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才是最重要

“苟全性命于乱世是第一要义。”张艺谋的《活着》曾经为我们生动地阐释了周作人先生的这一名言，影片中的福贵虽然经历了战争文革之苦和丧子丧女之痛，但最后还是“坚强”地苟活了下来，“活”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活”的本身。这一名言同样也适用于意大利女导演丽娜.维尔特米勒著名作品《七美女》中的帕斯夸利诺，即使被关进了疯子成堆的精神病房，踏上了炮火横飞的二战战场，陷入了处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纳粹集中营，他都能够处处“化险为夷”，最终回到了家乡，发誓要和未婚妻生足够多的孩子，让生命之火熊熊燃烧下去！

经过了一段配合着咏叹调画外音的狂乱二战纪录影像后，影片才正式拉开了帷幕。以帕斯夸利诺当逃兵开始，采用插叙的方式，将过去和现在两个时空中的帕斯夸利诺进行了对比。过去的帕斯夸利诺，因为家中有七个姐妹，所以被人称作为“七美女”（在那不勒斯方言中有“小白脸”的意思），但正是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所以处处将自己视为家族的“守护神”。他衣着光鲜，走着八字步，极有绅士风范，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他向父亲一样训斥着自己的七个姐妹，告诫她们不要像妓女一样被人看不起。他表面高傲尊贵，即使是误杀了人后也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投案自首，但真正到了生与死的关头，他还是屈服于命运，所扮演的角色也由保护者变为被保护者，在家中七姐妹高价聘请的律师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身上的“神性”消失了，变成了真正的人。他装疯卖傻逃脱了法律的严惩，被关进精神病院同一群真正的疯子混杂在一起。在精神病院里，他又忍耐不住对性爱的饥渴，被躺在床上呻吟的女病人所诱惑，像野兽一样发泄着自己的欲望。为了逃离精神病院备受煎熬的生活，他不得不应征入伍走上战场，然而战场同样是“牢狱”，每一天你都会经历生与死的考验。没多久，帕斯夸利诺便萌生退意，再次“丧失男性荷尔蒙”般地当上了逃兵！

所以现在时空中的帕斯夸利诺，早已不像在那不勒斯游荡时那般举止优雅，悠哉游哉。蓬头垢面的他总是睁着那双惊恐的大眼睛，深深地惧怕着眼前所发生的事实。他在逃离军营的过程中被德军抓获，关押在那座象征着死亡的集中营里。肥胖的德国女军官，自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集中营里的几百犯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行尸走肉，他们的生命都如蝼蚁般脆弱，完全不由自己所掌握，人性在这种高度压抑的体制下被异化。为了讨好德国女军官，帕斯夸利诺完全将自己身上的“男性特征”给隐去，毫无尊严地沦落为这个强壮女人的“性奴”（在这里，性别发生了颠倒，帕斯夸利诺小鸟依人般地趴在女军官身旁，但他的软弱显然无法满足女军官强烈的需求）。他孤注一掷的冒险终于成功了，但接下来却被女军官利用，挑选六个犯人出来执行枪决，自己也同女魔头一样，成了屠杀无辜的刽子手！

这场杀戮戏是影片的高潮。屠杀现场，一心寻死的老人和大骂纳粹的弗兰斯都成了“英雄”，他们“向死”的决心使他们身上的男性特征再度释放出来。但同以往二战片中那些被神话了的传奇英雄不同的是，他们的反抗并不是主动的，而是被迫的，他们并没有消灭敌人的宏大决心，所叫骂的也仅仅是一种个人的宣泄，他们想通过这种“近乎自杀”的途径来得到个人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解脱（这从弗兰斯同帕斯夸利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的勇气只能维持一小会儿，所以他乞求帕斯夸利诺赶紧送他归西），所以根本不能被称作为英雄。而帕斯夸利诺明哲保身，苟且偷生的做法，似乎比那种“无谓”的自杀行为更要符合常理。价值观念在这里已经被模糊了，六个犯人像畜牲一样被剥夺了生命，而剩下的犯人都石头般地跪着，气氛如死一般沉寂！

表面上看来，《七美女》是一部荒诞不经的黑色幽默剧，但实际上却表现了一个男子在外界压力的作用下精神世界一步步走向堕落的过程，“七美女”这个“小白脸”的同义词正是他后来“性征”的真实写照。影片足以引发起大家的深思，也就是在现在安稳平和的生活状态下，我们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品质，但我们却无法预料，当外界的环境发生变化时，我们现在的这种品质是否能维持下去？一旦战争或其他自然灾害来临时，我们到底会像那些传奇英雄那样奋勇杀敌，或是像弗林斯那样过把瘾就死，还是像帕斯夸利诺那样卑躬屈膝，只为保得一条贱命？存在先于本质，而我们的本质又在哪里？