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细碎心事

艾略特在诗里写：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杂在一起，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北海道的四月，白雪布满整个街道，手指拂过荧白的车窗，要告别这座城市，到武藏野，武藏野，那个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像魔咒一样萦绕心间。 涧溪的钢琴声流泻开来，狭窄的楼道，钥匙轻转，干净的白色小屋，过了这么久，终于在有他的城市，可以放由自己沉沉地睡去。 还是那样一个腼腆容易紧张的女生。新生介绍会上，怯生生地从座位上站起，开口却是“我是北海道来的榆野卯月，我…很开朗的。”慌张地回答同学的提问，抓着毛衣的一角。 走在校园里，被女子的歌声吸引，慵懒地吟唱。跟随音乐轻点头，笑容在脸上漾开，穿过拥塞的人群，轻盈了一下午的脚步。 骑着单车，在开满樱花的林荫道上，寻找一家武藏野堂的书屋。轻声询问营业时间，若有所思地离开。 一个人在草坡上看书，去影院看电影，还是会去光顾那家书屋。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在书架上，歙歙跳动。寻问女店员休息的时间，“明天”，她答。那明天，是不是他就会来？ 加入了钓鱼社，因为那个女生的邀请。在空旷的草地上练习抛鱼线，像韵律操一样优美。天空也被染成了粉色，像少女甜蜜的心事。“你有喜欢的人吗？”那个女生问。有，他很帅，而且聪明。像是在对自己说。 琴房的小提琴声激越飞扬，单车，又是单车，独行在这绿色的旷野上，关于他的记忆终于被再次唤醒，沿着这条路无尽蔓延。山崎，他暗恋的男子的名字。拿了柜子上写有他名字的纸条，放进衣兜里，从此便怀揣了一个秘密。在书上翻找武藏野大学，春天来临的时候，他将去的地方。原来在东京。读国木田独步的武藏野，内容很难，没有看懂，却记住了武藏野这个名字，反复地念，因为他，竟生出几分亲切，抱着书在空无一人的电车里想念。他在辽阔原野弹着吉他的身影，像是壁画般的影像，深深地印在脑海。 知他在名叫武藏野堂的书屋兼职，每天骑很长的路来这里也是心愿，那样忐忑甸甸的幸福。第一次，他在找书， 她小心避让，手里拿着一本书，透过书页窥视他，从那眼神的微波细澜里，读出她内心的波涛汹涌，整个高中时代暗恋的男孩哦，就站在面前。第二次，找借口要他帮忙拿高处的书，他在梯子上真诚的问：“是这本吧？”鼓足勇气，凝视他，看到他瞬间的一怔，是否也记得她呢？他终于开口问：“请问，你是北高的学生吧？”“是的”“比我第一年级？”“记得我吗？”在意的人竟然也知自己，多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你的名字是？你怎么会在这边？这边的大学？原来如此。相视一笑，音乐骤然变得欢快，就如此刻甜蜜的心情。 在滂沱大雨里骑车，却是怎样的一种幸福？车子轧过溅起的水花，都像是奏鸣曲一样熠熠生动。跑回去借伞，“山崎学长”，在心底默念了无数的名字，终于借着雨点说出来了啊。他拿了一大把雨伞出来，“这把吧。”她拿过一把红色的，“我就知道你会选这把。”可是是一把折了骨架的坏伞。他笨拙的又为她试了好多把，都是坏的，她抿嘴轻笑。好久，挑出一把完好的伞，“怎么样？太花俏了？”“学长还在乐团里么？”“不，你怎么会知道？”“学长很有名啊。”“不是吧。”“对我而言…” 四月的倾盆大雨，将这座城市的街道洗刷地一尘不染，他目送着她离开。那个撑着破红伞，却乐此不疲地奔跑的女孩，温暖得直叫人想流眼泪。 哪会是艾略特所形容的残忍的四月，是爱情苏醒的时节，却是真正的带了樱花的芳馥，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