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的黄昏

【剧情简介】
      KEY从小就把自己视为机器人，因为她的爷爷这么告诉她的。爷爷临死那一天告诉KEY，希望她能做一个人类，但需要3万人帮助她。村子里没有这么多人，她决定只身前往大都市东京。在那里，她遇到了曾经的同学小樱和爷爷的助手若叶，并且发现了获得3万人支持的方法——成为像当红歌星美浦一样的人。但与此同时，她们发现了美浦似乎与军火商人蛙杖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蛙杖正在开发一种人形机器人，可以使人通过某种奇妙的能量体来控制该机器人。随着故事的深入，阴谋，黑暗，欺骗纷纷显现，而KEY的过往与爷爷的过去也逐渐清晰起来。KEY能够获得3万人的帮助，重新变为人类吗？

【成有话说】
      本片是一部“元动漫”，也就是说，虽然表面上看本片似乎在讲述KEY的个人故事，但事实上是在讨论整个流行行业，大众偶像的制造机制，也就是动漫本身。KEY的诞生与成长完全可以看做一个工业批量化生产下的偶像如何渐渐与人们相互影响并最终获得独立灵魂的过程。无论是那些实际的大众偶像，还是那些虚拟的动漫人物，大概都是差不多。
几乎每一个时代，每一个领域都有其不同的偶像。从最早的巫师到最近的虚拟人物，偶像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欢呼与尖叫。人们真的需要偶像吗？虽然这不是本片探讨的内容，但已成的现实表明其背后必定存在着某种社会心理与个人心理基础。在缺乏实证资料的情况下，不妨暂且存而不论，假定该现象是存在的。
      首先，KEY是人还是机器？似乎从影片中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得出结论，但不用着急——我们必须澄清的问题是：人和机器如何区别？存不存在有灵魂的机器？本片中有一个非常直白的对设：没有感情的KEY虽然是人，却被所有人都当做机器人；以假乱真的歌姬美浦纵然是机器，却受到无数歌迷的追求。由此可见，若以主观感受或以客观标准来评判“人”都有失偏颇。有猿到人之间，能说仅仅因为某一个器官或能力的区别吗？所以我的观点是，KEY并非从机器人一下变为了人，而是说KEY的人性逐渐复苏，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也就是说，“人”是一种建构产物。当人们都认为某个人是人的时候，这个概念便会存而不宣；只有当出现了质疑或巨大转变时才会出现有关“人”的讨论。
      其次，巳真登美子，也就是KEY的奶奶为何能具有灵力？这个问题将直接关系到本片的核心——偶像的诞生问题。在小村庄里，受到村民的膜拜，登美子可以操纵着木偶进行表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到木偶之中；当KEY的爷爷对此惊叹不已，将登美子带到东京研究时，那股力量却又渐渐消失了。很明显，这里的变量看上去是“环境”，其实是“人”——那些膜拜者的意志在登美子身上体现为能量，故可以表演出“奇迹”；一旦这些意志不在，那么能量也会不在，所以赋予登美子灵力的正是这些没有灵力的崇拜者们。
       到这里问题似乎很明了了，但灵力毕竟是一种不为当代人所接受的“概念”。本片的奇巧在于将这样的比喻挪到了工业化时代，如同戴上了具有时代感的滤镜所刻画的事物本身——意志成为了力量的来源。KEY的母亲巳真兔与子由于脆弱的身体而不被看好，她正是由于被抽离了意志而死亡，那些意志被注入了KEY的体内。啼笑皆非的是，如同走火入魔一般，KEY并没有因此获得想象中的能力，而是将自己存有的意志压抑了——这也是为什么KEY会毫无感情的原因。而爷爷的遗遗愿并非要KEY获得那些力量，而是重新唤回自己的人性，也算是他对于巳真一家人所作所为的惭愧。而工业头子蛙杖则希望乘机将这些能量挪为己用，而美浦则仅仅是他的试验品而已。
      通过这样的梳理，我们发现了偶像的逻辑：偶像起先是没有能量的，它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正如美浦），只有当崇拜者的意志被注入到偶像体内时，偶像才会渐渐获得能量；而获得能量的偶像可以反过来影响崇拜者的意志——一方面它为了自己的续存而不得不抽取意志，所凝结的能量在本片中具像化为可以操控机器人的能量石；另一方面它也可能伴随着时代与崇拜者的成长而将这些意志通过自身的升华而交还给崇拜者。这不是没有可能。于是在影片的最后，KEY唱出那首摇篮曲后，3万人的意志被重新交还给了歌迷们。大家若有所失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偶像的存在与其本身是否存在并没有直接联系。偶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意志，它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虚幻的，却在人类的文化中，如同一个徘徊游荡的幽灵，不断地死去从来，注视着人类文明的千转轮回。偶像并非没有黄昏，即使像上帝这样的“终极偶像”也在工业科学时代的大锤下不断倒退；但偶像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有无数个黎明，它始终处于再生中——通过将意志交给偶像，我们卑微的自我似乎得到了最好的保障，仿佛得到了一个安稳的靠山。虽然无数哲人呼吁人们做自己的偶像，但他们常常忽略的一个重要的问题：一个人无法获得永恒，但人可以通过“倚靠”来蹭得偶像的永恒。我们走马观花地更换偶像并乐此不疲，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有待时间的验证。
      本片虽然给出了一个看似光明的结尾，却也在不经意间显露出制作者对于日本动漫的担忧——如果想和蛙杖那样做一个通过“偶像”榨取人们的意识来为自己获利服务显然是可能的，也是“理性”的，却终将毁掉整个行业。但事实是像蛙杖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像KEY这样将意志交还给观众的偶像显然是少数的，而最后她也不得不被带回了乡下——东京不适合她。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作者的最终看法——这个时代缺乏如KEY一般的偶像。
      一句话：偶像因崇拜者而存，因崇拜者而荣，因崇拜者而亡。
     偶像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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