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品格

对于我们这些学法律的人来说，《杀死一只知更鸟》据说是入门必看影片。
昨天看之前，我还专门看了我豆瓣上标记“想看”的时间：2013年。
已经搁了三年了，终于下决心把它看掉。
可是很多经典片就是这样，你抱的希望越大，看电影时所获得的惊喜、冲击、感动就相应越低。并不是片子不好，而是心理期望值抬得太高，所获得的满足值即使在这之上，两者的落差所带来的快感体验还是会变弱。
但，并不妨碍这部片作为一个经典片的价值。
一个冷静、自持、踏实、稳重、却又在底部隐隐向上发散着热量的片子。一如它的主演——格里高利·派克。

对于八十年代之前生的中国人，应该没有比派克更为熟悉的外国男星了吧。谁让他演了那么风靡当时的《罗马假日》呢？
我是在上高中时看的这部片，在此之前一直对黑白译制片退避三舍。那东西能看吗？说着怪怪的翻译腔，也没有彩色电影的鲜明动人，故事也老旧不堪，谁要看？
可是当我看到奥黛丽·赫本穿着睡衣时就一下子被迷住了——天哪，那时候就有这么美的人了？！在我们国家还都穿着黑灰蓝土黄制式服装时，外国就有这么可爱萝莉的睡裙了？！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奥黛丽·赫本剪了短发，在罗马广场上歪着脑袋吃冰淇淋，和派克骑着小绵羊在罗马大街小巷穿行……度过了一生最美妙也最浪漫的一天。
片中的派克并不亮眼，尽管他有着1米9的身高，和英俊的外表。可是你知道，就像派克说的，这是赫本的电影。没有谁比她在这部电影中更吸引人，谁会错过观赏天使在人间的机会？
但他仍旧是帅的，是绅士的，是不可缺少的，没有他在下面稳稳地托着赫本，我们不可能欣赏到这样动人的电影梦。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我再未看过他主演的任何片子。直到昨天，看到他出现的第一个镜头，我微微有些惊讶：呀，他怎么看上去有一点……邋遢。他还是那么高，可是背似乎已经微微有些驼；还是很帅，但年纪早已显示在脸上；穿着西装，但却没有那种英姿挺拔的感觉。带着黑边眼镜，头发有一些乱，声音低沉，看上去心事重重。用他的儿子吉姆的话说：他早就老了。
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英雄迟暮，永远都是这样。

可是随着片子展开，我逐渐发现，像他那个总是不服气他管教的儿子一样，逐渐发现：这不是一个老去的英雄，这是一个，怎么说，一个收敛了锋芒，踏实了土地，却仍旧在内心保留着品格的绅士。
他会拉着孩子的手，充满趣意但不失真诚地对邻居暴戾老太太说着溢美之词；也会认真警告孩子，不要去打扰那个可怜的被关在家里的Boo；会给小女儿讲睡前故事，向她解释什么是妥协，不是降低原则，而是达成共识；然后还会在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很紧张，但又很精准地一枪打死了那只疯狗。
片中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个片段，是儿子和女儿开学上学的那个片段。儿子吉姆来来回回跑进跑出了三四回，一会儿忘拿了这个，一会儿忘拿了那个，每一次，那“咣”的一声关门声，都让人像被一颗炮弹攻击了一次一样，让那个来做客的邻居阿姨都受不了。可是派克却嘴角含笑，始终淡定地吃着早餐看着报纸。
这种对待孩子的态度真让我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鼓掌。

随着年岁渐长，马上就要跨入三字头的第二年，我知道，不管我愿不愿意，青春这个词，终将离我渐行渐远。而衰老，会像一块幔布一样，渐渐盖在我的身上。
我终将不再光鲜，不再灵动，不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我希望，即使这样老下去，也要有一些不变的东西矗立在内心，要有品格保留在心底。
对，就是那种虽然不光鲜亮丽、不锋芒毕露，却有着温实厚重、谦逊自明的绅士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