每人手中。何塞菲娜和唐·赫苏斯殷動地为工人们安排座位。伊西德罗一趟一趟地把大盘的熟牛肉块端到桌上。恰珀和费德里科夹在工人们中间大吃大喝。
站在另一张桌前畅饮的巴托塔斯大声说：“别停嘴呀，伙计们。看来吃这些玩艺儿还不习惯呢。”
费德里科：“喂，巴托塔斯，过来，过来……我们以前也是穷光蛋嘛。”
巴托塔斯手握酒瓶笑嘻嘻地走过来。
费德里科：“给他让个路……坐在这儿，巴托塔斯。怎么样，咱们不是平等的吗？”
巴托塔斯：“您先把口袋里的分给咱一半，我再回答您，工程师。”
费德里科：‘这小子，你不想要个女伴吗？”
巴托塔斯：“我是说，为了平等嘛。”
费德里科：“是啊，你这家伙，人家早对我说过，你是这儿的煽动分子。你说是不是，恰珀，巴托塔斯是这儿的恐怖主义分子吧？”
巴托塔斯并不回答，只顾狼吞虎咽。
费德里科：“我把话讲在前头，你还是洗手不干为妙。”
巴托塔斯嘴里塞得满满地说：“我和秃头奥罗斯科一个脾气：认吃不认理。”
唐·赫苏斯诡秘地笑了笑，咕嘟喝了一口龙舌兰酒。
费德里科和恰珀顺着楼梯下来往院子里去。工人们还在楼上七嘴八舌地嚷叫。
恰珀：“那怎么着呢，工程师，没戏了？”
费德里科：“没了，没了，恰珀。咱们说清楚。多给一车也不行，除非我再发话。”
恰珀：“好吧，工程师，听您的。”
上面的人连喊带笑地呼叫恰珀。恰珀走进来。
费德里科独自一人醉醺醺地硬撑着往街上走。他刚到工地门口，唐·赫苏斯拿着两个酒杯追了上来：“工程师，工程师……无论如何再干上一杯。今天是咱们的喜庆日子……”
费德里科停下来瞪着老头儿。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接过一个酒杯。
唐·赫苏斯竭力向工程师表示亲热：“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工程师，可我还是得跟您提提有关材料单的事。然后我得把它们向您父亲交代清楚。这里面……”
费德里科卑夷不屑地打断他的话：“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我对你明白说一遍：我要把全部工程从头到尾核查一遍，到底进料多少，耗料多少。别提我父亲！”
唐·赫苏斯：“那我帮您算。我对您说过了，哪天晚上您来都行。”
费德里科：“建筑材料缺得太多了。短缺的部分一概要由你负责！”
唐·赫苏斯：“缺什么材料啊，工程师？……不就缺您提走的那些吗？”
费德里科：“你别装蒜，缺得还多呢……再说，你别想讹诈到我头上来，否则有你好受的，老不死的东西。”
唐·赫苏斯：“什么讹诈不讹诈的，工程师？我才不怕呢！”
费德里科把还剩一口酒的酒杯还给唐·赫苏斯，说：“我说过了，有关大麻烟的事你当心着点儿，否则我真不饶你。你记住了！”
费德里科说罢走开。唐·赫苏斯手拿两个酒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将两个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楼上泥瓦匠们的节日宴会已接近尾声。人们边喝酒，边欣赏留声机播放的音乐；有的人在跳舞。
留声机上的唱片放完了。天渐渐黑下来。唐·赫苏斯由几个歌手伴着唱起一支歌：
“我的心中有一只绿色的小鸟，
小鸟欢唱，小鸟哀泣。
在万籁倶寂的夜晚，
它仿佛是那奇迹般的希望。”
哈辛托和伊西德罗窃窃私语。
泥瓦匠甲：“嘿，老家伙有一手呐！”
马西亚尔：“准是又吸了大麻烟了。”
哈辛托：“这个工程一完，你就跟上我走。咱们离开这地方，四处闯荡，象流浪汉那样……到时候你瞧吧。”
恰珀把留声机的唱臂放到旋转着的唱片上，突然响起的音乐。恰珀朝何塞菲娜走去：“来，何塞菲娜，咱们跳个舞吧。”
何塞菲娜：“不，怡珀，你给我走开。”
“咳，别这样。来吧。”恰珀硬拉起何塞菲娜便走。唐·赫苏斯大喝一声，顺手抄起一只酒瓶子：“恰珀，放开她！”
何塞菲娜竭力挣扭，恰珀还是搂着不放。
恰珀：“为什么？我们在体体面面地跳舞呐。”
唐·赫苏斯：“我早就对你说，放开她！”
恰珀仍然不予理踩，何塞菲娜则趁机挣脱了身，恰珀正要前去追赶，唐·赫苏斯把酒瓶照他扔了过去。酒瓶砸在墙上，撞得粉碎。恰珀返身向唐·赫苏斯扑过来，众人将他拦住。
恰珀：“老东西，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有你倒霉的！”
唐·赫苏斯：“我才不怕你呢，恰珀！”
唐·赫苏斯冲到恰珀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裳，而恰珀则扭住老头，强捺怒火，恶狠狠把他揪到面前。
恰珀：“我宰了你这个王八蛋！”
恰珀猛地把唐·赫苏斯往后一推，唐·赫苏斯四脚朝天地跌在一堆装啤酒的纸箱上。何塞菲娜忙把他扶起，同时仇恨地瞪着恰珀。
餐桌旁，哈辛托和伊西德罗丝毫不理会周围发生的事情。
哈辛托：“到那时，你不再给任何人当下手了。咱们四处游游逛逛，有兴趣呢，就到工地上找个活儿干干，不高兴啦，咱们就住到山里去，去捕蛇！一条死蛇卖二个比索……以前你见过怎么捕蛇吗？一听见动静，你就严阵以待，一条也别让它跑掉……你听见过狼嚎吗？那可真够味儿呀。你不用害怕，孩子，有我在哩。你瞧瞧月亮，数数星星……你想想，整个天空全是咱们的，还有谁比咱们更阔气吗？”
39.建筑工地·夜
唐·赫苏斯挨个关掉工地上的聚光灯，然后把灯泡拧下来放进一个筐里。当他走到最后一盏灯前时，整个工地几乎漆黑一片。
伊西德罗拉着奥莱丽娜的手从大楼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唐·赫苏斯：“哦，真没想到，伊西德罗。你们瞧……晚安，塞莱丽娜，你好哇？”
塞莱丽娜羞答答地点点头。
伊西德罗：“您早见过她，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可不是……不过从来没有这么近……快进屋，别傻站着，天气凉了。”
塞莱丽娜和伊西德罗跟唐·赫苏斯走进库房。
唐·赫苏斯问塞莱丽娜：“你想喝点儿咖啡吗？”
塞莱丽娜：“不，谢谢。”
唐·赫苏斯：“嗳，喝一杯吧，我刚刚热好。”
伊西德罗：“我们就呆一会儿，她还得早点儿回去呢。”
唐·赫苏斯：“当然，就一小会儿，不耽误事儿。说起来，还是一个人自在啊。”
唐·赫苏斯斟上两杯咖啡递给塞莱丽娜和伊西德罗。
唐·赫苏斯：“你们猜，在你们没来以前我在想什么吗？我正在琢磨革命是个啥事儿。骚乱哪，起义呀……我对你讲过，还记得吗？”
伊西德罗：“唐·赫苏斯还被枪毙过呢。”
唐·赫苏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两个年轻人吓得连亡为他捶背，喂他喝咖啡。过了一会儿，老头儿平复一些。
唐·赫苏斯：“伊西德罗，能帮我个忙吗？”
伊西德罗：“做什么？”
唐·赫苏斯：“去药房跑一趟给我买几片药来。”
伊西把罗：“现在？”
“现在，要不然我会越咳越厉害的。”唐·赫苏斯掏出一张钞票交给伊西德罗。塞莱丽娜站起来要陪伊西德罗一同去。唐·赫苏斯说：“你不用去了，塞莱丽娜……药房很近，他很快就回来。”
伊西德罗犹豫不决。
唐·赫苏斯：“去，快去吧。”
伊西德罗出去了。屋里一阵长久的静寂。唐·赫苏斯走到屋内拿出酒瓶喝了一口：“我刚才讲到哪儿啦？……噢，想起来了，讲到人家把我给枪毙了……那些狗东西在我面前排成一排，举起枪，瞄准好了，砰！一下子打得我浑身都是子弹洞……你不相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哩！”
唐·赫苏斯站起来，解开上衣的钮扣，露出赤裸的脊背：“我来把它们指给你看看。”唐·赫苏斯身上的伤疤象一个个凹陷的黑洞。塞莱丽娜吓得倒退几步，把眼睛转向一边。
唐·赫苏斯：“这颗子弹打这儿进去，从这儿出来……这一颗来了一个左右横穿，你瞧，你再瞧瞧这个。”
塞莱丽娜：“您把衣服穿上吧，要着凉的。”
“塞莱丽娜，你来摸一摸，别害怕。把手伸过来。”唐·赫苏斯一步一步走过来，塞莱丽娜一步一步向后躲，“你来摸摸呀。”
塞莱丽娜退到了墙角，吓得浑身发抖。
唐·赫苏斯：“你摸摸，摸摸。”
塞莱丽娜：“不，唐·赫苏斯！”
唐·赫苏斯：“摸摸啊。”
唐·赫苏斯逼近来，直到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塞莱丽娜的身上。
塞莱丽娜：“伊西德罗！”
40.侦缉办公室·夜
小屋里，蒙吉亚站在煮咖啡的电炉前，困乏地打着盹儿。另一边，瓦尔维迪蜷缩在一张椅子里。蒙吉亚的头朝前一瞌，猛然惊醒。他把咖啡斟上：“你刚才说谁是凶手？”
瓦尔维迪没有回答。蒙吉亚走过去摇摇他。
蒙吉亚：“你说谁是凶手来着？”
瓦尔维迪：“巴托塔斯已经在我手里招认了，事情就完了。”
蒙吉亚：“瓦尔维迪，问题不在于谁招认了，而在于谁是凶手。”
瓦尔维迪：“巴托塔斯，没别人。他是谋财害命。”
蒙吉亚：“那么哈辛托也有他的动机。”
瓦尔维迪：“照这么说，恰珀也一样，他不是搞他的老婆吗？”
蒙吉亚：“或者是塞尔西奥，或者伊西德罗，还有工程师。”
瓦尔维迪：“按你的意思，全都有可能是罗。”
“或者谁也不是。”蒙吉亚递给瓦尔维迪一杯咖啡，然后又踱回到电炉前，低声自言自语。
瓦尔维迪：“你说什么？”
蒙吉亚：“看来，得从零开始。不要逼，不要揍，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把情况讲出来。”
蒙吉亚沉默片刻。戈麦斯和达维拉走了进来。瓦尔维迪闻声跳了起来。
戈麦斯：“现在可好了，蒙吉亚，咱们这回算砸锅了。”
达维拉：“叫我们全都上去。”
蒙吉亚：“告诉他说我忙得很，不能去。”
戈麦斯：“不行，伙计，事情严重了。”
达维拉：“他吩咐我们无论如何得把你叫去。”
蒙吉亚：“让我工作行不行？你们不明白还是怎么的？”
戈麦斯：“不明白的是他——说来说去，他是唯一拍板的。你去跟他谈一谈，或许不致闹糟。”
蒙吉亚：“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瓦尔维迪等互相递了个眼色，陆续走出去。
蒙吉亚抽出一张白纸匆匆在上面写了一些东西。他绝望地用拳头捶着桌面。最后他站起来，把纸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步履沉重地穿过走廊向楼上走去。
蒙吉亚拐进一间狭小的前厅；前厅和办公室之间有一道磨砂玻璃隔扇，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蒙吉亚刚要推门进去，又站住了。磨砂玻璃上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同事们的身影，只听他们在高声辩解。
戈麦斯（画外音）：“先生，这样做对蒙吉亚打击太重了。中途停他的职，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瓦尔维迪（画外音）：“或许，您是否能再宽限他几天……是啊，我相信……”
局长（画外音）：“你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相信呐。”
瓦尔维迪（画外音）：“是的，先生。”
局长（画外音）：“什么？”
瓦尔维迪（画外音）：“不，没什么，先生。”
局长（画外音）：“好了，那么咱们这位专家呢，他在哪儿？”
达维拉（画外音）：“就来，先生。”
局长（画外音）：“就来，什么时侯？现在已是凌晨三点了！”
达维拉（画外音）：“马上就来，先生。”
达维拉从门里走出来。蒙吉亚闪到暗处，看着达维拉穿过走廊。然后蒙吉亚默默地朝相反方向走出去。
蒙吉亚的身影顺走廊越走越远。
41.囚室·大街·夜
蒙吉亚穿过检察厅的拘捕区：一间间囚室，人犯，警察从身边移过。他边走边朝囚室内张望。他看见其中一间囚室中关押着巴托塔斯，在另外一间屋里囚禁着塞尔西奥……
蒙吉亚走在死寂的市中心大街上。
42.外景·大楼·黎明时分
蒙吉亚走到刚刚竣工的大楼前。大楼的正面依然垂挂着一条条由无数三角旗联成的彩带。蒙吉亚久久地凝视着大楼。他走到大楼入口处前的铁栅前。透过铁栅他看到里边远远的地方有一个裹着布斗蓬的男人。朦胧的夜色使他难以看清那人的面孔。
男人：“您找人吗？”
蒙吉亚：“您是守夜的吗？”
男人：“您有什么事？”
蒙吉亚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穿过人行道，向远处走去。
大楼最顶上的一层亮起一盏灯。透过明亮的窗户，我们看见一位少妇正向一只摇篮俯下身去。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少妇从摇篮中抱起一个婴儿，温柔地拍着他，与此同时，年轻的丈夫亲昵地搂住妻子的腰肢……
（全剧终）
注释：
注1：即圣克鲁丝节——墨西哥的建筑工人节。
注2：墨西哥1910年革命领导人之一。
注3：墨西哥1910年革命领导人之一。
注4：农民领袖，主张用武装斗争解决土地问题。
注5：祝福十字架的宗教节日，一般是每年的五月三日。在墨西哥也是建筑工人的节日。
这篇影评有剧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