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大爱小情

小时候好像看过很多这种颇有年代感的民国剧，印象最深的就是《长缨在手》和《马永贞》。除了儿女私情，由于年代的特殊性，里面的那种家国情怀也很浓重，也因此曾经对民国相当神往。《长缨在手》应该是相当别具一格的一部电视剧，说要载入史册可能有点夸张，但跟今天霸道总裁和玛丽苏式的男女主角猖狂的当下来比，可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一部电视剧了。
这部剧刚刚诞生之时，互联网还不像现在那么发达，但是在荧屏上，它已经很火了。我记得好象是好几个卫视轮番上阵，一时间即使调台，也满是缨儿春哥。小时候顶多是看个热闹，知道龙头很珍贵，缨儿很漂亮，钱牧庸很狡猾，高桥血很正直，春哥很……（当时真的不在我的审美范围之内，虽然我现在觉得陈小春帅爆了～）。但当十几年过去，再回过头来再看这部剧，感慨颇多。
首先这剧真的不按套路出牌，龙头牵扯进来的人林林总总有十几个，但是好像每个人都有见不得的私心，而每个人又都有善良的一面，可以说人性的矛盾十分突出。只有缨儿，花逢春，秦九和高桥血这几位看起来坦坦荡荡，但是每个人也都曾经为了小小私心而“出卖”龙头，比如缨儿为了让高桥知道自己的身世，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龙头直接送给了高桥。再比如花逢春为了救缨儿，也把真的龙头给了荒木。总之剧里每一个人其实都在不一样的情况下有了或多或少的自私举动，即使是为了救人和帮助人。其余几位更不必说了。作为中国学者和专家的代表，钱牧庸有几次为了得到龙头而离间他人，使得开始的时候袭月格格因此失手刺死了自己的爱人，还差点使缨儿恍惚地不信任对她死心塌地的秦九。但最终，他或是良心发现，或是因为自己的家人再次出现倍受感动，转而协助将龙头夺回中国。日本军方的几个高层，高桥浩，酒井，河野以及荒木，这几位看起来贪得无厌，但也有人深爱他们并为他们不惜铤而走险。越秀就是为了帮酒井夺龙头不惜欺骗小春，理由就是“我爱他”。河野虽然用军火与马大强换龙头，但他也对自己女儿救了奄奄一息的秦九表示赞赏。每个人，都有怜悯慈善的一面，然而每个人，身处其位，更多的做着自己的本分，即使这种本分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当事人可能更多的是无奈和不自觉，因为他只觉得这是他的工作，无法察觉这究竟触犯不触犯别人的利益。
我相信每个国民面对国宝，都愿意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来换取它的平安。然而什么才叫“平安”？在那个军阀混战的时代，如将它放在所谓的政府，很有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高层利用。如放在邻邦，如日本，更加不平安，因为日本军方本来就有侵犯中国之野心。如放在某个愿意为它赴汤蹈火的小民手里，觊觎它的人太多，小民守不了几天估计就会一切不知去向。这确实是个难题，也难怪每个人对于龙头的“平安”有着自己的理解。最后它回到了中国，然而那是个不太平的中国，后来的故事会怎样开展？四十几集之后才发现这个电视剧的结局又是个新的开始。
我们一直都觉得，历史是个多么宏大的字眼，我们这种小民可能很难对历史有什么影响。然而这部剧给了我们一个否定的答案，它告诉我们，你的一言一行，一个动作，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会对历史产生蝴蝶效应。如果不是钱牧庸一开始为了报杀父之仇而将龙头调包，袭月格格一家不会流离失所，龙头也不会下落不明；如果不是秦九信任早已暗通他人的崔公公，龙头也不会落入日本人手中；如果不是高桥对自己义父钱牧庸深信不疑，刚刚从酒井妹妹手中得回的龙头也不会再次落入日本人手中。从头看到尾我发现，这部剧如果只是看过一个片段，很容易对前因后果造成误会。因为一个人的举动和行为会影响另一个人的判断，看似命运弄人，却都是人性和事情发展决定的。酒井的妹妹以及河野的女儿，都是善良平民的代表，她们并无觊觎中国国宝之心，却由于自己与军方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又与龙头扯上了关系并因此丧命。然而小春的同事兼兄弟，胖三却因为觊觎国宝和缨儿，而对自己的好兄弟下手，不惜骗取每个人的信任。龙头一出现，人性的真伪瞬间被揭露，然而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总能逢凶化吉；怀有私心和害人之心的人，总得不到好下场。
片中一个亮点也是一个憾点，就是花逢春死于军阀马大强之手。马大强是军阀，军火和势力就是他的命，断了他命脉的小春因此惹恼了他，他以残忍的方式结束了小春的生命。在我们看来，小春是正义，是英雄，但换一个视角来看，对于马大强来说，小春又何尝不是他的断命符呢？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正常的有着趋利避害本能的人，做出这种举动也就不难理解了。我们不知道马大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军阀，是嗜杀成性还是爱民如子？但是对于一个有家国情怀的男子汉来讲，军阀就意味着分裂，混战，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军阀有军火；然而对于一个军阀来讲，没有军火就意味着没有势力，没有生活保障，他只能努力得到这批军火。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并不都是建立在什么正义和意识形态之间的的，也许根本只是建立在“我想活，我想好好地活”这样的信念之上。小春的死确实悲壮，是为民族大义，也是为缨儿，然而龙头依然在海外漂泊，下落不明。活下来的人们，都在为之奔波。
接下来男女主角都消失了一段时间，电视剧中的情节依然有条不紊。钱牧庸与汤慈君的爱恨情仇就在这里展开了，中间也夹杂着日本军部女间谍和日本皇室代表的行动。整部剧行云流水，看似分散但衔接无缝，许多人物登场，又有许多人物黯然谢幕，几乎没有一个人是从头到尾地贯穿下来。这就暗示着仅凭一人之力，很多事是无法完成的，每个人只能在这其中起到很小一部分的作用，但这也足够后人铭记。
剧中有好几个出人意料的情节，印象最深的就是秦九之死。一直感觉这个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死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了。好几次都是绝处逢生，最后竟然是被暗杀在打酒的路上，甚至没有一点打斗和挣扎。有好几次，感觉秦九没有希望了，然而都挺了过来。谁知在一个感觉他最不可能死去的时候他竟然死去了。此时他还有很多遗憾，他知道了花逢春的死讯，也没有看到缨儿回来，就这么孤独地带着遗憾死去了。秦九的死，就好像是一个我们习以为常的长者的突然离去。他无时无刻不在身边，已经形成习惯的我们认为他会永远都在，并且他会永远有着超常的能力。就像我们小时候觉得父亲是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然而他经常会在我们离开或者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离去，剩下后知后觉的我们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对于秦九的死，即时见过大风大浪而此时失势的钱牧庸，曾经骗人不眨眼的钱牧庸也从内心发出一丝恐惧。曾经的大内高手，为了龙头守候大半生，不惜出生入死的英雄豪杰式人物，竟是静悄悄地死去的。钱牧庸的恐惧也许更多的是来自一种孤独感，虽然在龙头的事情上他与秦九是针锋相对的，但是二人本意都是希望找回龙头，保护龙头。秦九去世，自己失势，暗示着龙头风雨飘摇，不平安，无所依，这也映衬他自己的命运。
秦九也是一个人性矛盾最突出的人物。他忠心爱主，但正是由于他的“忠”，他的内心藏不了一点心事，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的小主人，并且勇敢地揭露很多不为人知的真相。等到这些真相带给当事人一些额外的冲击，甚至是打击时，他又会怀疑自己是对是错。又因为他对国家的忠，当他毫不犹豫杀死与马大强有军火交易的河野的时候，却又发现那是自己救命恩人小美的父亲，矛盾之际他挥刀自杀以报小美。而最终，善良的小美救了自裁的秦九，并且有六个日本人还为他献了血……林林总总，不得不说人性的善与恶真的太突出，也太善变了。正如片头所唱：恩恩怨怨，失失得得，奈何阴差阳错；前前后后，分分合合，哪堪潮起潮落。
最后结局，有很多人纠结于缨儿面对高桥的质问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认为这个情节非常符合情理。其一，缨儿在回中国的船上碰见了阿静，阿静自称高桥是她的未婚夫。此时缨儿认为，至少有人愿意为高桥奋不顾身，而自己与高桥本来就是有缘无分，相比之下，高桥更应该珍惜这个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人。其二，自己对小春念念不忘，小春的位置“谁也坐不了”。也有人纠结于片头出现的缨儿和高桥坐在圆明园的场景整部片里没有出现过。我曾经看过百度上的剧情梗概，最后一集有一个场景说，缨儿从日本带回来确切消息，高桥血实为高桥浩在中国收养的孤儿。然而在电视剧中也没有出现。因此应该说是最终的电视剧删去了那一部分，两人坐在一起应该就是谈到了这件事情。通过这一次谈话，高桥应该也明白了很多，于是有了最后高桥血放下了音乐盒，消失在茫茫小雪中。这一幕，颇有红楼梦“白茫茫厚地高天”的感觉。
总之，这部“好人坏人不分”却又满载“出其不意”的电视剧真的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精品，连片头题字都很具艺术性（虽然真的不知道是哪位高手题写的）。故事的开展以及对人性的刻画，很有红楼梦曹公的影子：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也都不是绝对的好与坏，每个人都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展现出自己特定的性格。与现在粗制滥造，充满美颜和抠图质感的剧作相比，这部十几年前的老剧情节紧扣，场景真实，教育意义高。如果还能重播，肯定能掀起一股现象级的热潮。
只可惜，市场空虚，吾谁与同？






P.S. 据说引起整部剧四十几集故事的龙头，如今下落尚不明确。有人称它在台湾，但不便展示。因此，龙头也算是剧里留下的最大谜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