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的怀疑——夫子自道

      《沙漠中的西蒙》在Bunuel的作品中显得另类，另类的原因有二。
     首先，影片中的超现实主义成分几乎荡然无存。撒旦试探是宗教电影的老套路，结局的时空穿越在60年代寓言式电影中也不鲜见，帕索里尼的《俄底甫斯》即是一例。
    在第一点的基础上，更重要的是Bunuel在本片中几乎直抒胸臆。论思想表达之清晰，无出其右者。
    我之前曾经评论过Bunuel墨西哥时期另一部不知名的《Death in the garden》，里面就提到过Bunuel的信仰问题，本片可以说是该问题的直接答案。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看拙文。 http://www.douban.com/review/3053533/
    总之，Bunuel对天主教所持的是带有怀疑色彩的信仰态度。
    影片不长，但是有三对关系，对应着三方面的怀疑。
    对奇迹的怀疑——柱头隐士西蒙和俗世（不是世俗，因为其他僧侣实质上也是俗世人）的关系。众人欲称信，首先要见证奇迹，其实这已经违反了天主教的基本精神，而他们在见证奇迹后，或是故态复萌，或是犹豫畏惧，也很难做到真心的信。被架空意义的奇迹还有何价值？
    对信仰表现形式的怀疑——西蒙与自身的关系。作为柱头隐士，西蒙是足够虔诚的，他常常对上帝讲话，也有许多独白是与自己的对话。在这些独白及相关表现中，我们可以发现西蒙是一个真实的人类。他有时会忘记祈祷词，有时会被撒旦迷惑，随后惩罚自己。那么是不是可以据此说他信仰不坚，西蒙其实也在不停地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
    对地狱的怀疑——西蒙和撒旦的关系。西蒙三次面对撒旦的“诱惑”，前两次他成功了。但是在第三次中，尽管西蒙也欲以基督之名斥退魔鬼，但是撒旦说出了一个秘密，其实他们所说的都是上帝的语言。这时飞机飞过，在下一个镜头里西蒙和魔鬼都置身于一间演奏着摇滚乐的酒吧里。观众一般会认为Bunuel意指享乐堕落的现代社会就是一座地狱。但仔细推敲的话，并不完全如此。因为西蒙之所以崩溃，是在他自己顿悟后，他所顿悟的，简单来说就是上帝和撒旦其实是一体两面的，两者是从正反两面宣告神的存在。至于对无所信仰者来说，到处都是地狱！到处都是天堂！想明白这点的西蒙并没有投身舞池，也没有斥责魔鬼和堕落的人类，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回去！可是魔鬼的回答是，必须等这首曲子结束。西蒙知道，这首曲子是不会结束的。
    因为：对无所信仰者来说，到处都是地狱！到处都是天堂！
    西蒙是Bunuel的影子，是Bunuel思想的话筒和画笔。作为一个不那么纯粹而又货真价实的天主教徒，Bunuel恐怕也只能把自己留在怀疑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